柳色青青柳丝长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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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晩风拂柳笛声残”,原来这柳丝里除儿女情长外,还蕴含了別样的愁怨。

莫名来由地喜欢王维的那首《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渭城清晨的春雨很细,洗濯着浅浅的浮尘;簇新的柳枝掩映着屋舍,便笼罩在青烟般的柳色中。在这样的季节送别友人,该是怎样的怅然啊。本来春光正好,等云销雨霁,可以与友人一起去踏青,去作诗,去喝酒,可是,友人奉朝廷的任命远出边塞入职,圣命不可违。此时此刻的愁色如柳色般青青,此时此刻的愁绪也如柳丝般的长长。

人的一生中有多少次的别离?“年年柳色,灞陵伤别”,记不清,亦数不出。多少人走着走着,就走出了视野;也有多少人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心里。灞桥的柳见多了太多的聚散匆匆,岂止是折一枝柳便可留住的。非但“商人重利轻别离”,就是普通的人,也因为“利”,而把情谊看得很淡,很轻,有利用价值,席地跪舔;无利用价值,割袍而去。世间真正的知己,能有几个?流水遇高山潺潺,白雪遇阳春熠熠,都是人间极品。

然而,这不能怪柳枝。柳枝只是情感的替代,仿佛是如今某产品的形象代言人一般。于我而言,柳枝是情感的化身,一旦春暖,它必然掀动着我的情愫,让我情不自禁到柳下观望。彼时我的内心亦柳色青青柳丝长。

孤独的人看孤独的柳,两者都美到了极致。人如柳,柳如人。

都说美至极致是凄美,年少的时候无从理解。现在,我站在人生将至知天命的年纪,方知晓,所谓的天命,即是顺其自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若信佛不如信你自己,因为佛在心中。要么进来,要么出去,一念之间。但一念之间可以黑白颠倒,善恶不分,心存恶念的人永远被佛拒之门外。而所谓的凄美,便是一种宏阔的大爱,是忍,是舍,是去。

母亲去了。母亲将体内的血传给了我们,将内心的爱留给了我们。我们照单全收,因为这两者是她今生的全部。她的来生,就是我们的今生。

往年,清明时节,总是母亲折根柳,悬于门楣。一为避邪,二为祭祖。现今,她也跻身于祖宗的行列。少了守老屋的人,便少了那门楣上引我曾经无限遐想的柳枝,老家,终究人去楼空,成了心底最最无奈的落寞。老家如风中的柳丝,青青的,长长的,青得欲滴,长得还乱。原来,乡愁,它也是一颗长在记忆深潭边的柳啊,一到春,便把整潭的水都映得青碧,如浆,如玉。

这阵子,我总被老妹闹得鸡犬不宁。她一会视频我,说昨夜梦见妈了,那眼里,就分明牵下了两痕柳丝;一会不知从哪里找来母亲生前的照片,有一张居然是我梦寐以求与母亲的合影。真的是费尽心机。看了,我也无声地扭头柳丝成行。哎,别老这样,这样母亲在那边肯定不开心。哭鼻子母亲会责怪,她可是当年折柳唬人的高手啊。

我到河边,折了一枝柳回来,悄悄插在现居的门楣之上。我心里黙念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默念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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