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7.30路遇中欧

就要离开。

并不是说离开某一个景点而去往另一个,也不是单指离开巴黎到罗马,离开奥地利去德国。

时间过的飞快无比,还没有亲历一个阳光普照的明媚天气,在德国的福森,瑞士的茵特拉肯,奥地利的因斯布鲁克看蓝天下的无边草场,也没有最终有幸目睹云销雨霁后的阿尔卑斯山,便要离开这偌小的欧洲。

刚刚去过天鹅堡。

没有面容精致的路德维希二世朝夕暮旦地弹奏弦琴。途中路过一片小小的水域,不知那里是不是就是他的永寂之处。需要登山,步行起来并不困难,一路走来满目都是路德维希的画像,蜷曲幅度还算不上特别大的发丝,五官秀美,它们之中的一部分被作为海报张贴各处,另一些与新天鹅堡一同印于纪念品之上。

现在的汽车说不出行至哪里,刚好看到白底黑印花的奶牛,在丘陵层叠沃野千里的山间。

也许路德维希的心室恰好损丧关于如何处理国务与政事的一块瓣膜,宁愿在新天鹅堡了却一生,他与表姐茜茜公主也不过是心灵上有所契合,无关风月情事。

路德维希,很美的名字,像琉璃般剔透却易碎。

旧天鹅堡与新天鹅堡相对,距离并不遥远,只是我尝试过许多次也无法将二者放入同一张相片。

旧天鹅堡作为路德维希幼时夏季度假的行宫,为其父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所改建。那个名字很美的巴伐利亚皇储,在成年之后耽溺于瓦格纳的歌剧中,于是要求设计师为他筑起一座如歌剧中所描绘的那般绮丽堂皇的城堡,只是美梦再百转千回也终究短暂。路德维希被发现死于水边。新天鹅堡尚才动工不久,于是计划中原定的三百个房间不得不缩减为三十个,与他生前的意愿相去甚远。

新天鹅堡并不拥有复制品睡美人城堡的甜美与梦幻,它在山间,被深绿高耸的森林笼络其中,却格格不入地遗世独立,还年轻,因而没有因时间长久留下的斑驳印记,游人如织。

你所希冀的良辰美景,不过都似昙花一现。

他的生命最终也如柔软的昙花般凋零,甚至还未轰轰烈烈地盛开过。

使我想起在卢浮宫看到的一尊雕像,人间半人半神的少年在饮水时被水中自己的芳容迷醉,于是沉入寂寞幽深的水底,幻化成一支本体亦男亦女的水仙,他许配给了自己。多像路德维希。

天在不知不觉间放蓝了。

这是德国,最后完整一日的行程。

不像法国,这里原野干净而葱茏,森林居多;不像瑞士,没有大片大片的海迹湖,也不在山坳中。

晴朗的德国。

来路沿街的低矮楼房五色斑斓,有的小楼中央被绘以圣母或圣婴的图样,庭院中时有看到铁丝网钩织的猴子轮廓与超现实的状如白鹳的装置艺术,人们骑行过街,花影与车轮驶碾过地面的摩擦声重叠,怎么看都有种渴望返璞归真的意味。

现在的天空已然完全清亮起来,云朵占据大面积晴空,压得很低。

那样的澄明,我说的是心情,在奥地利也是如此。

昨天到因斯布鲁克,一座以曾作为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昔日都城而闻名于世的奥地利小镇,黄金屋顶在观光旅游业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不是路德维希,他将毕生的心血付诸于治理国家,曾与先后与勃艮第公主,米兰公主联姻,并攻下北方的荷兰与普鲁士,后代父接任神圣罗马帝国君主之位。因斯布鲁克作为那样一个被人因无力偿还赔款而作为抵押的小城,繁花盛开。

身处雨中,身处弥漫的山雾缭绕的云烟中。

栉风沐雨后是难得的轻灵,黄金屋顶隐隐于市,周边的楼房洋溢巴洛克之风,阳台砌就得华丽洁白,里面大抵不过是普通的人家,因为每一座楼房都仿佛置身于布歇油画中的密林。

整座小镇依山而建,山体茎连如夹心蜜糖,视野比瑞士的小城更加开阔,不像茵特拉肯那样闲散优渥得不近人情。奥地利大概是我唯一看过一眼便感觉风景迷人的直抵人心的国家。

路途中看到萨尔茨堡这个地名,有些怀疑,细细想来似乎真的就是萨尔茨堡,音乐天才莫扎特的故乡。只是没有停留。

离开因斯布鲁克之前,在一处超市稍作休憩。一名整理货物的老人看见我们远远地打了招呼,待我们走近,她仍然目光定定地注视。妈妈让我用英语相告我们来自中国,老人突然紧握住我的手,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德语,我说对不起,我不明白,她却十分欣喜,热切道别。这样的热情甚至跨越了国别,年龄,与一切的一切。

高高在上的日耳曼民族并不是冷眼相看人群。寂寞与热络不过是此消彼长的两条洪流,倘若疏淡的人们突然习惯以笑相迎,每每想起都一定会觉得生活无比放松。

这种感觉直到到慕尼黑才萌生,尽管此行是以欣赏各国美景为主要目的,但整个团队的人明显没有丝毫停止不断血拼的脚步,当你用半吊子英文向各个店中工作人员蹩脚地传达讯息时,他们仍会兢兢业业地向你打招呼,言谢,以及告别。

闻所未闻地骇人,对于对外享受粗野上千年的中国人而言。但这样春风化雨的言语却能够使你会心莞尔,放心地挑选鞋履与皮包。在中国人的层次之上变得不再那么中国人。

于是会习惯说thank you,bye-bye这样简短的话,对整个即将改变你的世界。

慕尼黑的市政厅广场,钟楼一般的市府大楼。

广场上的高建,像是经历了烟熏。霉苔与驳迹在墙面上大肆渲染,原本恣意蔓延开的手绘花纹变得模糊不清,似有苦楚不可言说,陷落的裸色表皮只能挣扎无力地等待剥落。木偶钟每天作响三次,十二点,一点,与两点。待我造访已接近日落,因此无缘得见,却也不可惜。

法兰克福的候车亭,穿梭往来的都是熟悉的亚洲面孔。

那些大多是定居在德国的华裔,日子过的并不容易轻松,兴许有时还会被欧洲人奚落一番,但她们仍旧留起披肩长发,脚趿罗马式薄底凉鞋,将䄇裸的双腿曲线延伸至短裤之外,小心翼翼地学习西方的穿着。

两座城市,均让我们这些外来游人见了有种心生妒意的感觉。慕尼黑拥有奔驰和宝马汽车的总部大楼,穿街走巷的多为这两种汽车品牌。对于BMW本部一层的观览,倒是看得到许多当地人在试驾新型车骑,减免关税的价格使这品牌不比在国内那般高端。

看到德国人风趣地将半部MINI后座与三轮车的前端焊接,或许是对内价格相当亲民的一种暗喻。

也只有中国游客不断形同车模一样倚靠各色车型拍照,同时望而兴叹。

我不知道二战后满目疮痍的这一国度究竟如何重新振兴,轴心国所接受的裁决足以使一个日本依附美国并沦为其傀儡,使一个意大利手握上千年文明却仍百废待兴,今日经济低迷唯有靠旅游业拉动内需。而德国则不然。

或许是军国主义的传统足以先后遗留下俾斯麦,隆美尔那样的血脉,他们极富血性与干劲,佐以雅利安人种残存的半丝慧根,德国依托鲁尔河两岸的重工业将钢铁与机械的制造生产赋予艺术的精魂。

两次世界大战败绩太过惨烈,很难想象德国的雄起是否十分艰难。然而当你看到整座城市环境被规划得如此整洁服帖,教堂与高厦竟能含蓄整饬地相衬,一切都心安了。

法兰花园一般的现代都市适宜工作,而巴黎古意浓重的街道恰着游客的心愿,因而我无法说出更加偏爱的一方。

但是对于城郊来说,德国乡村阡陌明显有条理许多,甚至多远处安置一座村舍都像精心设计过一般。田野的中心散落零星一二棵低矮灌木,夏日的滴绿与无垠的金黄原野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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