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 会呼吸会疼的爱

爸、妈、哥:

你们是我从小到大陪伴我最亲的家人,现在我将我这几年来的所悟所得分享给你们,算是我对这几年来你们对我淡漠的一个交代。

爸爸,你是我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不因任何原因而改变,无论你的人生看起来有多“不堪”,都与此无关,我都深深地爱着你。

妈妈,你是我最感激又最记恨的人。现在我做了母亲,亲身试验学习了那么多母婴关系的知识,了解到在我是孩子时你一直亲昵我的天大好处,我非常感激你让我拥有了给予爱的能力,让我天生就是一个好母亲。但是,你在无意识间,也给了我很多久久挥之不去的伤痛,现在,我都释怀了。对于我们家庭所有过去的经历,我全都接受,不再执着。因为,这是我做你们的女儿,我们四个人今生成为一家人的因缘,我接受,我感谢。

哥哥,你是我最牵挂的人,我心疼你,担心你,因我最了解你。我们一起长大,我们经历了什么彼此都感同身受,其他人我都Let it go(不管,爱咋咋地)。唯独你我放不下,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爸爸妈妈是自卑的孩子

爸爸,你最爱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奶奶—你的妈妈。你一生最大的伤痛,是出生时,奶奶的嫌弃和遗弃之意。同样,妈妈也是,妈妈出生时,也因是第三个女儿而被嫌弃,差点被送去换儿子。这也许是你们两个夫妻缘分的最大因由,你们有着相似的开始。爸爸最爱的人是奶奶,最心疼的也是奶奶,爸爸是奶奶生的第四个儿子,爸爸知道自己的出生很不受欢迎,于是就要做所有儿子里最出色的一个,要让大家刮目相看,尤其是自己的妈妈,让她知道,自己是值得爱的,而爸爸也的确是最出色的,这点毋庸置疑,并不以现在几位叔伯的家境而论。

奶奶疼爱自己的三个女儿,爸爸就比别人都疼这几个妹妹,保护她们,帮助她们。爸爸之所以娶到妈妈,我相信很大一部分是妈妈身上的母性吸引到他,爸爸最需要的就是母爱,却从来没有从自己的母亲处得到太多(甚至少的可怜),还因为自己的逞强好胜而略显顽皮,害得奶奶因此而受爷爷的责备,更受委屈,爸爸以为奶奶的苦都是他造成的,所以心中对奶奶有很多愧疚感和羞耻感(羞耻感是因为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值得爱居然还闯大祸)。最痛的一次,莫过于那年一个人在小学对面那所院子的小黑屋里度过的日子,我不忍去想象爸爸的痛苦。而这样的感觉就重复出现在和妈妈的婚姻中。

而妈妈,一生辛苦,满腹委屈,也都是自己童年遭遇的重复上演,小时候被外婆重男轻女,自己做得再多再辛苦,外婆也不会爱她多一点,更不会给她什么奖励和回报。尤其是那次,妈妈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钱想买自己心仪已久的一双袜子,钱却丢了,那种惊恐,那种怨恨和委屈,却没有人承接,没有人安慰,自己哭了那么长时间,还被亲人冷言冷语,漠视不理。这就是妈妈在我们家这些年来屡次攒钱要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房子的时候,每次都突然失去的缘由,而她的潜意识将这件事的责任巧妙的转嫁给了爸爸,并因此将自己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向丈夫发作。

爸爸恨爷爷,恨他对奶奶凶,恨他整天标榜自己最讲信用,最能吃苦,而爸爸一生多数说到做不到,也最怕吃苦。爸爸和妈妈小时候都极少得到过父母的爱,他们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不好父母才不爱他们,只要他们做得够好,足够有成就,就能得到父母的爱和肯定,甚至得到父母的道歉和忏悔,但事实完全不是那样,他们的父母之所以冷漠和苛责,也是因为各种环境和从上辈那里承接下来的模式,与自己孩子的好坏无关。爸爸和妈妈都非常的自卑,得不到爱的孩子都自卑,长大后这种自卑又会映射到自己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经历中去,尤其是大城市闯荡的经历,相信你们比我清楚得多,那种自卑怎样伤害着你们的自尊心。

▲《我的父亲母亲》| 金万善作品

妈妈在和爸爸的婚姻中,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自己付出的太多,做得太正确,让爸爸无以为报,无地自容,所谓大恩即大仇,所以爸爸的潜意识干脆自暴自弃,沉溺赌博,以此来报复妈妈的“强行付出”,妈妈自然站到了道德评价的制高点上,爸爸也自然成为了众人不齿的典型。但真相呢?有没有如果呢?

真相是他们是天生一对的夫妻,妈妈有爸爸最需要的母性,爸爸有妈妈最需要的男子气概,能保护她。如果爸爸妈妈能彼此相爱相惜,思索造成这一切问题的自身真正的原因,而不是把自己的不幸都怪罪给对方,那定会是另一番景象。但也许你们两个幼时从母亲处得到的爱与力量实在太少,不足以支撑自己去觉悟这一切,这也是你们共同的选择和造化。夫妻是最亲密的朋友,应该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共同成长,这种缘分,是莫大的赐予。但是,命运弄人,大多数人一生到头都意识不到命运的安排到底是为什么,郁郁终老。今天,我破解了你们的生命密码,为什么我能?因为你们经历过的,我全都经历了,如果不是痛苦来得那么强那么猛烈,我的觉醒之路也不会这么早这么快,这就是我们今生成为一家人的意义。

爸爸,谢谢你对我发自内心的爱,但是你的爱太过沉重,的确,我的天资非常好,这点我自知,但是,爸爸,你是你,我是我,你太依赖于我取得的成绩带给你的荣耀,从小你就爱在叔叔阿姨面前夸耀我,这本身对我是好的,但过分的夸耀,使得我给自己定了特别高的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我就觉得自己很失败,觉得愧对你的夸赞,觉得让你在别人面前丢脸。觉悟了这一切,我才了解孩子到底有多爱自己的父母。我非常爱你爸爸,我喜欢你幽默慷慨聪明不拘小节,总能理解我在说什么。以前我也许怨恨过你跟妈妈说话不算数,答应送我上音乐学院没去,答应我考全级第一给我一百块也没给,我因为想买巧克力但妈妈不给我零花钱偷了商店抽屉里两块五毛钱,被妈妈从被窝揪出来跪在地上当着外人的面羞辱,你还给了我平生唯一的两巴掌。但是,现在我都释然了,爸爸,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有它的用意。

妈妈,你的心结在于,付出再多,做得再好,也不会得到“想要的幸福”,这是因为你童年时的家庭环境造成的,外婆不怎么爱你,外公也不会过多的关注你,所以你对我舅爷爷给钱让你念书非常感激,对他也特别亲,因为你总算从自己的舅舅那里得到了一点爱。妈妈,我真的谢谢你,我见过自己同龄孩子的母亲,你是最有母爱的妈妈,正是因为你给我的这么多的爱,才让我有力量经受这一切磨难,有力量通过磨难去觉醒,但同时,你也将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与不安烙在了我和哥哥的身上,你对我们的严厉、限制,让我们成为“最听话”的孩子,也让我们成为了“最不是自己”的孩子,哥哥现在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清楚自己——“小时候我扛不住非议,长大后我找不到自己”,我拼尽全力成为你们和众人眼里的乖孩子、好孩子、优秀、听话、懂事,但是,上了大学我实在扛不住了,不为自己而活的生活根本不存在意义,我爆炸了,我上了这列开到荼蘼的高铁,我痛得很猛烈、很彻底,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终于所有的辛苦也都算值得。

▲ 我们的母亲 | 作者不详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虽然你们在我和哥哥成长过程中无意识地给了我们很多伤痛,但你们比起我们同龄其他孩子的父母,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们的家庭氛围很开放、很民主,我记忆犹新。同样,我为你们做的也足够多了,我的整个童年少年甚至这几年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你们(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钱财可以孝敬你们,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能让你们衣食无忧的),而你们生活中的痛苦,也终不是我造成的,我没有什么愧对你们的。今天我完成了这份答卷,我自己满意,接下来的日子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创造我自己的生命,希望你们能祝福我,赐予我力量,我爱你们。

哥哥是我最牵挂的人

而哥哥,真的很可怜。男孩子需要向爸爸认同,而我们的爸爸被妈妈无限贬低、否定,向爸爸的认同何去何从?又因你们两个之间的一些纠葛,爸爸对小时候的哥哥也许故意疏远,导致哥哥缺乏来自父亲的力量与支持,性格就比较软弱,爸爸的脾气还特别大,一声呵斥就能把我们两个吓成惊弓之鸟,一动不动,不知所措,你们可知恐惧种下的是愤怒,我们的愤怒去何处发泄?我每每要发泄到自己孩子身上时就特别地痛苦,我知道不应该,但又很难忍住,想想童年时尤其是妈妈,冤枉了我打了我还不许我哭出声,我的委屈又有谁来承接呢?哥哥跟我说过他特别不想负责任,我想大概是一种潜意识里对爸爸的认同吧,妈妈,不要再以为我们对爸爸的指责为你伸张了什么正义,这其实是对家庭最大的伤害和分裂,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指责你们,因为我知道这些肯定都是你们童年时经历的痛苦,我只是指出来,让你们认识得更清楚。

▲电影《向日葵》| 父子

哥哥,女人比男人厉害,因为女人可以做母亲,女人本身是完满的,能给予爱的,男人则天生是孩子,需要爱滋养。我知你潜意识对妈妈的爱与恨,如果有缘遇到一个能给你母爱般的感情的女子,你要小心珍惜,不要将对妈妈的恨发泄到她身上,更不要将我们童年时经历的伤痛复制到你的孩子身上。我爱你,你是我最牵挂的人。

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还有,爸爸妈妈,你们该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不要再为哥哥发愁,不要再为我担忧,我们的人生是我们自己的,无论什么结果也由我们自己负责,你们是时候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了,不要一味地将焦点对准我们两个,期待你们没实现的愿望能在我们身上实现,最终扬眉吐气,那只是一厢情愿,终究是缘木求鱼,不会解决你们心中的黑洞,你们面对你们的,我们面对我们的,这才是我们大家该做的。如实面对你们的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感受,最爱逃避的感受,才是你们的解脱之道。

亲爱的爸爸妈妈哥哥,我爱你们,我们永远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2016年1月31日晚

文:李小坨,本文归【Nonsense23333】所有,谢绝非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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