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的影子在奔跑

自我成为一名志愿者的三年以来,一共接触到一百多个3—12岁的自闭症儿童。他们被称为“星星的孩子”,喜欢自言自语,拒绝和他人交流,不与人对视,动作迟缓,让志愿者费了很多功夫和他们说上一句话,也更让志愿者心疼无比。由于机构人手不足,不能保证每个孩子的安全,他们常常一整天只能待在教室里,不能外出玩耍;两星期才能见一次父母;学习数字和字母对他们也异常困难,一个数字“3”,需要两三个月才能记住;渴了不会和老师说,而是偷偷地去卫生间喝凉水…然而,儿童孤独症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症状有所减轻甚至好转,他们的未来,需要更多人的关注和关爱。

                                                                                                                                                                                                     ——作者自序

1.情景一:

一个天气晴朗的春日下午,幼儿园里充满了天真活泼的笑声。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妈妈走进了幼儿园的大门。她径直走到小(2)班的教室门口,周老师已经站在门口满脸愁容地等着她。这位女子一边鞠躬一边向老师道歉,两鬓的头发已经汗湿。

妈妈:周老师,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周老师:先别道歉了,赶紧把皓轩带出来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妈妈走进教室,在角落的桌子下发现了瑟瑟发抖的男孩。她蹲下,向桌子下面呼唤着“皓轩”,拉出孩子,抱住孩子,眼泪流了出来。

妈妈:皓轩啊,妈妈来了,出来,快出来。


2.情景二:

妈妈带着皓轩站在周老师的办公室里,一个劲儿向张老师道歉。

王院长:我们园真的没办法留着皓轩了,皓轩不听老师的话,躁动不安,注意力分散,在座位上连几分钟都坐不住。今天还把书从教室往外扔,居然砸到了张老师。这样接二连三的状况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应对了,真不知道哪天他又会造成什么状况,您还是带他去其他学校吧。

哀求无果,母子二人带着皓轩的书包走出了学校。


3.情景三:

妈妈带着皓轩回到家,酩酊大醉的皓轩爸爸下班回到家,知道被退学后非常生气。

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别人家的孩子不都好好上学着吗,皓轩都六岁了…我说,文丽,要不带皓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妈妈满脸愁容,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医院诊室。

医生:可以确定是自闭症了,反应迟缓,表情漠然,不愿意与人交流,身体协调力也很差,建议你们多抽出时间陪陪孩子。


4.情景四:

妈妈呆坐在沙发上,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皓轩在地板上玩弄着积木,爸爸和妈妈吵架后站在厨房门口。

妈妈:我只是停薪留职又不是辞职,你要走就走,我不需要别人照顾皓轩,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的孩子。但你记住,皓轩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5.情景五:

皓轩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电视,电视上播放的是一个运动员在赛场上奔跑的片段,皓轩看得出神。妈妈将饭菜端上桌。

妈妈:皓轩,我们开饭啦!

妈妈走了过来蹲在皓轩旁边,抚摸着皓轩的头。

妈妈:我们皓轩也喜欢跑步是吗?

皓轩:跑...步...(缓慢地说出)

妈妈:对,等周末的早上,我们也公园跑步好不好呀,皓轩?

皓轩:跑...步... 跑...步...(兴奋地说出)

电话铃声响起,妈妈起身走到桌前接电话。

妈妈:喂,郑叔叔。实在不好意思,早上给您打电话打扰到您开会了。哦...我,我想麻烦您…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皓轩联系一所幼儿园,我…(话被打断,对方埋怨的声音刺穿了听筒。)郑叔叔,实在不好意思三番五次麻烦您帮我们,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教皓轩,您放心…


6.情景六:

皓轩背上书包,妈妈牵着他乘坐公交车去幼儿园,走到教室门口。

妈妈:张老师,以后要劳您费心照顾了。每天放学就让皓轩待在教室里就行,我会按时来接他的。

张老师:好的,我知道了,你可要按时来接他啊。

妈妈:好的,谢谢您啊。皓轩啊,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其他小朋友打架,妈妈会按时来接你的。

皓轩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到妈妈的话。老师牵着他走进了教室,他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妈妈。


7.情景七:

皓轩放学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妈妈没有按时来接他,老师陪了他一会儿就被园长叫出去了。他向教室外张望着,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他不知所措地走着,不知不觉地出了校门。突然,他看到路边的座椅上放着一个印着斑马斑纹的背包,他笑了起来,指着那个背包说“斑马,是斑马”,走上前去抓住那个背包,拿了起来,边走边在手里玩弄着。蹲在座椅旁看蚂蚁的小男孩受到了惊吓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小偷,抓小偷啊!爸爸,有人偷我书包…”小男孩的爸爸在旁边和熟人说话,听到孩子的声音后跑了过来。

小男孩的爸爸:你要干什么?这么小就开始偷东西了,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伸手想拿回背包,皓轩向后一趔,抱着那个背包向前跑去。

小男孩的爸爸: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还想抢东西吗?站住!走,送你去警察局。

派出所里,皓轩满眼泪水、哆哆嗦嗦地坐在椅子上,小男孩的爸爸满脸怒火,朝着皓轩妈妈发火。

小男孩的爸爸:你不用道歉了,这种孩子就应该送进看守所或者精神病院,干嘛一个人在街上乱跑,幸好没伤着我儿子,否则我和你没完!真是的!

妈妈:看守所?精神病院?你怎么能这么说皓轩。他既不是罪犯,也不是疯子。请你尊重人!

小男孩的爸爸:呦呵,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我说你这个女人…

警察上前劝阻,将男子劝走。


8.情景八:

周六的早上,妈妈带皓轩去公园跑步。

妈妈:皓轩啊,你还记得上次在电视上看到那个穿着红色衣服跑步的哥哥吗!你想不想跑步呢?妈妈和你一起跑好不好!

皓轩:跑步,我要跑步!(看着妈妈,双手挥动)

妈妈拉着皓轩的手,指着地上的影子给皓轩看。

妈妈:皓轩,你看,地上这个黑色的东西就是影子,这个大的是妈妈的影子,这个小的是皓轩的影子,你一动,你的影子也就动了,你看…

皓轩:影子!影子在动。皓轩的影子,妈妈的影子!

两人在阳光下快乐地跑着。


9.情景九:

十年后,皓轩在妈妈的陪伴下已经长到了16岁,也学会了很多数字、古诗,并且画画也非常棒。妈妈一边赶着会计的工作,一边照顾他,脸上也憔悴了不少。十年来,他慢慢爱上了跑步。每天早上,他都会和妈妈一起去公园跑步。总是沉默寡言的他在跑步的时候总会露出笑容,看着地上自己和妈妈的影子。


情景十:

这一年,皓轩所在的城市举行了20公里的马拉松长跑比赛。下班回家的妈妈看到皓轩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的宣传新闻。

妈妈:皓轩啊,你想不想参加这个马拉松比赛呢?

皓轩:(迟疑)我吗?我,我跑得又不快。(低头)

妈妈:没关系,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现在比妈妈跑得快很多啊。要不,妈妈和你一起参加,好不好!你忘了吗?你的影子也会和你一起奔跑的!

皓轩:(开心地笑了)可以吗?妈妈会和我一起跑吗?

妈妈:当然了,无论皓轩做什么,妈妈都会陪你一起的。(拥抱)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每个晚上,妈妈都会和皓轩一起跑步备战。


情景十一:

马拉松比赛很快就到来了,皓轩和妈妈穿着一样的运动服,走上了赛道。

妈妈:皓轩,加油,妈妈和你一起跑到终点!我们一定能赢!

皓轩:嗯!我们一起加油,冲到终点。

两人齐肩并进,风从耳边簌簌而过。

到中后段,妈妈有些体力不支了,豆大得汗水不停地流下了,步伐也慢了下来。皓轩心疼地给妈妈擦着汗水,搀着妈妈慢慢走着。

妈妈:皓轩啊,你别等妈妈,快,接着跑!(气喘吁吁)

皓轩:我不,我们说好了一起跑到终点的,我要陪你一起跑。

妈妈:妈妈没有忘记啊,不过你不跑,妈妈就要超过你了哦。(做出加速的动作小跑)快,快跑吧!

皓轩看妈妈跑了起来就开始加速,他一鼓作气,冲过了红线。一旁的裁判吹响口哨,群众们都为他欢呼起来。他转过身寻找妈妈,妈妈虽然筋疲力尽,还是坚持着蹒跚到了终点。

皓轩得了冠军,妈妈的脸上满是笑容,晚上两人一起去餐馆吃了炸鸡。

皓轩戴着心爱的奖章和妈妈在餐馆看着电视上的转播,看到自己和妈妈的身影, “妈妈,你看,我的影子在奔跑!”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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