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泼耍赖的难搞老人

我耍赖时,可不可以陪陪抱抱我,像你小时候我对你那样……

越长大越发现,小说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作者编剧们想象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来源于生活。如果非要说它哪里超现实了,顶多是把多个狗血剧情放在一部作品里,将悲情效果最大化。

当然,我这里所说的不是指那些科幻、武侠剧,更不是童话故事,而是那些有血有肉的家庭伦理剧,比如说《大丈夫》,比如说《小别离》,还比如说《活着》。以前不喜欢看这种剧,最烦的就是絮絮叨叨的生活剧,只喜欢看情情爱爱的偶像剧,或者打打杀杀的武侠剧。现在,《老有所依》、《父母爱情》这类电视剧都随随便便就能打动我,看他们,想象着父母年轻时候恋爱的样子,决心他们老了的时候成为他们的依靠。

亲情,总是最能引起共鸣,触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无论是偶像剧,还是家庭剧,总有那么个相似的情节:老人不吃不喝或者大吵大闹,把医院搞得鸡犬不宁,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配合治疗,直到主角登场。《浪漫满屋》里李英宰的奶奶如此,《爱情魔发师》里杜亚斯的奶奶如此,甚至于我的奶奶也是如此。

之前有说过,奶奶知道老梁患病后,在呼天抢地之后就是不吃不喝,誓死要陪儿子一起受罪。老梁心疼,跳着脚跟她说:“妈,医生搞错了,我只是胃炎,挂点水吃点药就好了!您跟爷(老一辈的管爸爸叫爷)这样闹不是给我添麻烦嘛,快喝点粥!”奶奶被老梁这样哄着,半信半疑地吃了一碗菜粥。

雪上加霜,前脚老梁患癌,后脚奶奶就被检查出罹患子宫癌,加上手臂摔断。因为她年事已高,再也经不起手术或者是化疗的折腾,医院给出挂水消炎的保守治疗建议。还好有姑姑们回来照顾着,老梁才能安心回医院接受治疗。

老梁住院的第八天,奶奶开始在家闹。不去挂水,躺在床上不起来,不让姑姑给她穿衣服,伯伯们轮番上阵也劝说不动。

“小三跟小红呢?怎么那么多天都不回来?”奶奶问大伙儿。(小三跟小红是奶奶叫我父母的乳名)

“小三在你孙子的车上帮忙,小红在家带两个小孩儿,还要忙着摆摊,有我们照顾你还不够啊?”大姑回答。

“我不信!”奶奶背对着大伙儿,挤出这么一句。

“妈,没骗您,明天我就叫他们回来看您!您先起来,吃点饭,我带您去挂水。”大伯又过来哄。

“我不去!”奶奶说完这句再不理大家,就在床上躺着。

姑姑们不敢把情况告诉老梁,所幸奶奶闹的当天,老梁回家了。因为那天风大,老梁刚结束化疗,不能出门,母亲就一个人回去看老人。

“婷婷她奶啊,起床吧,我带你去挂水。”母亲拍拍奶奶的背,说道。

“......”奶奶无视。

“婷婷她奶?”母亲又问道。

“不去!”奶奶依旧背对外面,哼出这句。

“婷婷她奶,是我啊,小红!”看奶奶没听出她的声音,母亲提高嗓音道。

奶奶骨碌转身,看到母亲喜出望外,连声问道她这几天去哪儿了,小三人呢?

“不是还有一筐豆腐嘛,我忙着去卖掉了。小三在车上帮忙呢,估计这两天就回来。”母亲回答。

“哦,那明天能回来吗?”奶奶问。

“能,明天我让他回来陪您吃饭。咱现在先起床好不好,去挂水。”母亲回答道。

看到母亲好好的,奶奶才不情不愿地起床去挂水。再然后,她的小三陪她吃了两顿饭后,她脸色才开始阴转晴。

印象中,奶奶总是笑眯眯的,因为耳朵不好使,所以别人说什么她都是笑笑。虽然偶尔有那么点小固执,不过都是情理之中、认真可爱。比如逢年过节,大伯二伯总是请不动她去家里吃饭,她说就在我家待着,哪儿都不去;比如田里农忙,父母不让她帮忙,她总是搬张小板凳,倔强地采摘花生;比如每次回家里,只有老梁、我还有侄子侄女能分得牛奶,母亲跟嫂子总是只有看着的份儿,奶奶固执重男轻女,七十年如一日。她说:“姑娘家家的,嘴吃馋馋的,像什么话?”每次我都窃笑,奶奶大人,您的孙女儿我,也是姑娘家家呀!

那么善解人意的可爱老人,竟学会撒泼耍赖起来,除了对儿子的无限担心与疼爱,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就像我们小时候,想要一个冰淇淋时,稍微撒个娇卖个萌,还不管用的话,再哭一哭闹一闹,最后总能吃到的。因为父母爱自己,所以有恃无恐,反正最后他们总会满足我们的。

老人小小的无理取闹也是这个道理,他们想要被关心呵护,想要跟亲人一起吃饭聊天儿,想要儿子健健康康地伴在自己左右。即使一句话不讲,安安静静地看子女忙自己的事,也会觉得安心。

这世上,没什么比安心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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