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那些馋嘴的事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忙碌的闲隙,每打开手机,朋友圈里满屏都是童年的味道,图画的,诗歌的,文字的。也许是受到感染,一整天都在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想起来的多是关于馋嘴的情节。

小时候父亲母亲去县城姥娘家或者别的事情外出一整天,偶尔会带回来几块水果糖。我和妹妹一人分得一块,花花绿绿的糖纸包着椭圆形的糖块,攥在手心里,一股甜味儿透出来。尽管馋得不行,却总舍不得吃,仿佛那块糖攥在手里多久,嘴里就能甜多久似的。直到糖纸揉得快要破了,糖也要粘了,才剥开来,咬下一半,慢慢漱化,而且多是两个人合计先一人一半吃掉你的,再吃我的。有一次妹妹拿着她的糖让我咬下一半,她把糖块拿得只露出一个头,以防被我咬去太多。我却努力想多咬下一点,于是一下口便咬到她的手指。看着她指尖上两个黢紫的牙印儿,我自觉理亏,于是又把嘴里的半块糖咬下一半还给她。可是她还是疼得又哭又嚎。母亲为了安慰她,劈腚打了我一巴掌,这事才算过去。

还在生产队的时候,麦穗饱满的时节,小孩子偷吃几个青麦是常有的事。一次三姐和家后的小娇弄来一把麦穗,拿火燎了搓着吃。我和对门的小菊闻着香味儿凑到跟前,也想吃。她俩都护着不给,还说“想吃自己弄去。”我和小菊都很胆小,开始磨磨唧唧不敢,但终于没有抵挡住燎麦香的诱惑,惴惴不安地去到村西的地边。小菊在地头看着人,我潜伏在麦垄里掐麦穗。哪里能掐得动,一颗一颗用牙咬断,好不容易集了一小把,看地的小队长来了。小队长个子很高,眼睛很大,白眼珠子一瞪,特别凶恶。我俩吓得哇哇大哭,扔下麦穗跑了。燎青麦没吃上,心里却留下深刻的阴影。可怜我长大以后的几十年中,每年看到青麦穗,都会想起这件事。

家乡刚有柏油路的时候,土地也实行了承包责任制。自家收的粮食,常常摊开到柏油路上晾晒。小孩子干不了重活,就被派到路上看粮食。看粮食的活儿不累,不过翻一两遍,偶尔扫扫被车子轧过溅到别处的粮食。只是一整天坐在马路边上,上烤下蒸,干渴难忍。卖冰糕的自行车驮着白色的冰糕箱子,一路吆喝过来:“冰糕冰糕”,“冰糕冰糕”。吃不上冰糕的孩子葡萄酸心理,经常远远地跟在后面,一句跟着一句接上“吃了发烧”,“吃了发烧”,咽着口水看着冰糕车子带着那一箱子的诱惑渐行渐远。一次和小菊在公路上临边看粮食。她哥哥大我们几岁,是个天天挨打还天天上房揭瓦的主儿。那天不知刚从哪里胡混了回来,走到晒粮食的路边,正好卖冰糕的吆喝过来。他拦下冰糕车子,从地上捧了几捧麦子给卖冰糕的,换了两块冰糕,自己坐在路边吃起来。我俩站在旁边,咬着手指头,流着口水,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吃完两块冰糕,然后被他恶狠狠地黑呼一声:“要是对大人说了,赶明儿我打死恁。”等他走了,两人一人一个捡起来他吃过的冰糕棒,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咂了半天。那冰糕棒上残余的甜味儿引发的馋涎,大概真的解了渴。每每想来,那坏哥哥实在不懂得收买人心,既然当时比我们明白麦子少一捧两捧没事,干嘛不顺便给我们换出两块冰糕来呢?长大成人后家里有了冰箱,一到夏天,各色各样的雪糕放满冰箱抽屉,却没有完整地吃掉过一块。当年那冰糕棒的甜味儿和渴望中的凉爽终究再也没有找到过。

上三年级那年,家里做起来面食生意。放学后,常被母亲派往供销社门口卖烧饼。穷日子里刚刚开始的小本儿生意,母亲管理严格。一个提篮子里面,用白笼布包着十块烧饼,两毛钱一块,卖回来两块钱毛票要对得上才行,一分也不敢乱花。供销社对面是个储蓄所,储蓄所门口总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是每隔一天早晨的小集市留下的。那时候还没有塑料垃圾,不过一些柴禾什么的。有一次跟着被风吹走的头绳追过去,在一堆乱糟糟的柴草中,惊喜地发现了一张一毛钱的票子。环顾左右,忐忑不安地把毛票捡起来,心里甚至为这一笔意外的财富狂喜。供销社的柜台里,八分钱一卷的山楂卷垂涎已久,于是犹豫万千,买了一个山楂卷和两块水果糖美滋滋地吃了。可是,等卖完烧饼,数钱回家,左数右数只有一块九,仔细思量,才想到那一毛钱原来是从自己手里不小心被风吹走的。无奈,回家只好从实招来,挨了母亲一顿狠批。

想来人生真是无奈。小时候巴巴地盼着长大,以为大人能干的一切事情都具有无限吸引力。真正长大了,又无比怀念小时候。小时候天天渴望的吃食,如今唾手可得,却没有了那股子馋劲儿。小时候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如今想来,都成了多么宝贵的记忆,恨不能再重新来过一回。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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