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恋小剧场-9

9.本心

“这个可对胃口?”

“还是不够酸,钰儿想吃酸的”

“好,本君稍后让伽云去灵山给你寻些杨梅和橘子,此刻有事在身,本君晚膳再来”

“才来就走吗?臣妾肚子里的孩儿可舍不得他父君呢”

“的确有事在身,本君早些回来陪你用晚膳”

“君上~”

柔柔笑着,夜华却还是抽出了她手上自己的衣袖。若要说紧急的事...如今四海八荒难逢敌手,又哪来真的要紧事,不过借口罢了。

在紫宸殿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文书也都快批阅完,这才记起答应素钰之事,匆匆喊了伽云去办此事,夜华却陡然坐在原地出神。

“她刚有孕时也是喜欢吃酸的,我与她做饭,她夸我做的饭好吃的时候还总爱问我原来修仙是不是做厨子的”

“君上.....”

意识到自己说此话的不妥,夜华终是收回了飘荡太远的思绪,将眼里的柔情换做平日的漠然,低声询问。

“天后的伤如何了?”

“药王说需静养”

“药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了,不过据药王说,娘娘虽收了药,却不曾用过,故而伤势恢复慢”

“是么...之后你遣奈奈回来,让她去送药,其余的都交由你负责”

“是”

随手理了桌案上的竹简,心中却再难平静。阿离之死一直哽在他心中,郁郁难平,他一直难以接受,竟会是她,她如何下得了手。

时辰将至,他起身去了惜柔殿,素钰早已经准备好饭食只待他来。

“往后不必行礼”

“是,君上,今日钰儿命人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趁热吃吧”

被夜华扶着坐好,素钰即刻拿起碗筷递给他,可在这话说完之后却是看见身侧之人不经意地挑眉。

“君上不喜欢吗?”

“不是,只是你为何知晓本君喜欢吃鱼呢?”

“因为君上陪臣妾用膳时,每每有鱼都会尝几口,所以臣妾...难道君上不喜欢?”

“喜欢....”

“那便好,快尝尝吧”

他木然地拿起碗筷,脑海中的回忆接踵而至,难以消弭。他并不喜欢吃鱼,或者说他不重口腹之欲,向来不曾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只不过白浅很是挑食,不喜欢吃鱼,所以每每他烧制鲈鱼也好,桂鱼也罢,总是剩下很多。

因为她不爱吃,所以在逼着她吃了几口之后定是再不肯妥协,所以到最后都是他亲自把鱼给吃了。

不知不觉,竟是成了习惯,难以自察。

“君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孩子的名字?也不知道会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女都好。名字要慎重,得空后我们一道商量”

“好”

“他可有折腾你?”

“现在不过三四个月而已,孕吐还不明显,他也乖的很,不闹腾。”

轻声细语,闲话家常。

惜柔殿里头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一揽芳华里却清冷一片。

“娘娘,多少再吃点吧”

无论如何相劝,白浅都只是寥寥几口就停筷。没有胃口,强撑不过枉然。

“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是”

激动溢于言表,一揽芳华里贴身服侍的小仙娥头一回见她们娘娘有如此兴致,个顶个的高兴,小玲扶着白浅彳亍缓行,出了一揽芳华的门。

“娘娘,这桃花花期竟如此长”

“这是桃林里的品种,本是常开不败,可惜天宫于它而言有些水土不服”

“是那个十里桃林吗?”

“不错”

不过绕行半圈而已,便气力耗尽,如今这病体残躯,倒是越发显得累赘。白浅立定原地喘息片刻,郁郁前行,步回房中。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低苦作言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她躺在一揽芳华的床上闭上早已经盲了的双眼,若非眼盲,那就是心盲。

一揽芳华外的风声夺人,窜过小道发出唬人的呜咽声。她不明白为何突然起风了,就像她不明白人心怎的突然就变了。

一干小仙娥退下前不曾关紧朱红色雕花轩窗,风吹过将它掀开,吱呀一声,穿堂风灌满空荡荡的寝殿。

昨日里还争相斗艳的桃花,只因夜里风起,拂晓就只剩满地落红,沧桑成片。知晓天后定是不会喜欢如此场景,有眼力见的小仙娥即刻就上前清理。

众人皆在外室等候传召,一直到午时殿内还不曾有丝毫声响,慌了神的仙娥急忙破门而入,这才发觉躺在床上的白浅面色通红,高热不退。

早已经将一揽芳华这条路烂熟于心的药王片刻即至。这风寒来势汹汹,硬生生就将原本压下去的旧疾给勾了上来,新伤旧疾混杂一团,医术不精的药王进退两难。

天君给的都是顶珍贵的药材,可天后收下却怎么也不肯服用,他一个大夫而已,天君天后两头都不敢得罪...

仙娥将此事告知了紫宸殿,却由于位卑言轻无人理会。况且天宫何人不知,这天后娘娘早就徒有虚名,全无辈分。再者,由得天君侧妃如今有孕,天君更是少有踏足紫宸殿...

坠入无边无际的梦魇,猩红色鲜血铺满的青丘狐狸洞,颓唐破败的昆仑虚人去楼空,孤零零立于昆仑。桃林在烈焰中散尽,折颜却没能浴火重生。锁妖塔旁阿离满身鲜血,她若再迟一步便会如当年若水生离死别。

像是那年,地崩山摧,他殒命若水,整日里日夜颠倒,瘫软在床在梦中沉沦。

或是像那年,被瑶光掳走困于水牢,寒气侵体呛水连连,一心只想着师傅会来救她。

一声声阿离,一句句师傅,却是燃起了她床边所坐之人的怒火。突如其来被扼住了喉咙,费力睁眼,虽只眼见玄色衣袍,却断定是他。

“墨渊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念他到何时?!”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眸中怒火越盛,若非伽云上前阻断,怕是白浅真该命送此地。

呼吸受阻,白浅原就因高热而彤红的脸更是红了几分,大口喘气,眼前却依旧是模糊不清。

“都是...臣妾....臣妾的错...”

含糊不清,意识混沌,只出口如此一句她就再没了气力,眼睛不争气地合上。耳边嘈杂的很,依稀辨认出神芝草,修为几个词。

伤势太过严重,留有些许意识的白浅觉得浑身发轻,似乎风一吹就能将她刮走。她都快忘了,其实在此之前,她本来是一直盼着他回来的。

曾在凡间游荡百载,也难忘他分毫,对他的情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不去想他时疼,想他时更疼。

四哥苦口婆心地劝她,陪她,可她也只是一句庄周梦蝶就敷衍过去。

她原以为自己活得肆意逍遥,不曾想竟是会落入情网难自拔。她本都想好了再见他时该说什么,要成婚,要给他生个女儿,要一起受荒火天雷的大业,要四海八荒诸神见证他们的婚礼,要告诉他,她不恨他,不怨他,素素的事她全都可以不追究,只要他回来就好。

谁知变化总比计划快。

快的就像一场梦,梦中如何,梦醒后一切皆空。

“白浅,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许你死。若你死了整个洗梧宫都要与你陪葬,你不是最欠不得人情么”

“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别想把你夺走”

“把药端上来,本君亲自灌”

-----定然是病糊涂了...

白浅如此想着,不然怎么隐约又听见他言语间带上了哭腔。心底暗自笑他,都已经这般大了,自东海重逢他便总是哭,没完没了,比话本子里的小白脸还娘炮。

恍然觉得自己被人扶起,苦涩药汁被强灌入口。她最是讨厌喝药,即便此刻也难以消受那弥漫口鼻的浓郁药香。才咽下又自然而然地吐了出来。

“在此看好你们娘娘,若有半点闪失自求多福。”

夜华将她扶着躺下,药碗随即被搁在床头桌案上。匆匆拿过药材就跨步走入了一揽芳华的膳房,亲自熬药。一遍一遍地试药,终是满意才端过给她服用。

在场的仙娥皆是傻了眼

她们都是从下界仙山上提上来不久,对天宫里的陈年旧事闻所未闻,此情此景与近年来的认知全然不符...天君他....此番意欲为何?

终是将药给她灌下,心内长叹一气。由得素钰有孕,借此一直缠着他,而惜柔殿与一揽芳华相距甚远,且早有指令,洗梧宫内上下各自为安,互不干扰,以至于他这几日都不曾知晓她近况。况且连日来前线战事吃紧,更是分身乏术。

倘若他再来晚些......

不自觉地周身就开始有微微颤意,谴退药王和殿内的仙娥,他顺势给她掖好被角。

“天枢,奈奈还不曾寻到吗?”

天枢在门外行礼,恭恭敬敬,声色存疑。

“还不曾...当年若水一战之后,洗梧宫的仙娥都被遣散,不知去向。不过卑职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不日定当完成任务”

触景生情,此情此景与当年的一揽芳华何其相似。抬手拂过她依旧潮红的脸,心内抽疼。

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脑海像被抽空。爱恨情仇,全都落在了脑后。

一连七日,天君未曾早朝,朝野上下猜疑满堂,却无人敢上谏奏言。紫宸殿的文书堆得满满当当,桌案容不下,只好堆在地。惜柔殿里的侧妃望眼欲穿,却等不来丝毫消息。嫉妒像野草在心里蔓延,春风吹又生,连亘千里。

“君上,药王已道娘娘脱离危境,君上不如暂回紫宸殿歇息片刻,待娘娘醒后再来?”

“何时轮到你来指使本君?”

“卑职失言”

“退下”

“是.....”

柔情满目,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情。四海颠覆如何,八荒失守又如何,自始至终他不过是想要她而已,为何这般难。

当年你是素素是这样....经书再难背,我可以从早坐起,一直到万家灯火的戌时末,把它们背的滚瓜烂熟;刑台的天雷,它们劈我的规律我也都熟悉了,左三下,右三下,不疼啊,真的不疼,想着你心都是甜的。

你从我身边走过,我假装没看见,桃花香却浸入骨子里,等回到紫宸殿再慢慢想。我送你的明月珰你带着很好看,白衣也好看,不对,因为是你,所以怎么都好看。

如今你是浅浅还是这样,我不问你不说。宴席你还是一样冲我笑,按照礼数唤我君上,我送来的衣裳你都照着穿。

总在怕,怕你对我笑,怕你喊我夜华,怕下一刻一声浅浅就出了口。

我以为你知道的,一直一直都以为你知道,我以为所有的苦难与背负都有尽头。我以为诛仙台都跳过了还有什么能再分开我们。

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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