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妹妹莫哭

1

接到唐糖电话的时候，我和老炮几个人正在一家火锅店喝酒。电话那端隐隐约约传来她的哭声，小爱丢了。

我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啤酒，冷冷的回了一句，是吗？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这次是真的丢了。我笑了笑，这跟我有关系吗？她停止了哭泣，对不起，打扰你了。随即就挂断了电话。谁呀？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女友问我。以前一个朋友，我头也不抬的回答。老炮举起酒杯，来来来，继续喝。

2

唐糖是我的前女友，我们分手两年了。小爱是我们养的一条泰迪。唐糖是我在火车站捡来的，小爱是我和唐糖在公园里捡来的。

前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老炮光着膀子，坐在火车站广场旁边的一个地摊撸串。老炮突然指着前面说，你看，西郊小白那几个孩子又开始耍流氓了。我抬头一看，几个纹身的小痞子，正围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推推搡搡。广场很冷清，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吓得纷纷躲闪。我站了起来，老炮一把拉住我，你别管这闲事，那几个孩子下手可狠，上个月还扎了两个人。

我站起来，径直朝他们走去，推开其中一个黄毛，挡在那个姑娘前面。那几个小痞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两个人从腰里掏出刀子，向我走过来，冲我开始比划着。老炮见状，抄起了两个啤酒瓶就冲了过来。大吼一声，逼孩子，我看谁敢撒野，爷爷出来混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

这时候，一直站在后面，搂着一个姑娘旁观的那个人走过来。其余几个见状，纷纷闪退一旁。他个子不高，精瘦，寸发，脸色像吸血鬼一样惨白。左脸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像是一条蜈蚣，扭扭曲曲的爬在他的脸上。老炮在后面压低声音告诉我，他就是小白。

小白上下打量我了一眼，你叫连亚东？九中毕业的？我点了点头，没错。小白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叫小白，也是九中毕业的。你在九中风光的那一段，我才上小学。你可是九中历史的传奇人物，算起来也是我的前辈了。今天给你个面子，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们走吧。

我冷笑了一声，要走也是我带着这姑娘一起走。后面几个人在怂恿着，老大，别跟他废话，扎了他。小白掏出烟，不慌不忙的点上，抽了一口。哥哥，你们那茬人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的天下。我说不管你是小白还是小黑，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小白后撤两步，耸耸肩，摊开双手，那我的兄弟要扎你我可不管了。我说不怕死的尽管过来。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时候，小白忽然哈哈大笑，还可以啊，当年的东哥也还真不是徒有虚名，确实挺有种。他往前了又走了两步，脸对脸，直视着我，眼神中透出的冰冷杀气让人不寒而栗。这次咱们就算认识了，你记住我这张脸。下次我们再见面，可就是仇人了。终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扎了你！说完，带着那几个人扬长而去。

3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和老炮都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继续撸串。老炮边走边说，东子，没想到当年的风骨还在啊。小白那眼神，我看了都瘆的慌，你不害怕？我说，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冲你比划，谁不害怕，都是硬着头皮装逼呢呗。说完，我俩哈哈大笑。一转身，看见那姑娘还站在那。我说，你怎么还不走啊？姑娘眼里噙着泪水，不说话。老炮说，姑娘，饿了吧，坐下一块儿吃吧。那姑娘不再客气，一坐下来，就抄起盘子里上的一把肉串，开始狼吞虎咽。老炮说，这孩子几天没吃饭了，饿成这样。老板，再来五十块钱的肉串。那姑娘来了一句，再给我来一大碗馄饨，再加一杯扎啤。我们三个都笑了。

姑娘性格比较外向，很快就不再拘谨，和我们谈笑风生。一边吃，姑娘一边给我们讲她的经历。我叫唐糖，新疆人。刚刚大学毕业，来这里找工作。结果一下火车，钱包和手机都被偷了，又遇到了那几个流氓，然后就被你们救了。

我很好奇的问她，听说你们那里很乱，是真的吗？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哪有，都是谣传。我们那里民风淳朴着呢，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哪像你们这里啊，刚下火车钱包就被偷了，竟然还有明抢的流氓，吓死宝宝了。哎，还有啊，你们这里的羊肉串怎么这么难吃啊？肉不香不嫩，串儿还这么小。我们那儿的羊肉串那叫一个好吃，色泽酱红，麻辣鲜香，不腻不膻，外焦里嫩。三串就能吃饱，五串就能吃撑。我假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哎，姑娘，不好吃你还啃的那么干净。做人要厚道啊，你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还这不好那不好的。老板，那碗馄饨别给她下了啊。唐糖冲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吃饱喝足，老炮问她，那接下来怎么办呢，你去哪儿？唐糖看着我，当然是跟你们回家呀。老炮说，姑娘，你可想清楚啊，我俩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怕把你给卖了？唐糖坚定的点了点头，就是你们把我卖了，我也认了。老炮叹了口气，东子，我要不是已婚，领回家怕我媳妇掐死我，我还真得跟你竞争一下。今天就便宜你了，白捡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送我的时候，老炮把我拉倒一边，小白那个人心狠手辣，眦睚必报，你今天招惹了他，以后要提防着点儿。我说没事儿，不就是一小流氓嘛，咱什么没见过。不过我总觉得那张脸和那个眼神似曾在哪里见过。老炮说，就是，以前见过他，当时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时候，唐糖在前面转过身，冲我们喊，哎，两位大叔，在那嘀咕什么呢？不会又憋什么坏呢吧？我说，我们俩正研究把你卖到哪儿呢。就这样，我就像牵着一个小绵羊一样，把唐糖领回了家。

4

一回到家，打开房门，唐糖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立刻兴奋起来，满屋子转悠。哎，大叔，这么大一别墅,你一人住，太奢侈了你。这房子也太豪华了吧，得二百多万吧。我一边换拖鞋一边说，要不了，我们这房价便宜。她躺在客厅的沙发，啧啧，真皮的啊，哎，大叔，没看出来你还是一土豪啊。我撇了撇嘴，土豪算不上，就做点儿零配件加工的小生意，一个月光还房贷和车贷就得两三万呢。

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套西洛音响上去。她跑过去，抚摸着音箱，西洛音响，国外进口的，这一套得两三万吧。我嗯了一声，心说傻丫头，那套音响十几万呢。她开始翻我的唱片，没想到你还听交响乐，幻想都有，大叔，你品味够高的啊，我现在能听听吗？我说，不能，没看都几点了，邻居要不要睡觉啊。她开始撒娇，人家小点儿声，求你了。我耐不住她死磨硬泡，好吧好吧，怕了你了。

我去卧室换睡衣，准备洗澡。她有点儿惶恐的看着我，你，你干嘛呢？我一脸诧异，能干嘛啊，洗澡啊。她小声嘀咕，我看那电影上，色狼一般想非礼之前都是先洗澡。我被她逗乐了，你这小脑袋瓜都想什么呢。洗完澡我就回房间睡了。听见她在外面像个耗子一样，每个房间都过了一遍，还到健身房开了一会儿跑步机，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我睡眼惺忪的走出卧室。吃惊的看到，早餐已经做好，放在餐桌上，还挺丰盛。

她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弯弯的眉眼，俏皮的嘴角，小巧坚挺的鼻子，灿若寒星的眸子闪烁着善意和灵动，飘逸的黑发散落在双肩，沐如春风。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沉寂了。

她看见我那呆呆的样子，噗嗤一笑，是不是发觉我还挺好看的？我脸红了一下，在餐桌旁坐下来，假装不在意的说，嗯，还行吧。她在我对面坐下，给我盛了一碗粥。我尝了一口，手艺不错嘛。她很得意，那是，我们家祖宗三代都是大厨，我爷爷还在中南海给国家领导人做过饭呢。

接着，她又说，老连，不觉得你这屋里缺点儿什么吗？我说缺什么啊。她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下，缺少温馨，缺少爱。听到她的话，我心里一颤，放下筷子，开始静静的听她说话。

老连，你看这么大一个房子里，满目都是高档家用电器和奢华的家居用品，窗明几净，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冰冰的，不像家，像是宾馆。晚上你一个人回到家里，面对着空旷的房子，有没有觉得空虚寂寞冷？所以，我认为，你需要一个女朋友。

她如花痴一般望着我，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上下打量着她，啧啧，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谁娶了你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她满目深情，现在我准备把这个大便宜送给你了。我赶紧说，哎，姑娘，这事儿慎重啊。她站起来，一抬腿上了椅子。现在我郑重宣布，我，唐糖，以后就是你连亚东的女朋友了。你，连亚东，以后就是我唐糖的男朋友了。我一脸惊恐，姑娘，这事儿你征求我意见了吗？她野蛮的回应，我现在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说完，她像个小老虎一样扑了上来。我说姑娘，矜持点儿。她一把我拽过来，一边强吻，一边喃喃的说，中毒太深，来不及了。

就这样，她成为了我的女朋友。从此，霸占了我的整个世界。

她每天所有的中心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围着我转。她会每天早上起来为我做早餐，也会让我熬夜陪她看那些冗长煽情无聊的韩国电视剧。她会像我妈一样催我每天换洗衣服，也会每次都仔细检查我的衣服上是否留有其她女人的痕迹。她会要求我带她参加每一次的朋友聚会，也会霸道的删除我手机里所有她认为有疑似暧昧关系的女人的联系方式。她熟记我所有的社交软件密码，方便她随时监督。我去公司上班，她就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虎视眈眈的监视着我公司的女职员。为了她，我换了三任秘书，最后换了一个四、五十岁，膀大腰圆的大妈她才罢休。我去见客户，她像贴身保镖一样跟着我不离左右。有一次，一个长期合作的女客户给我发了一条暧昧短信。唐糖在她公司门口堵着，拎着板砖追着她跑了两条街，女客户吓得失魂落魄，鞋都跑丢了。这件事让我在圈内名声大噪，都知道我有个野蛮女友。

我说，你有时间可以出去交交朋友，逛逛街。她说有了我，就不需要朋友了。我说你想家吗？想你的爸爸妈妈吗？她说有了你，我谁都不想。我说你不怀念新疆的手抓饭吗？她说我现在觉得河南烩面也挺好吃的。我的世界，因为她的到来，完全改变了。刚开始，我挺享受这个过程，但后来慢慢感到压抑，开始厌倦，直至疲惫不堪。还好，后来就有了小爱。

5

一天早上，我和唐糖去公园跑步。一只流浪狗跟在我们身后，浑身脏兮兮的，并且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我们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那眼神可怜兮兮的，惹人疼爱。我们把它带回家，洗的干干净净。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爱。小爱在短暂适应了新环境以后，很快就开始在屋里欢蹦乱跳，一如当初的唐糖。

我们对小爱的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唐糖每天给它洗澡，我们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唐糖还在网上给它买了一大堆各种口味的狗粮和零食。我们睡觉的时候，小爱就睡在我们中间。唐糖把小爱当作自己的儿子。儿子，去给爸爸拿拖鞋。小爱就摇摇尾巴把拖鞋给我叼过来。儿子，去喊爸爸起床。小爱就跳到床上，开始拱我，起腻，咬拽我的睡裤，催我起床。小爱的到来，让唐糖开始慢慢将注意力转移到小爱身上，我压力小了很多。

6

那段时间，经济萧条，整个制造行业低迷。公司遇到了自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已经三个月没钱发工资了，到了即将倒闭的边缘。我苦苦支撑，每天低三下四强颜欢笑的去求爷爷告奶奶的拉订单。直到有一天接到了刘芳的电话。东东，我回来了。

刘芳是公司刚刚成立时的第一个客户，也是最大的一个。靠着她们的订单，公司在创业初期就迅速壮大。我们之间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但却整日如胶似漆。我们会在床上对回扣讨价还价，也会在谈判桌前私下调情。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后来她调回日本公司总部才结束。之后，她们公司就停止了与我的合作，这一度让我的公司长期陷入困境。

和刘芳约好在她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见面。路上，收到唐糖的微信，你在干嘛。我回了一句，见一个客户。

7

刘芳用勺子轻轻的搅拌着眼前的咖啡，漫不经心的问我，最近还好吗？听到她的这句问候，我内心五味杂陈，苦笑了一下，还好。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可据我所知，你最近过得并不好，公司都要运转不下去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暗自吃了一惊。我想目前你最需要这个。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份供货合同，放在我的面前。

我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下合同内容。这是一份对我来说雪中送炭的合同。供货量足以让我这个小公司至少三年之内不用发愁销路问题，预付定金可以迅速缓解我的启动资金压力，最关键的是供货价格非常有诚意。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我很难说不。

但是凭借我多年商场摸爬滚打的经验和以我对刘芳的了解，这份合同绝不会轻易到手。我做好了放血的准备。你要几个点的回扣？她淡淡一笑，分文不取。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要什么？她用火辣辣的眼神再次直视着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瞬间明白了她所有的用意，她也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低头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整，我给你3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六点之前拿着合同，来大河饭店806房间找我，咱们随时可以签约。否则，咱们就当今天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说完，她起身离开。留下我一人傻傻呆坐在那里。

在喝掉三杯咖啡之后，我离开了咖啡厅。开着车，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期间，唐糖给我打了三个电话，发了五条微信，我都没有接，也没有回。

我想到了自己创业初期的种种艰难，想到了唐糖和我们的小爱。但是一想到公司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眼巴巴等米下锅的困境，我不再犹豫。前方路口调头，直奔大河饭店。在大河饭店楼下，我拨通了唐糖的电话。今晚有应酬，不要等我。电话那边的唐糖出奇的冷静，你决定了吗？听到这句话，我内心莫名闪过一丝诧异，胡乱的答了一句，对。

8

我站在806房间门前，按响了门铃。刘芳穿着浴袍开了门，看见我就扑上来疯狂热吻，我自己残存的一丝的理智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彼此疯狂的回应着对方。确实太疯狂了，疯狂到我们都忘了关门。突然，我感觉到屋里进来一个人，我一回头，看见唐糖站在那里。

我如触电般的跳起来，狼狈不堪的整理好衣服。唐糖表情十分狰狞，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扑上来开始撕咬我。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打累了，我拖着她向门外走，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杀了你！反反复复就是这两句话。我连拖带抱把她弄回家里。她进了卧室，躺在床上，不说一句话，就那样默默的流泪。我去抱她，她一动不动，只说了一个字，脏。我颓然倒地。

我冲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塞到她的手里，跪在她的面前。怒吼道，来，拿刀剁了我。她用力的举着刀，嘴唇都咬出了血，半天手才松开，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在她瘫倒的瞬间，我抱住了她。她半天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抱着我，疯狂的捶打着我的后背，咚咚咚，每次击打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直到天光大亮，她才沉沉睡去，睡梦中还在抽搐。那晚，小爱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一直躲在墙角，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我们。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是刘芳故意设的一个局。她之前找过唐糖，她们之间设了一个赌局，赌注就是我，结果唐糖输了。后来刘芳去公司找我，当面向我道歉，表示这只是跟我玩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并诚恳的将已签好的合同递上。我真的想将那份合同撕的粉碎，当场摔在她的脸上。可我没有那份勇气。我坚持按照行规给了她最优厚的回扣。当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我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回家以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唐糖，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表示无所谓，还说了理解我的苦衷之类的话，让我很意外。由于这份合同救命，公司重新走上正轨。

9

零点迪厅。劲爆的舞曲，迷离的灯光，舞池中充斥着放纵的尖叫。

唐糖坐在吧台边，看着那一群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她大口大口地灌着啤酒，一瓶接着一瓶。这时候，旁边一个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过来，对她说，小姐你好漂亮。唐糖说是吗？男人又往前靠了靠，可以认识一下吗？唐糖眼神暧昧地看着眼前这个龌龊的男人，微笑着说了一个字，滚。男人只好悻悻离开。她转过身，继续喝酒。

唐糖没有察觉到，从她进入这里开始，就有几双邪恶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小白进入包厢，招手喊过来一个女孩，在她耳旁低语几句，那女孩心领神会，端起一杯酒，朝唐糖走过去。她紧挨着唐糖坐下，关切的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唐糖，妹妹，也是为了臭男人？唐糖点点头，你怎么知道？女孩举了举手中的酒，来这里的女人有几个不是呢。两人碰了一下杯，然后相视一笑，边喝边交谈。很快，唐糖就醉了。那个女孩拖着她来到包厢。唐糖已经神志不太清醒，但仍来者不拒，与每个人干杯。恍惚间，有个人递给她一根烟，她也无所顾忌的开始抽起来，很快就飘飘欲仙，再后来她就失去了记忆。

当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赤身裸体躺在一张床上，旁边躺着的一个男人，左脸有一道刀疤。她很快就回忆起那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如梦魇一般。小白靠着床，抽着烟，冷冷的看着唐糖，一动不动。

她咬着牙，尽量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早已泪流满面。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跌跌撞撞的逃出那个屋子。来到大街上，外面正在下着暴雨。她拿出手机，看到我的几十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她颤抖着拨通了我的电话，东东，快来接我，我要回家。

10

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我正开着车，满城疯了一样找她。十分钟后，我出现她的面前。发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街边瑟瑟发抖，浑身早已湿透。我将她抱上车，脱下风衣给她盖上。面对我焦急的追问，她一言不答，只是蜷缩在车里，默默的流泪。回到家里，她洗了个热水澡，进到卧室，反锁房门。任我怎么敲门，她都不再回应。

许久，我的手机收到她发来的短信，东东，我们结婚吧。我回复了一个字，好。她很快又发来一条，你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跟我回新疆吗？我认真想了一下，回复了三个字，我愿意。这时候，卧室的门开了。唐糖光着脚，站在门口。我走过去，拥她入怀。她扑在我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那一晚，我们说了好多话，直到我们彼此相拥着沉沉睡去。但对于我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始终没有说一个字。唐糖说要把我们的家安在巴音布鲁克草原，搭一座木屋，生几个孩子，养一群羊，我们每天一起驰骋草原，纵马扬鞭。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做好早餐，像往常一样，让小爱喊我起床，吃完早餐后，我去上班。我们和好如初，我开始计划着卖掉公司，跟她一起去新疆。

11

零点迪厅，还是那个包厢。门被一脚踹开，唐糖站在门口，左手紧握一大瓶汽油，右手按在打火机键上。屋里的人顿时惊呆了，女人开始尖叫起来。

小白坐在沙发上很淡定，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死，看着唐糖，你找的是我，跟他们没有关系。屋子里的其他人开始慢慢向门口退去。这时候，其中一个人乘唐糖不注意，一把将她手中的打火机夺下。几个人一拥而上，将唐糖按倒在地，开始拳打脚踢。最后，唐糖被人拽着头发，拖到小白面前。小白摆了摆手，其余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唐糖满脸是血，歇斯底里的质问小白，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他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唐糖，擦擦吧。

小白又重新点上一根烟，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十年前，有一个平凡的女孩，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是全校瞩目的明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追求他的女生很多。那女孩很自卑，终于有一天她鼓足了勇气，向他表白。很意外，那个男生竟然接受了这个女孩。但是后来，那个男孩又喜欢上另一个漂亮的女生，无情的抛弃了这个女孩。女孩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悲痛欲绝，最后在自己的房间里服毒自杀。这个女孩就是我的姐姐，我们的父母多年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去世，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个男孩叫连-亚-东!

这时候，唐糖发现小白这个恶魔般的男人竟然泪流满面。小白抽出纸巾擦了一下泪水，靠在沙发上稳定了一下情绪，从我抱着姐姐的骨灰盒从火葬场出来那刻起，我就发下毒誓，我长大以后，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人。那年我才九岁.所以你以后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这么对他之类的蠢话。

小白站起来，看了看唐糖，拍了拍她的脸，振作起来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在他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唐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怎么样才可以放过他？小白揪着她的头发逼问，想替他还债？我的利息可是很高哦。唐糖说，求你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放过他。小白哈哈大笑，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什么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白粉，扔在唐糖面前，是不是毒瘾开始发作了？今天的是免费送你的。下次可就不免费了，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说完，小白就领着那帮人离开了。

唐糖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走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要试图找我。

12

三个月后，唐糖又回来了。但是，这次回来以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变得自私冷漠，对我和小爱不再有丝毫的关心。她开始以各种理由向我要钱，每天花钱如流水。她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小太妹一样，穿着奇装异服，画着烟熏妆，染着红发，整日烟不离手，狐朋狗友一群。有时候甚至在家里开派对，一大帮人在屋子里抽烟喝酒，乌烟瘴气。她每天总是玩到很晚才回来，回家以后跟我没有任何交流，倒头就睡。我们之间每天都是无休止的争吵，直到有一天我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海洛因。

我抓着她的衣领，问她为什么吸毒。她的回答很简单，好玩。我愤怒的打了她一记耳光。她竟然笑嘻嘻的将右脸伸过来，这边再来一下。我流着泪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躲进卧室，锁紧房门，将音乐声音开到最大，任凭我一人在外面怒吼。

我决定送她去戒毒所，强制戒毒。一个月后，在她信誓旦旦说自己已经彻底戒掉毒瘾之后，我将她接回家里。一星期后，她毒瘾再次发作，在我狠心将门反锁离开后，她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一遍，最后跳窗逃跑。为了吸毒，她开始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偷偷拿出去卖掉。我的那套西洛音响，连同几十张珍藏多年的唱片，被她两千块钱给卖了。期间，她割腕自杀一次，服安眠药自杀两次。我心力交瘁，我们渐行渐远。彼此深知，这段感情已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13

一天下午，老炮来公司找我。一进来就关上门，坐在我对面，表情很严肃。你还记得咱有一个同学叫白丽吗？我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十几年前，记得，高考后自杀的那个吧。老炮点点头，就是她。我说，那时候我们还去参加她的追悼会，结果被一个小男孩拿棍子给打出来了，说是我们害死了他的姐姐。老炮说，你还记得那个小男孩的样子吗？我大脑里迅速闪现出小白的那张惨白的脸，那冰冷的眼神。那个小男孩就是现在的小白！老炮端起我的茶杯灌了几大口，对，就是他。

老炮又接着问，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自杀吗？我说当时不是说高考成绩考的太差而自杀了吗？老炮用那种凌厉的眼神注视着我，不对，是为感情，她被一个男生给抛弃了。我说那个男生是谁呀，我们认识吗？老炮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分贝，东子，到现在你还给我装？我也很纳闷，老炮，你把话说清楚，我装什么了？老炮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一拍桌子，那个男生就是你！她是为你死的！

我一下子懵了。老炮，你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可能是因为我？你知道的，我那时候一直和颜芸在谈恋爱。老炮拿起我的烟，点上，猛吸一大口，我来帮助你回忆回忆。我来问，你来答。

老炮坐直了身子，你有没有收到过她的情书？我说那时候经常收到情书，有好多都是匿名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的。老炮说，卧槽，那时候你多火啊，帅得掉渣，整天一大群女生围着你转，每天都有人给你买零食，争着抢着给你洗衣服。当时我和强子他们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呐，都想把你摁到那儿，捶你个半死。我说，你跑题了，你继续问。老炮又问，她有没有向你表白过？我认真想了一下，好像有过。老炮赶紧又问，你当时是怎么跟她说的。我说高三下学期那会儿，经常有女生向我表白，我都是那一套，什么我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大战当前，个人感情放一边，着眼于未来之类的话。老炮说，你当时对她有没有诸如高考后在一起之类的许诺？我说绝对没有，因为那套说辞是颜芸给我起草的，专门监督我背会的，作为女生向我表白的统一回复。老炮哦了一声，那你没有和她那什么过？我说怎么可能？那段时期，除了颜芸，我跟任何女生都没有那什么过。接吻，拉手什么的，跟其她几个女生有过，但跟她绝对没有。我跟白丽高中同学三年，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五十句，包括那次告白。老炮说，你发誓。我说我发誓，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就……。老炮赶紧截住了我的话，好，我信你了。

老炮说，事情经过基本上清楚了，你和白丽之间基本上是清白的，小白对你有误会。他一直认为是你当时抛弃了她的姐姐，造成了她姐姐的自杀，所以才对你有那么大的仇恨。要不我让彪哥说一声，让他做个中间人，把小白叫过来，你们坐在一起，把这个疙瘩解开了。小白那个人是个疯子，别看年龄小，心狠手辣，许多道上的大哥都让他三分，这次跟他把事儿说开了，省得以后有什么后患。小白以前跟彪哥混的，这个面子他还是有的。

我说无所谓，你看着安排吧。老炮就拿起电话，开始约人。我又继续埋头看报表。一会儿，老炮说，跟彪哥约好了。今晚8点，天外天酒楼616包间，咱俩一块过去。

14

天外天酒楼。

8点整，我和老炮如约来到616包间，见到彪哥，互相开始寒暄。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小白出现。老炮问彪哥，小白怎么还不来啊。不会有什么事儿吧，要不要我打电话喊几个兄弟过来。彪哥说不用，这逼孩子现在牛大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8点半，门开了，小白领着一帮人进来了。一看见彪哥就满脸堆笑，彪哥，好久不见，怎么样，最近还好吧。彪哥一脸不快，好个吊毛，小白你耍大了啊！以前你请我吃饭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到，现在我请你吃饭，你让我等你半个小时。小白连忙赔不是，抱歉，抱歉，路上堵车。让各位大哥久等了，我先自罚三杯。说完，拿起酒瓶，旁边的人递过来三个高脚杯，他咕咕咚咚一下子全部倒满，一次一杯，连干三大杯。

彪哥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撇了撇嘴，小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白抢着说，不用介绍，老相识了，东哥，这位是炮哥。说完，小白跟我们两个打了个招呼，东哥，炮哥，好久不见啊，还这么精神啊。对了，小弟我最近新泡了个马子，人长得漂亮，身材也棒，最绝的是床上功夫，啧啧，简直人间尤物啊，介绍你们认识。说完，他打了个响指，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是唐糖。

她目不斜视，径直朝小白走去。小白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唐糖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当时大脑嗡嗡直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小白朝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对了，东哥，你们好像认识吧。我冲着唐糖怒吼，唐糖，你过来。任我怎么喊，唐糖依旧无动于衷。我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小白骂道，小白，我草尼玛。小白不仅不恼，反而面带微笑，东哥，那可不太容易，她老人家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刚要挥拳冲过去，突然感觉脑后被人用酒瓶猛砸了一下，瓶渣四溅，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接着我和老炮都被人用刀子压住脖子，摁在了桌上。

彪哥脸色大变，小白，你这什么意思？小白冷笑一声，没什么意思。他拍了拍彪哥的那张大脸，老家伙，你说你不好好做你的生意，管这闲事儿干嘛，活够了吧。他又拿起彪哥一直在手里盘的两个文玩核桃，我一直都很好奇，这玩意儿里面有核桃仁吗？说完他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盘子，啪的一声，平拍在核桃上，盘子被拍的粉碎，扎的他手上鲜血直流。彪哥吓得一哆嗦，卧槽，那俩核桃八万多呢。小白拿起一块碎核桃，哦，今天终于终于明白了，原来这玩意儿里面是空的。说完，他摸了摸彪哥那溜光水滑的大背头，他和那些小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他把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在彪哥那件鲜亮的丝绸衬衫上擦了擦，彪哥，既然金盆洗手了，道上的事儿就别再管了，回家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以后别再淘气了昂。彪哥吓得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接着，他又走到我的面前，东哥，没用的，你找谁说情都没用，我是一定要亲手弄死你的。老炮说，小白，其实这是个误会。当年你姐……，小白说，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要解释，还是让他到下边给我姐当面解释吧。说完，他抓着我的头发，从腰里摸出一把刀。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唐糖开始哭出声来，小白，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的。小白说，放心，我现在还舍不得杀他。给他留一点儿记号。说完，他开始用刀子在我脸上用力的划下去。我忍着剧痛，破口大骂。唐糖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很快就被人打翻在地，几个人围着她开始拳打脚踢。我说，小白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冲着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女人。小白摸着我那满是鲜血的脸，连亚东，心疼了？你知道我看见你痛苦的样子有多开心吗？我现在还不会杀你，等到哪一天我玩够了，再一刀一刀杀了你。这时候，慌慌张张进来一个人，对着小白耳旁低语几句，小白脸色一变，吩咐人架着唐糖，迅速离开了。

15

两天后，我正躺在医院病房里输液，老炮打来电话，一个好消息 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我说随便。老炮说，先说好消息，昨天晚上小白他们的老窝被警察端了，这小子不仅贩毒，手上还有两条命案，也不知道谁点的他，所有小白的犯罪证据搜集的一清二楚，铁证如山。我说真是大快人心啊。老炮说坏消息就是小白漏网了，没抓住。你说会不会是彪哥点的他？我说有可能。老炮说，这家伙是个疯狗，我们最近都小心提防着他点儿。

16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家里睡觉，听见唐糖推门进来。没有开灯，走到床前，从后面抱着我，一句话不说，只是哭泣。许久，她擦干眼泪，平静的告诉我，我们分手吧，我已经不爱你了。

早上醒来,发现家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餐桌上摆着给我做好的早餐，还冒着热气，如她第一天来的那般模样。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亲爱的东东，我想家了，我走了。如果说我们之间的相遇是一场梦的话，现在这场梦醒了。小爱我带走了，我会好好待它的，勿念。我还好，你多保重。2月30日见。

17

我将公司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一个人开车去了西藏。在成都高速路口，遇到一个女孩，举着一个牌子，搭车去西藏。那女孩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如明珠生晕,笑靥如花。虽肤色微黑,却掩饰不住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女孩托着腮帮，看着我脸上的那道刀疤，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凭着这道刀疤？她说，感觉你心里装了好多东西。我沉默不语，继续听她讲。女孩说，其实我们选择来西藏，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放空自己，洗涤心灵。心灵也不是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就能洗涤的。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体会那种在路上的感觉。但是如果你的身体已经在路上，但心还是在现实中挣扎，就算你走得再远，也只相当于去人民公园溜达了几圈，除了累，没有任何收获。她的一席话让我顿时豁然开朗。

就这样，我带着她一路去了丽江，又到了拉萨。我们一起欣赏了玉龙雪山的云蒸霞蔚，在珠穆朗玛下感悟崇高敬畏，在天空之城布达拉体会接受洗礼。这个女孩的安静从容，让我有一种归属感，我想我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从西藏回来以后，她成了我的现任女友。我想我已经彻底忘记唐糖了。

18

一年后，我又接到唐糖的电话，她又带着小爱回来了。又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唐糖，一如当初那般清纯。我说过2月30日见，我又回来了。我说可今天是2月28日，她任性的撅起小嘴，我说哪天是2月30日它就是。她郑重向我告白，离开我一年后，她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忘记我，她要努力挽回我们这段感情。可我已心如死水，不再有波澜。

我告诉她，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我已经有了新的女友，我们之间感情很好，希望她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唐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表示自己不会轻易放弃。

从她回来以后，我接到过她无数次的电话和短信，有两次是换灯管，三次是钥匙锁到屋里，四次小爱丢了。刚开始我还能认真对待，可后来发现，这些不过是她试图重新挽回我们之间这段感情的小伎俩罢了。我不再接她的电话，也不再回她的短信。直到这一次，又接到了她用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说小爱丢了，真的丢了。

19

老炮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宁，拉着我从火锅店出来。安排司机将我的女友送回家，然后陪着我一起去找唐糖。

唐糖看见我就跑过来，紧紧抱住我，东东，我们的小爱真的丢了。我冷冷的推开她，丢就丢了吧，它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唐糖开始情绪失控，不，它是我们的孩子！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冲我大喊大叫。

我走到她的面前。唐糖，谢谢你为挽回我们曾经的感情所做的一切努力。但我们之间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我很爱我的女友，我不会放弃她的，所以请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你说过的，我们2月30日见，那我们就真的等到那一天再见吧。说完，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老炮简单安慰了她几句，也跟着我一起走了。

走到大街上，我感到无比的轻松，是到了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的时候了。这时候，收到了女友的短信，什么时候到家？我回了两个字，马上。

20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接到过唐糖打来的电话，也再没有她的任何消息，直到昨天晚上。

我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东哥，别来无恙。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小白。小白继续说，唐糖在我的手里，只有你能救她。条件是现金50万，否则你就等着看新闻吧。说完，听筒里传来唐糖熟悉的声音，东东，不要相信他们，不要给他们钱，之后里面就传来唐糖的惨叫声。小白接过电话，给你一天时间准备现金，我会再联系你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老炮接到我的电话后很快赶过来。老炮说，我们报警吧。女友表示坚决反对，说被绑匪发现了会撕票的。我们决定先按绑匪的要求付款，保证人质的安全，然后见机行事。

21

第二天早上，我和老炮来到银行，取出50万现金，回到家里，等小白的电话。下午六点钟，小白打来电话，晚上七点整，在北环路缝山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并且只准我一个人去。

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带着钱来到指定地点，等着交易。老炮带着十几个兄弟，埋伏在附近的停车场，等我们的交易结束，确保人质安全后，他们就抓人。

我焦急的站在路边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已过了交易时间，仍不见小白前来交易。这时候，开始下雾了，越来越大，重重浓雾很快就弥漫开来，能见度越来越低。看着眼前马路上一辆辆闪着雾灯缓缓驶过的车辆，我渐渐开始觉得恐慌。忽然，一辆面包车停在马路对面。车门打开，小白在里面冲我招手。我刚要过去，就听见车里有人在喊，快跑，他不要钱，要的是你的命。有一个人在拼命的冲我呼喊，是唐糖，我立刻停下了脚步。随即，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开始打斗。这时候，我就看见小白从腰里抽出一把刀子照着唐糖就扎了过去。我大叫着冲了上去。老炮也带着人从后面冲了过去，他们离的更近。

这时候，面包车门迅速关上，开始向前方疯狂逃窜，很快就消失在前方茫茫大雾中。我对着老炮喊，快追。我们上了车，紧追上去。老炮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在疯狂的冲他喊，快，快，加速追上他们。老炮说这已经是最快了。我说我看见小白用刀子捅唐糖了，她现在处境一定很危险，我要救她。老炮也在冲我吼，就这能见度，再快不是追尾就是冲到沟里，到不了我们救她，我们自己就得玩儿完。看我情绪有所控制，他就开始安慰我。刚才我记下他们的车牌号了，已经报警了，警方正在各个路口设点盘查。你放心，他们跑不了。

22

晚上十一点，老炮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说人质已经找到了，在通往山西的一个收费站附近。我们迅速赶到现场。现场到处都是警察在维持秩序和拍照取证，一辆面包车被撞得变了形，地上还有大片的血迹。一个警察走过来，向我说着什么，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走到面包车旁边，看见唐糖蜷着身子，静静地躺在后备箱里，浑身浸满了鲜血。她脸色像纸一样苍白，却挂着神秘的微笑。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脸，是那么冰凉。我拉起她的手，唐糖，快起来，我们走，这里太冷了，跟我回家，回我们的家。我们一起去找我们的小爱好不好？唐糖，别吓唬我了，我原谅你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跪在地上，抱着唐糖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23

老炮几个人将我重新架回车上。他说，据当场审讯，绑架唐糖是小白他们策划已久的阴谋。他们要骗你上车，然后把你和唐糖一起杀死，焚尸灭迹。小白的主要目标是你，不是钱。他只想要你的命。唐糖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所以当她在车上看到你站在路边，就开始拼命朝你呼喊，要你赶紧走。几个人都按不住她，小白急眼了，拿刀子朝她肚子上捅了几刀。杀死唐糖后，他们惊慌失措，开始疯狂逃窜。在收费站前遇到武警盘查，小白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其余三个同伙已被抓获。

说完，他又递过来一张纸，这是警察在唐糖身上发现的。是唐糖写给我的一封信，用铅笔密密麻麻写在烟盒锡纸背面，字迹清秀。

24

亲爱的东东，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昨天晚上，我被小白他们抓到这里。自从我举报他们之后，就想到过将来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尽管我已经非常小心，但还是被他们抓到。我当时和小白在一起，是因为他说过，他要杀了你，我要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发生。我的计划差一点儿就实现了，可惜让小白漏网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小白他们都是一群疯狗，我现在很害怕。

我一路上都被蒙着头，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四周很安静，感觉是一个山村，有狗叫的声音。刚才，我偷听到他们的计划。绑架我，让你拿钱来赎我，然后趁机将你我一起杀死。因为他们发觉了是我举报的他们，所以他们肯定不会让我活着。我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他们伤害你。想到这里，我反而不害怕了。开始变得平静，给你写下这封信，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看到。

亲爱的，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吗？当时我哭得稀里哗啦，你还一直在笑我没出息。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我至今记忆犹新。被你喜欢过，很难觉得别人有那么喜欢我。

你知道吗？从踏上回新疆的火车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后悔了。在新疆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疯狂的想你，我在对你思念的煎熬中渡过每一天。终于等到了那一天，因为我说过的，我们2月30日再见。我以这种近乎荒唐的理由回来找你，我要重新回到你的怀抱，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轻易就爱上另一个女孩，并且是那种真真切切的爱。我曾经好几次偷偷的跟踪你们。看着你们手拉着手一起逛街，去菜市场买菜，然后手拉着手一起回家。那个人应该是我呀，我们曾经说好的，要牵着彼此的手，永不放开。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样认输，我要重新追回你。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尽管有些手段还比较拙劣，但我真的尽力了，再没有遗憾。

小爱这次是真的丢了。这几天我都在疯狂的找它，我找遍了附近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张贴了无数张的寻狗启示。后来我终于在一家超市门口的视频监控里找到了。我们的小爱蹲在路边，它迷路了。路过的一辆面包上下来一个人，手持铁棍，将它打死了，然后扔在车上拉走了。我报了警，警察说那是一伙狗肉贩子，已经连续作案多起了，他们正在立案侦查。每当我想起我们的小爱，被人堵在角落里，凶残的用铁棍击打头部，浑身抽搐的样子，我就很自责。如果不是我要坚持回来，我们的小爱就不会死，对不对？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小爱。

我想过很多次，放弃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以为会在某个明亮的早晨，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爱你了，然后开始我的新生活。然而我发现我错了。至今，我依然能清晰地记起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我们在一起的每个片段。我不知道自己还会记多久，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原谅我曾经用那种摧残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你，我现在觉得当时的自己好傻。我真的不能再回忆你的好了，我真的不能再去想，去想那个时候我有多爱你，你有多爱我。我只想说，如果你是一杯烈酒，我想我已经认真醉过了。最后想特别跟你说一句，忘了我，那个女孩很好，请珍惜她。

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可我还是不想说那两个字。我还想说，我们2月30日见。

永远爱你的糖糖，2015年11月10日绝笔。

25

回去的时候，天已大亮。东边天际里一缕阳光斜刺里射了过来，晨雾缥缈，渐次隐去。枯黄的树叶飘飘洒洒，满目凄凉。

车里在放着一首歌。一个傻逼用近乎撕裂的声音在唱着：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大梦初醒荒唐了一生。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2015年11月13日凌晨6:13第一稿，11月24日21：25第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