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a lie.

写到现在我都想崩溃,不过已经写了那么多了,那就写完吧。【安慰自己

注明:此文是电影角色同人(slash),文中并没有完整交代背景,但前后故事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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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一切的开始。

夜晚降临,街边灯光接连亮起,霓虹灯开始闪烁。又有一群人钻进这深藏巷底的酒吧里——点上一杯酒,不论是啤酒或是掺了料的果汁,只管碰杯仰头畅饮,与身旁人在音乐里不断摇摆身躯。破碎的彩色灯光在人身上浮动,像游动的鱼。柜台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老板忙着调酒,在谈话的间隙里抽空招呼新来的客人,片刻之后端上他想要的饮品。

“你知道吗,我今天可泡了个漂亮妞,”桌上某个家伙又开始吹嘘,“金发红唇,魔鬼身材!”

“那她肯定在完事之后得了不少钱。”

“滚你的!”

“你一向出手阔绰,不愁没妞儿。这儿谁还不知道?”

“哼,就你会说,”那人嬉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最近准备有新动作没?”

“不要告诉我你小子都把钱败光了!才一个月不到!”

“你是知道……”

聊天的内容道格不想再细听,无聊的聊骚和漫天了无边际的闲扯,夹杂着各式黄段。他以出去买点东西的理由离座,得到几声漫不经心的回应之后,他走出酒吧门口,去隔壁买了包烟,取一支靠在墙边抽完,然后把落在地上的烟头踩灭。冷风让他清醒了些,他还想再去喝一杯,以缓解他喉咙里越发清晰的干渴。

“老板,一杯啤酒。”

他在柜台前坐下,酒来之后把钱往前一推,然后一口口将酒咽下。品不出什么滋味,略带涩味的液体滑过舌头,和说不出的东西一起落入腹中。很快一杯见底了,他又点了一杯,喝得比之前快了些。百般无聊之际,除了摆弄他手里的银质打火机,他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人来。店主是个四五十左右的大胡子男人,在店里总戴着帽子,灯光下辨不清颜色。他的胡子很特别,多却不乱,中间清晰露出一个厚嘴唇。女郎身材性感,年龄很小。侍者是个瘦高青年。这时在他左边一直亲热的一对男女终于离开了,柜台只剩下他和另一个独身男人。

他趁着喝酒的动作观察右手边的男人。那人穿着普通的套头衫,下面一条修身休闲裤,手边搁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看上去很年轻…像是大学生。但学生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道格笑着想。他的标志性微笑又浮现在脸上。旋转的灯光再一次闪过柜台,他注意到对方的右手边已经放了好几个酒杯,脸上醉意初显。

接着他看到一双极明亮的眼睛——对方不知何时已望向左面,道格急忙喝酒掩饰。当然后来什么都没发生,打量的视线在环视一圈后又被收了回去,他只能再次看到那张带着婴儿肥的侧脸,沉默着灌下另一杯啤酒。

他开始回想这个月的做爱经历。除了两周前他在沙发上被一个女人骑了一会,各自发出几声喘叫,这事就那么完了。短到令人不可思议。之后他就被各种杂事缠身,对这事根本无暇顾及,甚至都没撸过几次。在这月还没结束之前,他还是很情愿给它增添点色彩的。于是他端起手里那杯晃动的酒,往右挪了一步坐在男人旁边,虽然只隔了一个位置,“嘿,你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如果你请我喝一杯,我当然不介意。”

双目再次相对,对方都从眼睛里看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十分钟后,他们双双躺倒在酒吧旁边旅馆的房间床上,开始扯下对方身上的衣服。

2.

直至任务结束,科林都感到无尽的恶心,难以剔除的恶心,从头到脚贯穿他的全身。他觉得自己早就不会为这种事情动摇了,多年的磨练让他的心早已冰冷麻木,无可撼动。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到现在依然让他右手发抖,使他不得不用左手握住右手腕,让它镇静下来。

弗兰克前几天下达一个任务,他和阿诺、博迪,和几个不记得名字的家伙,去做个秘密交易。虽然他不知道叫他来的原因——因为此时他已经通过多项考核,不用多久,至多一个月,他就可以进入警局的特别调查组。他已然胜利在握,一切都已办妥,道路通通打通。他不应该贸然到这里,一个警员可不会到这里来——但他不能违抗弗兰克的指令,他心里再次开始焦虑。

他提早半小时抵达见面地点,与团队接头以后,他问起对面的情况。交易方也早已到达,等候多时。又是毒品交易……他看一眼准备好的箱子,双眼扫过摆满箱子的袋装白粉。再次简单清点后,约定时间到了。双方互相交谈,后方保镖都不少,之后钱货交手,没有意外发生。

若一切都能如意想之中发展,大概从来都不会有上帝什么事。这偌大的黑暗仓库里只有这里有亮光,周围空荡荡的,横竖立着几根柱子,除了废弃仓库遗留下来的各种废旧器械外别无它物。警惕提醒他将手中的枪握紧,就在对方交钱之后,不远处的货车空壳窜出一声尖利而刺耳的响声,科林在望向那边的同时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枪,快速上膛。

“谁在那里!出来!”

没人。他即刻就往车底下射了两枪,等他举着手电筒绕到对面,他先是看到一摊还在流动的血,一个细瘦的、属于孩子的腿浸在血泊里,白色袜子都被染红。

他的手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抖的。他控制着才没把枪甩出去,阿诺在交易结束之后悄悄把那小尸体埋在一个土坑里,那孩子至少还逃脱了被野狗吞食的命运。

他没和阿诺一起回去,而是转身顺便进了一个酒吧,疯狂地往下灌酒。几杯酒下肚,他的手终于不再抖了,醉意开始侵占他原有的意识。他开始胡思乱想,孩提时他走进那家杂货店,被塞了一大袋当时不可想象的食物和钱,从此他的命运改写。他进了警校,成为警察,只因为弗兰克的一个命令。他的命令从来不可违抗,他至高无上无可忤逆,他还必须称呼他为“dad”……

他又灌下一杯酒。

他知道自己开始醉了。

他注意看到一个男人在看他。

3.

床随着他们的动作吱呀作响,可他们谁都没去理会。上衣和裤子一起扔在床角,道格看着身下人褪尽全身衣物,只剩下一件白色内裤,而自己也一样。他的手指滑过对方起伏的肌体,从锁骨到人鱼线,最后伸进白色布料前端。

“嘿…你有套么?”

“旅馆床头柜标配。”他抬眼看着对方说,“现在关注点不应该是这个。”

他的手缓慢动作起来。对方的反应让他感到有趣,本就因酒精而微红的脸现在已红到耳根。右手开始上下移动,或轻或重的喘息和低吟声浅浅加重、急促起来。

他在下一刻俯身将对方压在床单上,像一只大型犬,舔咬那富有线条美的脖颈。他感到对方身体一震,于是舌头继续蹭着喉结移动,同时他的右手也没有停下,对方最终在忍耐与欢愉中迎来高潮。

手指重新略过小腹,滑向后股。

“你得用润滑…不然我会痛死。”他听见对方欲火焚身前的理智。

“好吧,温柔的第一次。”他下床去床头柜抽屉里翻找,捡出一个塑料包装和润滑剂。

“嗯…柠檬味的,很适合你。”

“喂!”还没来得及发作,对方就涨红脸不说话了。异物侵入身体的感觉意外得让人感到羞耻。

“你甚至都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道格。”

“科林。”他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些吗?道格看着对方泛着水光的眼睛想。

此时自我介绍着实有些诡异,所以道格只是缓慢地继续进行着,时而用眼神询问科林是否可以,然后看着他点头表示同意。

“我要…进去了。”

对方侧过脸小声同意,之后他们疯狂地交合在一起。

4.

他感到自己无比虚伪。假面具戴在他脸上,最后难以摘除。伪装成一个善良正义的警察,有时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谎言,他无比擅长的手段之一,他一向运用地得心应手。这短暂的一个月飞逝,他终于迎来特殊调查组的职位,离当初的目标更近一步。

组里在举办庆祝仪式,其实也只是一小群人一起互相祝贺。职位提升也意味着你得到了许多新东西,当他走过五楼的警员部,他对新来的警员说:“只要你努力,你就会升职的。”

他肯定听了这话,科林看着新人因期待而显得兴奋的面孔想道。当他乘电梯到达自己的所在楼层时,看着电梯门打开,他脑中冒出几句似曾相识的话来,它们被熟悉的低沉嗓音朗读:

“我不想被环境左右。相反,我想让环境被我左右。”

“没人施舍给你,你得自己争取。”

弗兰克。

你的目的是什么?做一个警察,一步步升官,窃取内部机密,搅乱全局,最后把它从底部击垮?

这是弗兰克的,不是你的。

那你的呢?是什么?

电梯门闭合。他的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5.

今天就是新动作的行动日。道格又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把该带的东西都悉数塞进包里,然后把包背在肩上甩手关门。

“东西带齐了吧?”他低头坐进副驶座,詹姆在驾驶座上问他。

“齐了。有再清点一遍吗?汽油,头套,还有别忘了把你的备份手套带上。”

“都带了。”詹姆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回答,同时转头看向身后众人。他们举了举手中的枪。

“走吧。”

城市工程车驶离原地,开往市中心的银行。

道格感觉到衣服口袋里几下微弱的震动——一条短信提醒,让他想起手机还未关机。不过他还是点开看了,隔着头套做这些事有些麻烦,但不妨碍他看屏幕上的内容。

[周日晚上七点半,格瑞斯酒店302。]

发件人科林。

看完后他将手机关机,丢进手提包的内层。詹姆瞄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车在马路上疾驰,前面的道路愈发清晰,他已经看见不远处的银行标牌了。

还差十分钟八点。

6.

屏幕上显示“信息发送成功”的字样,他合上手机丢在一边,又咬一口纸包中的三明治。果酱实在是太多了些…他嚼了几口在心里抱怨道,喝过水才感觉舌头上的甜味淡了点。

“苏利文,今天的文件。”敲门声响起后一个男声说。

“哦,你放在桌上吧,我等会看。”科林转动办公椅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那里堆满了各种看过或没看的文件,“就放在第二摞的黄色文件夹上面。谢谢。”

等人离开后,他转过身继续盯着他的电脑屏幕,随手把手边过分甜腻的三明治丢进垃圾桶。

升级为特别调查组人员,再荣升组长之后,他就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庆幸终于不用和一群人分享狭小的办公空间了,感谢他不用再听隔壁桌那位男同事每天喋喋不休的家长里短,这也让他做起“工作”来更加方便。

除了尽他作为“警察”的本职工作之外,最近并没什么大动作。当然上级也依然没有停止对黑帮组织行动的监察,还特地安排一个部门来主要负责此事——就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想到这里他有点想笑,内心开始各种对警察的嘲笑和讽刺言论,显然他并没有把自己包括进去。

好吧,好吧,开始你的工作,他对自己说。一个深呼吸后,他取过桌旁的一沓新文件,开始翻阅。相安无事的一周,案件比起上周还少了些,也够他乐上一阵。而且他还会在周末享受一场绝妙的性爱,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开始欢快起来。

绝妙的,热辣的性爱,与一个辣到不行的对象一起。然而他在愉快的情绪里发现了奇怪的酸苦味,就像是吃甜品时猝不及防尝到一颗酸梅糖,还在外面裹上一层药物的苦味。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一起,那些他不愿见到的记忆被牵连着摆在他面前,模糊却醒目。

染红的白袜子。

他拿着枪颤抖的手。

他立刻掐断了对那画面的联想,果断坚决。接着他把这部分记忆蒙上层层黑布,丢进沉重的铁匣子,将它投进黑色的记忆深海中央,直到看着它沉入海底。

一上午他都用过度的工作来麻痹大脑,强迫它不再回忆。时钟指向十二点,他才开始缓慢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端着纸杯咖啡经过拐角的监察部门时,他不经意间听到一段对话,大概是关于波士顿银行抢劫案。两人中的一个拼命表述他的震惊,因为他认为这样的事件根本无从解决。没有一点儿线索,犯人肯定是作案的老手。之后又是他的一大堆天花乱坠的推理,竟然还扯上什么高科技犯罪。科林对此完全嗤之以鼻,很快就任它飘离出自己的思绪,拔腿径直走向楼道旁的大门。

7.

“所以……”道格伸手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上,然后递给对方,“其实你是个律师?”

“实际上是律师助理。我有两份工,这个是平时做的比较多的,”科林夹住烟吸了一口,接着停住一会,侧过脸让他的烟能给道格未点燃的那支燃上,看着他躺回枕头上说,“我们这些小人物总是要做的多点才能活的更好。”

他漫不经心地把烟摘下,缓慢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空中浮动又消失,左手移到烟灰缸边缘点了几下,落下一小截烟灰。

“谁不是?只不过做的事不一样而已,目的都是一个,为了活的更好。我们得小心点,我可不想为烧着的屋子多费赔款。”道格扫过对方略带笑意的脸。

“现在说这个多扫兴,烟还是你给我的。”

“别忘了是你向我要的。”

“烟不错。”

“嗯哼。”

精致的照明灯亮着,身下是宽大舒适的双人床,被素色墙纸覆盖的墙上挂着被裱起来的装饰画。他来这儿的唯一原因是赴床底之约,同他身边的这个人。

“第一次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第一次?”

“要我明说?”

“男人还是女人?”

“哼。”

“…在夜店里,和一个女人。我保证那时候我成年了,虽然之前练习过很多次,但是我没实战过。我当时的一个哥们就带我进了夜店——”

他看见对方的眼睛盯着他,明显是想笑又憋住不笑的表情。他接着说下去。

“他是个体型很大的胖子。我们坐在吧台上,他让老板给我一大杯冰啤,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沙发上正聊天的一个姑娘对我说,你看那个女孩!她肯定喜欢你这种类型,凭我泡妞无数的经验保证!她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穿一条浅绿色吊带和超短裤。于是我举着冰啤去了,坐在那姑娘旁边,用自己所认为最迷人的眼神对她说:“嘿,我们喝一杯吗?”她看着我的眼睛答应了。”

“希望你没有笑着对她说。”

“为什么?”

“你的笑没有你的眼神迷人。”科林把烟叼在嘴边,语气里有几丝调笑意味,“在我看来到现在你也就会这一招。”

“但实践证明它很有效。”道格把未抽完的半截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这里只有一个烟灰缸,就在科林旁边。所以他现在的姿势是用左胳膊肘支撑着上半身,身体足以挡住科林头顶上的光线,眼神直视对方,右手将他嘴里的烟抽走,丢进烟灰缸里。

“你还没满足?我们这个月都见了四次了。”

“这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不够吧。”

“你明显属于需求过量的那一类。况且你不一定要来找我。”科林开始摸索那支未燃尽的烟。

“听上去我们像是互相花钱找来的。两个人都是。”

“我们可只付了房钱,还是AA制。一开始就说好的。”

“我认为……那种关系可不会聊天。”

“交流。聊天。说话。我们属于哪一类?你是根据讲话数量来判断这个的吗?”科林找到那半截烟了,但他只是把它拿回来夹在手里。

“至少我们很合得来,在肉体交流方面。”

他看着对方眨了眨眼睛又抬眼看他,蓝色的眼睛里映照着他的脸,举着烟的那只手已经探到嘴边,而动作迟迟没有下文。

“合作愉快,很高兴你和我想的一样。那么,”科林丢开那支烟,手指抚过身前人的前胸,“来吧,今晚最后一次。希望你不要嫌弃这张满是烟味的嘴巴。”

8.

他知道自己口是心非是常有的事。早上他在出门时为隔壁一起外出的老太太开门,微笑地回应她的“谢谢”,其实他打心底里讨厌她遛的那条贵宾犬,也并不想在对谁说这些可有可无的话。

你永远不会真正说出心中所想。

就和几天前的周末一样,他的内心再一次提醒道,于是他又开始忏悔,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他记得自己在一个月前说过“这样到处乱跑很危险”,可他又在心里默默宽恕这种出格行为。最后他决定什么都不做,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上班后不久他的手机收到弗兰克的短信,他知道这是为不久后的交易做准备。警察们很快就会得到微型处理器失窃的消息,他们组也会被找去开会,研究解决方案。黑帮必然会被查出来,毕竟警局的便衣们天天都紧盯不舍,这是他们唯一能得出的了。

科林从不在工作上放水,因为这是他获取信任的来源,也是保持和提升职位不可或缺的条件。他只在资料信息上透露,并尽量做到不露马脚。他的警校学习经验帮了他不少忙,因为知道如何侦查,他才知道如何反侦查。但人总有疏漏,他明白这一点。

所以不久之后他们开过会,制定过方案,他都有所准备。而任务当天半小时前他才收到紧急通知,他确实是没有意识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惊慌之下他迅速调整自己,质问没有半点用处,只会引起他人的疑问和关注。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吗?不…并没有,这或许是试探,或许真的是意外情况。他讨厌这种出乎掌握之外的状况,同时他抽空避开众人,拨通了弗兰克的电话。

对方卧底再一次发挥了他的巨大作用。而他只能在心里用他说能想到的一切负面词语形容这个该死的家伙,顺便开始盘算如何揪出他的马脚。

回到居所,他已经筋疲力竭。他简单去浴室冲了澡,便倒头躺在床上,床头灯都懒得开。前几日他遇见一个心理医生,他要来了她的名片,还和她出去约了会。他自己说因为他的血统,他们是一群无法被心理分析的人。他那么说是为了找话题吗?还是为了诉说什么……

他不能吐露。任何人都不能。他用右手遮住双眼,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向里蜷缩着身子,身体的疲乏使他进入梦乡。

9.

在上次行动暂时告一段落之后,今天算是第一个清闲日子。当然道格知道这事还远没有结束,但他相信自己应付得来。

这让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不忘留意身边的各种细节,包括不轻易留下行踪,出门时注意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物。即使这些行为在詹姆看来有些过分警惕,但他自己并不认为这多余。

而且也因为他的一点点恻隐之心,或者他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麻烦,他向众人宣布由他去解决人质问题。从小到大的相处使他了解詹姆的暴躁性格,他不想再有什么新篓子出现。

视线里她的车停了,道格跟着她把车停在马路边,位置离她有一段距离。在他们曾经的人质小姐走进洗衣店后不久,他也推门走了进去。

10.

“周末?”

“老时间,老地方。”科林用肩膀抵住左耳边的电话,两手里都拿着文件,快步从外面的办公区走向他自己的办公室,“希望你没有什么其他事要忙。”

“日程上没有。”道格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日程表,“但难免没有意外情况。”

“周末晚上…一般是约会好时间。”科林推开玻璃门,把文件合在一起摆在桌上,右手接过手机,“如果你有了新发展我也会很高兴的。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吗?”

“不得不说是很漂亮的那种。一位坚强而独立的女性。”道格在地板上踱步,看向窗外新开放的蔷薇花。

虽然他们的初次见面不尽如人意。

“…不错啊,”科林已经坐下来,办公椅随着他左右晃动,“现在进行到什么阶段了?有到我们这样吗?”

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个滑稽且无趣的笑话。

“我们才刚认识。我想带她去看游轮,那是我朋友的。”

“这方式不错,我得记下来,说不定以后用得着。你们是在哪儿遇见的?”

“一家洗衣店,她来找我换零钱。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听上去真像小说开头。男女主相遇交换号码,约个几次会,随后就在读者的期待中疯狂滚床单。”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科林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通电话,在此之前都是短信联系,简短而直接。今天周六,按照约定他们还是应该明晚见面,而这时对方却打电话过来,明显是有事要说,他已经猜到大概了。毕竟是和他打电话,而他们除了这个又有什么好聊?做爱的新姿势,或是床第伴侣之间的新奇玩法?一说出来他自己都没有讨论的想法了。

他的视线在桌上游移,落到名片夹上的第一页。

“你可以今晚约她见面,最好准备一瓶酒,夜间在海上的小艇上碰杯对饮,倒也是别样的浪漫。”

“不错的主意。”

“这赞美听起来怪奇怪的。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刚接过几个新活,就不多说了。挂了。”

“拜。”

听着手机里传来忙音,科林才注意到面前的纸张已被他手中的自动笔画的一团乱,他沉默着把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11.

白天的酒吧远不比晚上热闹。道格看着头顶老旧的酒店标志,bar的单词排成一列挂在上面,周围环绕着在夜间散发活力的霓虹灯管。他推开门走下几步台阶,略显空旷的厅里零星坐着几个常客,吧台边老板在一个个擦玻璃杯。

“欢迎。你想来点什么?”老板抬起头露出帽子下的蓝灰色眼睛,双手熟练地继续他的工作。

“来一杯果汁吧。还不是喝酒的时候。”

“稍等。”

他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坐下,这里看起来和那天晚上差别真大。灯光没有开,从大门照进来的阳光勉强把厅内照亮,桌子刚被擦过,水渍还残留在表面上。

“你的果汁。”

“谢谢。”他推过去几枚硬币,刚好够付果汁的价格。

他们交谈很少直接叫对方的名字。做爱的时候也更少,他没有深究过原因。因为这是爱人才能有的特权?他在脑内生成一个假想场景,发现自己在开始前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像你不敢吻他一样,不是吗?

他开始回忆那天晚上对方的装扮。在模糊的、不断晃动的镜头里,他看见那个坐在吧台边的身影,随意搭配的服饰,一顶戴上后就像高中生似的棒球帽。明亮的双眼。

他一定会奇怪自己为什么那天会做这样的决定,莫名地迈了步子,坐在那人旁边。那是一种说不出的互相吸引,他在心里那么认为。

记忆里出现散落的白床单,金属制的床架,起伏交叠的身影。他看着汗珠从对方的脖颈上滚落,原先肉色的肌肤泛起潮红,半张的嘴唇在诉说他的需求和苦楚。他的手指滑过对方背部的疤痕,他记得对方解释过,这是他上过警校且服兵役的证明。他身上也有,不过不抵他的多。

后来回想,或许那时他就发现了些什么,不过事实还没有如此明显地呈现在他眼前。

12.

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月了。科林用拿着笔的手抵住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他闭了一会眼睛才睁开,接着翻开抽屉里放着的小册子,三个月前的字迹写在最后一页。

【别再犯这种错误。】

他吐出一口气,把册子丢回原处,晃了晃脑袋继续他的工作。不用看镜子也知道他的黑眼圈重地惊人。他提醒自己今晚要去电影院接头,为了之前调查卧底的事,他还险些和弗兰克发生了口角,他的立场令他不得不主动做出让步,并对电话那边说:我需要你们当天去的那些人的信息。从姓名到社保号,一个都不能少。

当天晚上,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他压低帽檐从弗兰克手中接过信封,懒得为对方搞怪的行为做出什么额外评价。分开后他从小道离开,勉强能看清路的照明灯拖长他的影子,拐过拐角绕到外面的巷道里,他的鞋跨过几个水坑,街角高处的灯光有些晃眼。

他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同样急促,一前一后,他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空着的另一只手摸向口带里的小刀,盯着下一个路口闪身钻了进去。然后他偷瞄了一样外面,路上空无一人。

呆了有近一分钟,他解决了一个无辜的过路人,之后快步走进穿梭的人流里,他忍不住回头看,可什么都没看到。他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在路过一个站台时,他和人群一起挤进列车车门。

他知道自己的现状,正如站在暴露的边缘。对方发现他只需一步,如同剥开一层薄薄的锡箔纸,他也是一样。握着那只写着“公民”的信封,他在电脑里逐个输入姓名,排查对象。结果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只有一件事还能安慰他:他在交谈时试探过唯一知道卧底身份的上司,他们并没有得到警方卧底的身份,连面孔也一无所知。听到这句话,他悬着的心才缓和了一些,而他的面孔是另一副截然相反的悲哀和惋惜。

此时他内心的嘲讽声愈发放大。

13.

“今天还抽烟吗?”

“不。我平时抽的够多了,今天就免了吧。”科林说,于是他扬起酒杯。

“你现在就像个瘾君子。除了不吸毒这条。”

“我想我看上去还没那么糟糕。前几天我的女友还说我荣光满面。她是心理医生,我们在工作上偶然遇到,彼此合拍。如果你要问我有多长时间了,还不到一个月。不过她提醒我不要过度吸烟,看来她不喜欢这个。”

“我甚至开始怀疑你的另一个身份是不是侦探了。烟味对大多数女生来说都有些呛人,而且会对宝宝有伤害。”

“你想得也太远了。”

“是她们想的远。我只是转述。”

“说起这条,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几次?我想应该不会很多了。”

“意料之中。原先我以为还会再迟一点,没想到那么快。”

“时间总是在你意识不到的时候消失。所以,运动前的闲聊时间到此为止?”

“你少见地主动一回。”

“最后的离别礼。”

虽然对方在说完后露出开玩笑的表情,道格也不能不注意到他内心陡然一颤。他们只是床上的伴侣,无情的情人,他们约定过的。当对方都有了自己的另一半,他们本就该将这种行为结束,因为他们不再需要彼此。他感觉到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诉说着什么不同意见,但它被另一种强大的声音完全覆盖了,几乎听不可闻。

14.

他第一次和对方接吻。他确定这是一个真正的吻,从开始到结束,他清楚地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温度和情欲。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做过各种情人之间在床上该做的事,除了尝试情感。

现在对方在轻吻他的耳垂,用唇齿挑逗那敏感而柔软的部位,前胸因为呼吸的急促而上下起伏,和对方的胸脯贴在一起。那颗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从他的肩上抬起,他甚至只因为那一眼对视就感受到猛烈的气血上涌,接着对方开始舔咬他的右胸。舌尖一遍遍滑过敏感部位,他的脚趾忍不住蜷起,喘息早就凌乱地不成样子。

“你知道吗,”他看见对方抬起头说。

“…嗯?”

“你这个时候…脸红到咬牙切齿的样子,只会让我更想上你。”

“那就上啊,我等着呢。”他听见自己从喉咙里吐出这些话语。

自己到底在渴求什么呢?

15.

每天都难以预料,更何况是情转急下的糟糕桥段。道格在他的武器库里捡出一把格洛克来,虽然他现在更想出去把街上的人扫射一遍,但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的。这才是最糟糕透顶的事。

什么破事都会集中在一块儿。他嚼着索然无味的口香糖,扫过窗外开始枯萎的蔷薇花。他这一个月学了够多的追女孩手段,并充分有效,除了感谢某位情场老手,他也相信这离不开他自己的功劳。在街边喝茶聊天,晚上乘船对饮,或是在适当时机接上令对方会心一笑的话语,他知道两人的情感在逐渐升温。不久他们就有了飞速进展,身体接触从遥远的距离缩小为零。

或许还是那句话,该来的总是逃不过。克莱尔从调查的FBI那得来了消息,一切都无法再维持下去。曾经的甜言蜜语瞬间都成为厌恶他的理由。

然后他的父亲,以及卖花人,或是种种什么其他的原因,使现在的他只剩下一个选择,继续做下去。他嘴上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过鬼才知道。

每天都难以预料。

他和科林好久没见了,这事根本排不上号,分不上时间理会,但他的日程表在提醒他。

16.

在早餐特卖标牌上方的一台大屏幕上,早间新闻主持人正不遗余力地展示他连续讲话而不间断的能力,科林偶尔从他的早餐里抬头,瞧瞧这位主持人的长篇演讲是否结束,能让他的耳朵获取片刻安宁。吃完最后一片火腿面包,他叼着吸管开始关注屏幕,主持人刚报道完这场城市昨天结束的大雨,画面一转,镜头切到一家银行被警车包围的视频上。

咬吸管的动作停止了。新闻标题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听见主持人快速读着新闻稿件,剑桥银行抢劫案至今未破,FBI正持续调查。接下来是一组照片,被烧毁的空车,银行总管重伤入院,和一张监控截图。

黑白画面里,几个人戴着头套并全副武装,画外音说明画面中央的高个子就是此次抢劫案的主要头目。画面又持续了几秒,直到下一条新闻跳出,科林才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付过钱后,他抓过旁边的车钥匙推门而出。

电梯抵达,和与几个熟人打过照面,他打开他办公室的门,拉下百叶窗帘。电脑开启后他立刻登录警方系统,点开右边一列最下方的页面,熟练地输入密码。

感谢一个月时间还没有过去,他还拥有几天权限,得以进入FBI的查询系统。就在上个月,他们与FBI有个项目合作,对方都需要进行短暂的资源共享,组员都得到为期一个月的高级权限,且拥有自己的登入密码。项目不归他管,对他来说,这个特权也只有在这时候才真正发挥作用。

他在检索栏中输入剑桥银行抢劫案,点击回车,任务页面和最新情况进展跳入他的眼帘。屏幕上的疑犯照片再一次证明他的预感和直觉是正确的,为何那张视频截图中的身形如此熟悉,为何那人的手上有和他一样多的老茧,来自多年的持枪经验……

“去你的城市工程师。”

17.

理了理身上的波士顿警服,道格端着枪走在詹姆旁边,由他拿着被现金撑得鼓起的提包。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刚从酒吧里出来一样轻易,忽视墙边几个被放倒的警卫,两人推门走进偌大的工作间,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

他们一路向前,经过后门时正好躲过外面那个悠闲警卫的视线,顺利与后面伪装在救护车里的人员接头。

“快点把这个拿上去。”道格看着他们麻利地把包一个个递上去,便脱了外套往边上走了几步,然后他注意到门边的窗户传来细微的嘈杂声。

**

“拿着你们的步枪,把警服穿上,他们不会注意到你们的。”

道格并不知道这句话会成为永别,然而他还是在转身走过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工程车已经开始启动。时间紧迫,他和詹姆一起走向转角路口,刚好和赶来的警察队伍合流,没人留意他们。他轻微地调整呼吸,对詹姆使了一个眼色,分两路行动最后在外面回合。脱离队伍后他走另一条路绕到后门,看到了在前面大跨步前行的詹姆,而紧跟詹姆身后的就是之前和他谈话的FBI探员。

他知道这次逃不过了。拔枪的时候他想起詹姆之前说过的话,“如果我逃不掉,我就不会走了。我会和他们火拼。”

这时他的口袋里传来震动声。

18.

“嘿,苏利文…嘿!”

“啊?”

“叫你好几声了,现在可不是发呆的好时候。你最好还是等回家了再望着你的天花板吧。”

“抱歉…我最近可能状态不好。”科林作势揉了揉眼睛,“嗯,所以进行到什么地方了?”

“再说一遍,今晚的行动六点进行。我们会分两队包围毒品交易的仓库,为此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名可敬的警官,切不可再失手了。”现任上司将双手撑在桌上,满脸凝重。

“收到。”

“随时保持联络。散会吧。”

科林收拾完面前的文件夹后起身离开,在返回办公室的途中将早上发送的短信删除。想了一会,他把列表里的联系人也删除了。因为他知道,今后不会再有联系的可能。

**

他看着那人苍老且因疼痛而拗成一团的五官,再一次发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是FBI的线人?”

“啊…孩子,说不说又有什么意思呢。”卡斯特罗啐掉一口涌上喉咙的血,声音听上去像个破损的风箱,“因为你知道我是不会对任何人吐露的。”

那双曾经暴戾的眼睛里现在只余下疲惫,但他的右臂依然支撑着没下垂过。

科林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狰狞的,他两颊的肌肉甚至开始紧绷僵硬,风声充斥着他的双耳,准星依旧对准面前将近躺倒在车上的弗兰克。

扳机在铃声响起的瞬间扣下,子弹弹在坚硬的金属板上,然后只剩下突兀的铃声依然响着,如同催促的发令号角。

**

短短一夜之间,他成为此次任务的最大受益者,因为无人知晓昨晚的仓库停车场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他是犯人击毙者,也是唯一还活着的在场者。警方派出的秘密卧底也终于露面,他本想着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不如就这样理所当然下去,将一切都埋进土里。

当他怀着这样的想法端咖啡走进办公室,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他看到桌上被动过的那个信封。

**

所以当他打开家门后,看到那个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枪口并不意外。

砰!他的世界随着视角倾倒,纸袋里的果酱罐滚落到桌角。他的手指在地板上弹动。

这个时候应该想什么?他想不到。快要结婚的女友,千疮百孔的弗兰克,他早已离世的祖母,他面目模糊的父母亲……哦,道格。

他的眼睛黯淡下去。

19.

另一个城市里,一个戴兜帽的男人买走一份报纸,在公园的木椅上阅读首页上的头条新闻。看完后他把报纸叠好,起身从小径离开。

手指再一次划亮手机屏幕,点开那条本该被删除的短信。

【快点离开这里,无论去哪儿。不要去找你的女友。你明白我的意思。

此条短信阅后即删。

附注: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我会对你说自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句真话:我知道你的身份。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我在警察局工作。这就是我给你发这条短信的原因。

科林】

20.

杯中的果汁已经见底。老板问他是否还要点别的什么,他说,“来一杯啤酒吧。”

“不是打算今天不喝啤酒的吗?”

“这是为另一个人点的。不过他不会来了,就由我代劳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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