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又一个人看海

若玄喜欢海,在海边一坐就是一下午,所以社团活动说骑行去海边的时候,她本能地忽略了跟隔壁学校兄弟社团一起去的联谊本质。到海边的时候刚好是傍晚,阳光跟准备好似的适合拍逆光和剪影,当大家兴高采烈聚在一起狂自拍的时候,若玄就坐在沙滩边,安安静静的看着远方的海和波浪。

“怎么不去拍照?”若玄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低了低头思索自己如果不说话他是不是就会自觉地走开。

“是因为,这样看着就会有一种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的感觉是么?”男生的声音温润却有力的传进耳朵。若玄又抬头看了看他,男生嘴角还有跟阳光一样温暖的微笑,眼神里仿佛带着光。

若玄重又把目光投向远方,低低地回答:“大概吧,大海,好像是一直会这样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的有这种矫情的想法啊!快起来拍照了,再怎么样这个世界都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还会有你们社长的河东狮吼!”远处好像隐隐传来社长的声音“作为摄影协会的副会长,若玄以为在那儿一直坐着就能出片吗!把她给我叫过来架三脚架!”

若玄一怔,男生把她半搂着拉起来,又拉着她往人堆里跑。她只好跟着大家笑闹,调三脚架高度和光圈。那天直到要回学校,若玄也没找到机会问那个男生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直到要办摄影展,若玄才又遇见他。摄影展上有一张大海的照片,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物,只有一片天和一片海。背景是宽广的墨蓝色的天空,空的仿佛少了点什么,可是也许就是这样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人觉得移不开目光。照片的署名是miller许。

“喜欢这张?”若玄看了看又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顿了顿还是把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你的生活日常是不是就是突然出现在别人身边然后欣赏别人被吓到的样子,并且内心为之窃喜。”

“有些事情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就不好玩了知道么?”男生低头看了看她,退了一步伸出手,微笑着说道,“我叫许远,很高兴认识你,若玄。”面前干净白皙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姿势,若玄只好握了握那只手,也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若玄。”

从那以后,许远就经常出现在若玄的生活里。他会带她去他的学校吃食堂并极力推荐一家盖饭,那家若玄后来才听说有外号为杀尽天下宅男的盖饭。直到舍友一脸八卦地问起若玄,你是不是在跟隔壁学校的许远恋爱丫,她才感觉许远这样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是不是太过突兀了。虽然他带她去的那些地方总能引起她的兴趣,小巷子里的元宵店,胡同里的小酒吧,街尾的书店。他们可以一聊天就是一整天,若玄有的时候也会疑惑这样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懂那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许远的摄影技术不高,但是拍照的角度总是给若玄一种全新的感觉。他也总能像是老饕那样找到这个城市巷子里面的特色美食。他们会在阳光正好的时候骑车去海边,可是他从来不会给她机会安静地坐在那里看海,而是拉着她玩水,在海边奔跑,建城堡拍照和哈哈大笑。若玄总是觉得跟许远在一起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她已经想不起来那样安静地看海,安静地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可是好像生活这样吵吵闹闹才是正确的一样。

那个周末是许远的生日,若玄把拍立得递给他的时候,他笑着接过来说了谢谢。若玄歪头看了看他,觉得有点奇怪,笑还是那个笑,却不知怎么带了点暧昧和宠溺。来的人彼此都很熟,很快便喝成一片。若玄挤到许远身边,摸了摸他脑门,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怎么了?他似乎喝的有点多,端着杯子,看了看她,然后突然搂过她,在她耳边小声呢喃:“若玄若玄若玄若玄,我喜欢了你这么久,我们明明不可能,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再让你一个人看海,舍不得不去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叫做许远,曾经那么那么喜欢你。”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通红的脸,不敢面对周围的一片起哄声,却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可能。

那个晚上许远跟谁都要喝一杯,若玄就坐在角落,一直看着他。周围的喧闹好像都远去,只剩他身上的烟味和低沉的声线还绕在周围。最后散场时,许远找到在一边发呆的若玄,笑着看着她,最后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是不是一直想问一开始我怎么知道你名字,我找你们社长问的啊,你个傻子。”她闷在他怀里脸都红了,“你怎么好意思问的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问他你们社那个老坐那儿看海的是谁啊,跟傻子似的。”若玄抬手重重拍了他一下。他抓着她的手又把她搂紧,低低地笑道,“你看你傻了这么久,我不还是陪着你傻了这么久嘛。不过啊,海没什么好看的,以后不要看海了,多看看我吧。”说着他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照片,是一张他站在大海前的照片,他脸上大大的笑仿佛比阳光都灿烂。若玄嫌弃地看他一眼,把照片收好。他一直笑着看着她,眼睛里仿佛都是光,她也只好也像傻子似的笑着看着他。

然后,然后许远就消失了。若玄以为第二天许远会带她去海边,可是她打的电话发的短信通通没有回信。第三天第四天,什么都没有。过了很久很久,许远都没有再出现。那个永远带着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生就这样又突然消失了,只留下若玄手里的那张照片。

也不记得是哪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社长递给若玄一封信,红着眼睛说道,“若玄对不起,但是许远很爱你。”直到跑到他们经常去的那家清吧,在喧闹的人群中,若玄才敢打开信。


若玄:

hi,最近还好么,没有再一个人偷偷去看海吧。你一直不问我为什么是你,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讲故事的始末,现在我离开了,你会好奇么?其实两年前我确诊的时候就应该休学了,可是参加了最后一次社团活动之后我突然不想治疗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总是喜欢看海的女孩子。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但是又很坚强,我也很奇怪,明明活着的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有这么多颜色,她为什么偏偏喜欢海那种深沉忧郁的颜色。于是我走到了你身边。后来,我才发现,被外表欺骗的我太可怜了。原来那个有着孤单背影的女子除了名字好听还可以半夜啃掉半斤鸭脖,喝起酒来比我这个纯爷们还不含糊。

若玄,你一直以为是我陪着你,其实是你陪着我,你陪着我去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晒太阳看半天书的书店,你陪着我去我一直想去的小酒吧喝酒,你陪着我去吃深巷里的小吃。但是若玄,我不可能让你陪我走完生命最后一段,不是我不想,是我舍不得。若玄,我舍不得你再一个人看海,因为下次我不会再出现了,所以不要再坐在海边了,不要再对着海去描写那些没有人知道的记忆。

若玄若玄,你知道么,我的邻床是一个小男孩,胖的不行,可是就是喜欢吃,可我没见到他哭过。他妈妈每次看他都心疼的不行,直跟我说,宁愿他哭出来。若玄若玄,想哭就哭出来好不好,如果你疼,哭出来,我容许你抱着你们社长的一身赘肉哭出来,不要去看海。

若玄若玄,你还记得那张你喜欢的照片。你后来跟我说空空荡荡的照片,一看就仿佛少了点什么。那是我偷拍的你,第一次见你,你就是那样坐在海边,后来我把你p掉了。懂我的意思么,若玄。那片海那片天一直都是那样,所以没什么好看的。还记得那家元宵店吗,我跟奶奶说好了,每次你去都给你一碗热乎乎的元宵。还有那家烧烤店,老板只保证我你去给你留一份脆骨。

若玄,我生日那天抱着你许了一个愿,我跟上帝说,上帝,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让这个女孩子也在海边等我吧。若玄,帮我实现愿望好么。若玄若玄,人的生命可以结束,但我不想失去记忆啊。

                                                                                                                               许远


若玄不记得那时候哭了多久。原来生命中真的会有这样猝不及防的疼痛。她始终没从那张照片里看出她背影的孤单和坚强,只发现,海确实一直是那样,是许远背后那片海的模样。

很久以后,若玄还是喜欢去海边坐着,只是不再想任何事情。

直到,有个男生突然坐在她身边,“这样看着海是不是有一种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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