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日的爱与欲

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至少对我这吃货而言,按照我家那边的习俗今天有荠菜煮鸡蛋吃,这绿油油的荠菜与浑圆嫩滑的鸡蛋腻歪在色泽浓郁的汤汁里,绝对是一股春天的气息。

三月三吃荠菜煮鸡蛋是各地习俗之一,主要吃的还是荠菜这一味野菜的鲜嫩爽口,可炒,可煮,可炖,可作馅,无论怎样烹制,荠菜这一绿色的小生灵总是能带来独特的风味。早在《诗经》中就有“其甘如荠”的说法,而吃货陆游与辛弃疾更是有“手烹墙阴荠,美若乳下豚”;“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的诗句;食客郑板桥也砸吧着嘴巴摸着下巴玩味道“三月荠菜饶有味,九熟樱桃最能名”。

三月三的荠菜必须得吃野生的,这一点有两位顶级老饕最有发言权,一位是张洁,唯一两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家,另一位就是汪曾祺,修炼成老精的文狐。张洁是辽宁抚顺人,汪曾祺是江苏高邮人,虽然两位所在地域不同,当地菜系也不一样,但是对待吃荠菜这件事,他俩是出奇的一致,就一个选择,凉拌,又略有不同。张洁喜好新鲜的水灵的荠菜用精盐、麻油、味精、白糖精心调配好,而汪曾祺吃的就更加精致一点,将荠菜焯过,碎切,和香干细丁同拌,加姜米,浇以麻酱油醋,或用虾米,或不用,均可。或许是江浙一带喜好吃类似于“宝塔肉”之类的寓意吉祥富贵的菜,汪曾祺曾提到过,在他家乡一带吃荠菜的时候,会将这道菜常抟成宝塔形,临吃推倒,拌均。

早春三月,除了吃荠菜,还有大把大把的野味会从土壤里、枝头上冒出来,色泽红润的枸杞,沙洲水岸的蒌蒿,阴凉大树下的蕨菜,还有田间地头的马齿苋与配银鱼做羹极佳的莼菜。一览山花烂漫之余亦能一饱口腹之欲,啧啧,好不享受。

杜甫在《丽人行》中写过:“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自古以来,三月初三就是踏春出行的好日子,而在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中提到的“暮春之初”也正是在这一天,文人骚客“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喝喝酒、写写诗感受一下天地之间的生机灵气儿,抒发一下各自压抑了一个冬天的情绪,嘻嘻哈哈的追慕“魏晋遗风”。

农历三月初三,曾经还是古代的一个重要节日——上巳节,干嘛的,洗澡的,洗去一个冬天积累下的污浊,换上新衣,迎接春天的到来,所谓:“东流水上自洁濯”。到了三月初三这一天,全国上下不但民间百姓临水洗浴,而且宫廷里的帝王后妃也赶赴水边沐浴。上巳节起于“周礼”,到汉代,上巳被定为节日,魏晋以后,确定三月初三为春禊,至此以来有了一系列的与春天有关的习俗。

传说,三月三是轩辕黄帝的诞辰,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自春秋战国以来,三月初三,在河南新郑一带,也就是黄帝老家,一直有祭拜先祖黄帝的仪式,到了唐朝,这一仪式成了官方组织承办的祭祀典礼,到现在,这一传统习俗一直在延续。有一些专家也倡议,将农历三月初三设为“中华圣诞节”,这个嘛,我就呵呵后了。

除了黄帝这位老人家,还有不少人在三月初三这一天出生,比方说道教的真武大帝,掌管蟠桃会的西王母娘娘,对了,还有我自己也是扎堆在这一天出生的,不过,按我妈的说法,我是想吃荠菜煮鸡蛋了,馋的,跟他们那些什么神啊仙啊不同,所以我立志就是做一名老饕。

像三月三这样的重大节日,自然少不了“爱情”这一话题,李白诗云:“啸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这里的年年柳色,即指农历三月三的情人节。相较于七夕,三月三更为正统,所谓“寻花问柳”也是从这唐朝以来的古代情人节开始的。这一天情人游春幽会,漫步灞上,折柳相赠,啸声不断,一天下来,到了离别之际,更是“垂柳无端馈赠别”,折柳定情,春天的爱情,协和万物,萌动青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虽然到了现在大家都只记得七夕,忘了三月三,但是其实汉族之外的少数民族还是将三月三当做他们自己的“情人节”。

壮族要在三月三举办盛大的歌会,因为这一天是他们传统的歌圩节,成千上万的未婚男女在这一天到歌圩场上赛歌、赏歌;男女青年通过对歌,如果双方情投意合,就互赠信物,以为定情。而在黎族的风俗里,男子上山狩猎,把所获猎物腌好封存;妇女在家舂米和做粽粑;青年男女准备漂亮的服饰和定情的礼物。

《诗经·郑风·溱洧》中曾写道: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不得不说三月绽放的芍药是最适合的定情物‘从《诗经》时代开始,芍药就因情人之间的赠予而被看作多情的“解语花”。芍药的色、香、韵之美,使历代文人墨客为之倾倒,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韩愈写有:“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龙。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九重。”可见韩先生曾沉醉于芍药的千娇百媚中,宛若置身仙境。

这是一次发生在三月三的艳遇,那个遥远的三月初三日,溱河和洧河迎来了桃花汛,春水涣涣。人们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奔向河边,爱情和喜悦之情一起在心灵里疯长。岸上青草茂密,枝头鸟鸣啾啾,阳光金子一样铺洒下来,叫人春心荡漾。屋子里坐不住,三五邀约着,去河边参加欢会。河边,已然热闹如市集了,男男女女,往来如织,人人手拿兰草和芍药。他们开朗大方地说着笑着,将春天清爽的空气搅动得欢腾起来。而此时的“周礼”更是允许仲春之会:“于是时也,奔者不禁。”俩人若来电,就在野外亲热,也没人认为是伤风败俗,却被看作是对大地丰产的祝福,是吉祥!

二月十四日的西方情人节我们要学着西方人的习俗送爱人玫瑰,可是玫瑰有刺,容易扎到你的爱人。为什么不送芍药呢?那娇丽又芬芳的花更能表白你的心,尤其在这历史更为悠久更为浪漫的中国情人节里,表达你的爱与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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