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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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卖年货的小面包车一遍又一遍地放着隐形的翅膀，大概是从我读初一开始，村里总是隔三差五有小面包车载东西来卖，跟城市里移动售货的房车一样，他们随意切换着村落，一年又一年，见证着每一个地方的更新迭代。
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许久。像是每一次期末考试前的心情，害怕面对过程，却又期待结束之后迎来的假期。一个人在外面孤军奋战的时间久了，我们想念家乡的至亲，熟悉的朋友，儿时的玩伴，想念河边钓鱼、山上野炊......却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长辈问起对象是否找到，工作是否顺利，房子什么时候买，婚什么时候结。
春节的习俗是除夕之前要把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因为父母会稍晚一点回来，所以一到家我就开始动手收拾，从卧室到客厅，由楼上至楼下，各个角落，全部都做了一遍清洁。
虽然可能在家住不了几天，但是仪式感一定要有。爷爷也在旁边帮衬着，几年前他就动过呼吸道手术，这种病是没办法根治的，我一边干活一边听着他愈发沉重的呼吸，深感惆怅。
我们在外拼搏，以为可以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却总是忘记，那个曾经最爱你的人，正在岁月的流逝中越来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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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是母亲做的，现在的年夜饭一年比一年早，谁家煮好了就可以放鞭炮了。大概下午两点多开始，就已经一家接着一家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为了不落后，我家都是几口锅同时开动，一边是电磁炉，一边是老灶。
我帮着母亲打下手，洗洗菜添添火把，10岁的妹妹在旁边也嚷嚷着要帮忙，什么事都要帮着插一手，蹦蹦跳跳，着实开心。父亲看母亲听到别人家放鞭炮急得不行，总是笑着说：“慢点慢点，最后一名也不会被罚的呀”。
生活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着最简单的饭菜，可以一起回忆过往，也可以一起展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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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大人小孩，都要穿上崭新的服装，预示新年新气象，也是除旧迎新的意思。吃完早饭大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约起来打麻将了，有人说麻将与梦想相悖，可新年就是放松和开心的日子，如果非要把城市里的紧张和焦虑带回家，本就越来越淡的年味只会被冲散地再也不见踪影。
大年初二是去外婆家拜年的日子，我们早早就出发了，到的时候外婆在做饭，我跑到厨房叫她的时候，她看不清是谁，我便又大声地叫了句“外婆，我是**”。自报家门后外婆冲上来就抱住我，兴奋地像个孩子，我也很是高兴，一直以来外婆很疼我，逢人便说我好。70多岁的她因为去年生病住院，人倒是还精神，视力和听力却越来越差。
杨绛先生在《我们仨》里面便提过：“这个世界只有死别，没有生离”，当那年奶奶因病去世的时候，当去年我坐在手术室外等待里面正在手术的外婆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
就像外婆说的，现在见到这些晚辈，是见一面少一面，每年也就只盼着春节的时候能够看上一看。
我们总觉得春节无趣，觉得不过是走形式的一个节日罢了。那是因为我们不再是小孩子可以收到许多红包，也不是家中盼望着子女归来的老人，春节对我们这个年纪来说，意味着七大姑八大姨的轮番上阵语重心长，意味着忙忙碌碌扫地擦窗，意味着红包一个个往外送，也意味着要面对自己这一年的平庸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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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空我去老村走了走，那里已经是杂草丛生，断壁残垣。可正是这已然满目苍夷的地方，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童年记忆。我站在路的正中间，闭上眼睛，慢慢地呼吸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童年的味道，都是快乐的气息。
或许再过几年，我便再也见不到这村落的本来面貌了，或许再过几年，连记忆都将变得模糊。
重建新村到底是好事，时代正在飞速进展，我们只会往更高的追求去走，而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回忆不代表就要止步不前。新村有篮球场，有健身娱乐设施，有圆盘，有广场，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总是会在圆盘那里谈天说地，村里的女神们会在晚饭之后在广场集合组织跳舞，一派其乐融融。
正月初六是我们六修族谱的日子，阵仗很大，大家都很开心，几乎全村的大人小孩都出动了，一大早便起床了，一群人浩浩荡荡，气势十足地举办了修谱仪式，旁边是仙女们的载歌载舞，好不壮观。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在城市里，住了许多年的邻居是谁可能都不知道，在家乡，自己家没菜了都可以去别人家的饭桌上夹菜吃，走在路上的每一个人都会跟你打招呼并对你投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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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又要上班了，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爷爷说：“你就晚两天嘛，你就不要那么早去嘛。”，当我们启程再度出发的时候，身后总是有人在注视着我们的背影，无能为力的看着我们渐行渐远。
从黑白到高清，从儿童到少年，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除夕。小时候，家人对我们呵护备至，现在，我们长大了，他们老了，故乡也老了。总有一天，人也好，家乡也罢，或许都只能永远封存在记忆中。
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回家过年吧，看一看日渐老去的父母，瞧一瞧悄然变化的故乡，我们终究是在外的游子，不要忘记了生我们养我们的一草一木。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曾经我们呼吁着减少留守儿童，而现在，当留守儿童越来越少的时候，随之改变的，是留守老人的日益剧增。我们在城市里孤军奋战身心俱疲的时候，父母又何尝不是孤独地眺望着远方，他们，在等我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