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十回 庆生辰书房内聆训 赠信物桃林外传情

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十回 庆生辰书房内聆训 赠信物桃林外传情

暖絮儿每次见到献婆婆,总是先取些吃食给她。而献婆婆则大多是接了吃食道谢,便帮着暖絮儿清桃林,扫墓碑,等她歇息了再“谈心”。

暖絮儿口不能言,却是耳聪目明。献婆婆说了什么,话语还是弦外之音,她颇晓得。她每常想对献婆婆说些什么的时候,简单的就打手势划划,难一点的,就在地上画画。献婆婆也是一点就透,两人交流通畅。

献婆婆虽只是个在坟地讨祭品过活的老乞婆,却是说到做到。她承诺了秦生,帮他撮合与暖絮儿的因缘。每见到暖絮儿,总要旁敲侧击,说上几句,试探她的心情。可近来暖絮儿仿佛耳朵聋了一般,对献婆婆总是不理不睬,面色沉静,也没有别的回应。这一天老婆婆着急说话快,暖絮儿干脆拿起一个馍,直塞她嘴。

献婆婆说:“今天我却不要吃馍,我和你说这些,也是一片好心。你却定要给我撂下句话,对秦生是怎么样想?”说完,弯着胖大的腰肢,费力捡起了一根细木棍,递给暖絮儿让她“说”。暖絮儿背起手来不接,老婆婆动了怒,虎起脸挡住出桃林的小径,硬塞给她木棍,点指着卢妇人的墓碑:“今天你其实躲藏不过了。现在我就当着你母亲的面问你,秦生对你一片真心,就讨你一句回话。你若有心,就告诉我,你若无心,也请明说。我转告他,不教他挂念。一家女百家求,你不喜欢,人家还要去定着别的女孩儿呢!”

暖絮儿面上投下一片愁云,缓缓蹲下,接木棍画了一家三口的头像,还有一堆铜钱。一个青年男子的头像,和一个空空的鱼篓。

献婆婆道:“我明白了,这三口之家便是你的长兄。父亲死了,长兄如父,若要聘你出门,他们要很多银钱。”暖絮儿点头。

“我再问你,若是那秦生拿得出彩礼,上门提亲,或是中举进学,便要娶你,你可愿意?”

暖絮儿在地上画了一个做官的纱帽和一个小姐的凤冠在一起,又远远地隔开,画了一个贫女。

献婆婆看了看,“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暖絮儿绕过献婆婆,出桃林碎步走了,背影来看,掩面抽泣。

不几日,秦生提了一尾鱼来赠婆婆,动问究竟。献婆婆说:“人家姑娘心里对你是有意的。”秦生大喜过望。“你且别急,只是他兄嫂要把她待价而沽。”秦生道:“我一贫如洗,读书买纸勉强够用,何来彩礼?”

“老婆子我要是有万贯家财,现在就送你些。奈何没有,可是我有一个计较。”

“什么计较?”

“你现在就去寻来媒婆,送他几尾大鱼,央她替你到夏家走一遭提亲。不论他家答应与否,总要讨一句回话,要多少钱银两,才能迎娶他妹子过门。”

“我分明没有银两,这样岂不是自取其辱?”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嫁做人妇,自己抱恨终生就对了?”

秦生道,“我听婆婆教诲,明日就去办。”

过了五天,秦生没精打采来见献婆婆,说道:“婆婆,看来我是被难住了。她家哥哥有了回话,说是暖絮儿女工手艺出众,进项一年就有五十贯,若是把这课摇钱树娶走或是买去,少说也要三百贯,公平合理。看我是同学相识,少要些,也得二百五十贯。若是没有银钱,便要中举,明媒正娶做诰命夫人。”

“招啊,现在你和他家挑明了,求婚的人里就有了你这一号,你虽无钱,可有学问。还是苦读去吧,要偷懒的时候,就想想你的心上人,没准哪天,就被有钱人家买去了,时不我待哦。”

秦生咬牙去了。可是这一天以后,暖絮儿却很少再来。原来她大嫂想得周全,和他大哥商议,多多给她活计,一来,她迟早出门子,要在嫁人之前多给家里挣钱。二来,以免她和秦生在外见面。若是两个年轻人情不自禁,干柴烈火起来,这暖絮儿就要便宜这穷小子了。

秦生发奋攻读,在学堂进步神速。虽然是在地字班,按佟先生来评,比那些天字班曾考过试的学生,只好不差。更兼文章立意不俗,凡读过的,都能感到一股刚正的气度。

这一年是南宋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很快又到了冬天,腊月里暖絮儿满了十三岁,兄嫂暗地里商议,就近一两年内,一定要寻个好价钱,或嫁或卖,让暖絮儿出门。而沈家大宅里面,沈葆真正在隆重的过生日。沈大老爷和往年一样,借着这个机会大排宴筵,把多年的亲朋故交请来,又让佟先生把他在临安的宾朋也相邀到沈家村一聚。借着这个机会,把儿子沈葆真给各位长辈引荐出来。

当年沈葆真出生满月汤饼会上来过的胖子和瘦子也来了。胖子还是细眉凤目,一团和气。身上缎子面的华服,通体珠玉,富态非常。他见到了沈葆真英武的样貌,喜欢得不得了,对沈大老爷说道:“老员外,一晃不见令郎已经长这么大了,着实令我这个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家伙称羡啊。”伸出手来,在沈葆真身上拍拍捏捏。

沈葆真脸上陪笑,身上多少不甚自然。那瘦子见状凑过来,把胖子的手打开,对沈葆真说道:“你这胖叔叔是个十分精明的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因他姓蓝,也爱穿着宝蓝色衣服,临安商场一多半买卖都是他家的,有一个诨名十分风雅,唤作’蓝貔貅’的便是。是个’宁可负了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他’的角色哩。”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蓝胖子并不着恼,摸着腰上的玉佩,也跟着呵呵大笑,说道:“方良兄就是喜欢诙谐,哈哈哈哈。”瘦子又对沈葆真说:“你知你胖叔叔为什么在你身上,上下其手?”

沈大老爷带笑问道:“为什么?”

“因为当年汤饼会后,胖子一时大方,在葆真身上放了银票多张,结果后悔了,惦记了十几年没睡过安稳觉,现在打算寻找回来,没准还要葆真贴利钱呢。”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胖子说道:“让你说嘴,我且不要讨回来,恰恰相反,我且还要再给他些。”说罢把出来几张崭新的钱引,就往沈葆真手里塞。沈葆真正因为家里富贵,反而没有用过钱财,不知道这一大摞银钱价值几何,更不知道该不该收纳,求救一样看着父亲。沈大老爷说道:“既是你胖叔叔今天又忍痛割爱 ,你就收下吧,好让他记你一辈子。”

众人欢声笑语。胖子对沈大老爷说:“我这次银票却不白送,有个条件要提。”

沈大老爷说:“甚么条件,无有不依!”

胖子说:“我着实喜爱令郎,就是想寻个机会,请令郎到我临安的寒舍小住几日,略作盘桓。”

瘦子假装对沈大老爷耳语,却故意大声:“您看,这就要加倍收房钱了。回头葆真去他家的时候,川资路费一定带足!”

众人一直欢笑到深夜才散。

比照平时,沈葆真早就该休息了。可是这一天,父亲让他强打精神相陪,执晚辈和弟子招待长辈师长的礼节,直到所有宾客送走。沈葆真本想给父亲问了安就回房,却被父亲喊住,又听他对管家沈福说道:“你去打一盆净面水,不要热的,送到我书房来给少爷洗脸用。”说完,让他随着去了书房。

管家很快打了水,进门沏了茶走了。沈葆真洗了脸,看着父亲。父亲手里端杯喝茶,毫无倦色,目光闪亮地看着他,酒席宴上热情的温厚形容荡然无存,问道:“可清醒些了?”

“是的,不大困倦了。”

“好,我且问你,今天都来了那些宾客?叫什么名字?如何穿戴?多大年纪?坐在什么地方?哪里籍贯?经商的几人?做官的是谁?谁爱吃酒?谁爱吃辣?谁已成家?谁没有妻小?……”

沈葆真努力回想,清晰地说中了宾客几人,都坐在什么位置,谁面前是酒盏,谁面前是茶杯……,把父亲所问答上来六七分。

沈大老爷不夸也不骂,又问他:“我刚才问了你哪些问题?都还记得吗?”

沈葆真都答对了。

沈大老爷说道:“记住这些问题,再和别人宴饮的时候,自己留心去看。宴会以后,回想着他们在什么时机说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物品性。明白了吗?

“大约明白了。”

“好,记住了,先生在书院教你的圣人学说要好好记住。为父教你的这些,也不能怠慢。”

“孩儿明白。”

“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歇息吧。”

沈葆真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身上还有胖子赠送的钱引,取出来,交给父亲。

沈大老爷说到:“既是送你的,你就自己做主吧。”

“既是送我的,我就做主送给父亲。”

“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这钱不少。”

“这些纸张,一来用不着,二来我不喜欢上面的味道。要用钱时候,再向父亲讨要就是了。”

“好,你去罢。”沈大老爷和颜悦色。

……

此时的秦生,冒着腊月的朔风,正躲在四面裂缝,杂草铺就的鱼窝棚里挨着。他手里拿着圣人的教诲,口里喃喃背诵,用手拨着地上一个浅坑里,没有燃尽的枯枝。实在倦了,就睡过去,土坑里没有添柴,一会熄灭了被冻醒,大声打着喷嚏。一发跳起来,掀开窝棚的门帘,裹一裹塞着芦花的冬衣,瑟缩着在凌晨的黑暗里摸柴。进了屋子再点燃,索性不睡觉,继续攻读。过年就在眼前了,沈家村的村民都在欢乐地筹备着,秦生也很高兴,因为很少有渔夫还会在这时候凿冰打渔,打上来的河鲜,能买上难得的好价钱。

转过年,年轻的秦生因为操劳,脊梁稍有驼背,骨架依然硕大而厚实。困苦的生活也是慷慨的赐予,只是收获了过早的皱纹。佟先生虽然时常接济他书籍和文房,却从不曾过问过他谋生的艰辛。平素里谈些生活的,反倒是同班的沈葆真。沈家是大富人家,沈葆真身上却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对年长而仁义的秦生更是十分敬重,所以二人渐渐相熟。

这时是南宋淳熙九年,公元1182年春天。按照南宋科举制度,大约在一年以后,孝宗皇帝就会按照惯例下旨,昭告天下,又一届科举大比之年的到来。佟先生在三月初,把秦天一和沈葆真唤道面前说道:

“从今日起到明年皇帝降旨科考,还有一年。明年的第一场考试,叫做发解试,约在八月五日开考。凡选中的考生,将在后年正月,参加礼部举办的州试,凡选中的考生,约在数月之后,到临安行在参加殿试,凡选中的考生,便是当今天子的门生,进士的出身。这三场考试,能够进到哪一场,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秦、沈二人听了,陷入沉思。佟先生说:“以你二人的天资和基础,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如果保持目前的进境,秦天一大约能够通过州试,沈葆真大约能够通过发解试,要想能够进学,都要努力,不可稍有松懈。”

二学生点头称是,散去后,沈葆真和秦天一说:秦兄,过往的考题和甄选的墨卷,先生也曾给我们看过,你的文章笔力我也省得。据我看,以你的学业修为,通过州试是可以期望的。我呢,放学以后不如你专注,年纪也还小,能够到发解试考场上开一开眼界,也很满足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天一有心事,喃喃地答道:“是呵,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暖絮儿因为又增长了一岁,加上读书,刺绣的活计更是出色,往来的买卖络绎不绝。她自从认了字,读了文章,也能把很多名家的画作纺成绣工,各色绣法技艺娴熟,天上的星能闪,地下的虫会动,名家的图章能看得出作者,货路已远不限于衣服。渐渐又外地大绣坊的裁缝来拜,说是要请暖絮儿外出做工,给出丰厚的报酬。都被她大嫂拒绝了,他们哪里懂得,一旦暖絮儿出了门,兄嫂就得不到暖絮儿的工钱,也得不到暖絮儿的侍候了。

可她大嫂并不会在口头上拒绝来拜的人,只是反复推说还有更高的工钱出价,把对方打发走,又不把话说定。大哥不明就里,晚上熄了灯,轻声地问她。大嫂说道:“你这个糊涂虫。这叫做待价而沽。买不到的手的最好,而且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因为你出不起价钱。”

“可你并不想让三妹真的去绣坊做工啊,何苦还吊着人家?人家可都是从外地专程赶来了。”

“我便是要让他们把小姑传扬出去才好,引来识货的人。我们要把她卖出去,整个人卖出去,而不是放她自己去做工。还不明白吗?这做工的工钱都涨到这个份上了,把人买走还能便宜吗?”

大哥听了,连声赞妙。

大嫂又说,“做人不能太贪。我看这势头起来也不能总抻着,凉下去也不好。在一年之内,明年六月之前,在所有上门提亲的人里面,寻个最高的价钱就定下来。无论近处远处,鳏寡残疾,做妻做妾,一定要把小姑典出门去。”

“去年秦生托媒婆来提亲,你不是说中了举,做了官户,就可以把三妹嫁他?”

“中得了中不了举,那是他的造化。嫁得了嫁不了,那是小姑的命数。这两件事情凑不上,怪不得我们。你说,是一个无钱无势的穷书生连中三元做大官的赢面大,还是我这广撒网,限时货卖的赢面大呢。”

“我明白了,我明天就把媒婆找来和她交待。”

“你笨嘴拙舌,还是我来交待的好。”

次日,大哥把媒婆请来和大嫂谈了一个下午。大嫂破例先给媒婆付了一半酬金,十分丰厚,媒婆眉开眼笑道:“大娘子,老婆子我本名姓曹,是三国时候丞相曹操,谯国谯郡的同族(今亳州市,与宣州同属安徽),人送绰号撮合山。三寸不烂舌头,能说得两座大山碰了头,木雕泥塑结鸾俦。你且等我的好消息。”暖絮儿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她手里做着绣工,心里时长想念秦生。倦了就去桃林散心。这时候哥哥嫂嫂不敢太约束她,只得随她去。

暖絮儿到了桃林,献婆婆见到了她,神神鬼鬼,掩口而笑,冷不防塞过来一封信。说道:“你可来了,这些天没见,我老婆子还没有饿死。恐怕有个人,就要想死了。这封信在我手里也藏得很久了。虽然我不识字,也觉得沉甸甸的满是情义。你快打开,给我瞅瞅。”

暖絮儿认得封皮上秦生的字迹,不觉双颊晕红。虽然知道献婆婆不识字,也不想在她面前打开。取过信来,清嗔薄怒地看了婆婆一眼,坐到旁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抽出信纸来看。修长的睫毛忽闪颤动,丰润的嘴唇线条柔和,慢慢翕动着默读,原来是一首七言绝句:

惜君

春闹枝头黄鹂影,

碧海烟波总伤情。

且登广寒伐桂树,

不羡鸳鸯不负卿。

透过信纸,秦生炽烈而挚诚的朗目就在那里。暖絮儿读了很多遍,感觉脸颊发烫。知道秦生这封信约是仲春时节写的。意思是:在热闹的春光里,自己因为思念而感到孤独,等到蟾宫折桂中了举人,就要和心上人在一起再不分开。

暖絮儿捧着信,径直跑回家里去了。献婆婆在后面喊着:“你倒是给我在地上画画讲讲啊……”

暖絮儿跑回了自己住的柴房,把信小心翼翼地藏好,取出一张纸,磨了墨,思索片刻,也写了起来。写完之后读一读,却又撕了重写,往复几次,终于写成。

写完以后,暖絮儿的脸,又自己羞成了一块红布。本想再跑去托献婆婆转交给秦生,走到门口又回来了。掏出针线笸箩,开始刺绣一只小巧的如意香囊。等过了几天绣好,把自己写的这封信密密折了,塞进去。又给香囊缝了一个布兜子在外面罩着,提上一篮子糕饼,到铜镜面前照了照,拢了拢头发,出去奔桃林找献婆婆去了。

献婆婆接过了暖絮儿拿来的糕饼,甜滋滋地吃着,手里把玩那一只装了香囊的布兜子。假装要自己拆线来看看里面,被暖絮儿直瞪眼,口里喊道:“好了好了,我不看就是。等秦生来了,我立即给他。”

等着把糕饼吃完,暖絮儿转身要回家。被献婆婆拽住了,说道:“你们两个这一封信,那一个物件,来来回回不知多久才能交通一次。你看这样如何,每一个月前后,你总要过来一趟,看看消息。如何?我对秦生也这般交待。以免双方相思之苦。”

暖絮儿点头答应着,就去了。

不几日唐生来了。见到左近无人,离老远就喊道:“献婆婆,可有回信?”

“有的有的,可帮你给盼来了。不仅回信,还是个真真的好物件的呢?”

“哦?是什么。”

“我老婆子手稳,可不曾私拆,你自己瞧吧。只是一件,等你看完了,你得给我讲讲,你上次的信里说得什么?暖絮儿没给我讲,你得给我补上。还有这次的回信,说了什么?”

秦生哪有心思听她絮絮叨叨,心思全在那个布兜子上面。他找块石头倚靠,用随身带的鱼钩,轻轻挑开了布兜子上缝制的细线。一个金黄色如意香囊豁然露出,并一股少女幽香散逸。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取出香囊和下面的长穗,迎着日光来看。这一个如意香囊,上面是细绒线,下面是锦穗子,中间嵌入一个锦囊,还能旋转。这边看是一条龙,那边看是一只凤。打开香囊看里面,见到暖絮儿写的诗。只见她写到:

盼晴

竖经横纬亦分明,

千丝结网刺绣工。

守得云开彤彤日,

青山挂角并霓虹。

那意思是说,我的心意是清楚的,就像经纬线一样分明。此时此刻,我在这柴房里刺绣,你在那岸边织网,我们的心意是想通的。只要我们一直坚持到雨过天晴好日子来临时候,我愿意和你,像天上的霓虹一样,紧紧并排靠在一起。

秦天一看了,激动得睁大了眼睛。想喊,却不知喊什么,喉咙里填满酸涩的东西。想蹦跳,又觉得头脑在阳光下一阵眩晕。

献婆婆在旁边看得抓耳挠腮,见他二人传了信,都是这帮样貌,却浑然不知信里说的什么。刚要再问,不防秦生拿着香囊信件,飞也似去了。每跑几步,就纵跳起来,伸手去抓半空中垂下来的树枝。

献婆婆在后面喊:“你不给我讲也行,别忘了每逢一个月就来这里探探消息。”

暖絮儿的大嫂,是个明察秋毫的厉害角色。她看到暖絮儿近来颇有些心事,经常做活的时候停下来,捂了嘴吃吃而笑。问她时候,就红了脸跑开。就知道八成是有了私情,八成是和秦生。可是因自己口头上也答应过秦生,提了条件,也难以硬隔开来。只得三天两日,催促媒婆想办法。

这曹媒婆不负众望,过了两个月,从二百里以外的地方,打听了一个老光棍。这老光棍本是个破落户,虽说祖上也曾为官,宗族开枝散叶。奈何到了他这一辈,不曾用功读书,本来年轻时也凭着祖荫得了个小官来做,但是他不理公务,每天只是吃酒。本官拿话点拨他几次,他竟然恼了,豁出拳头,借着酒劲把顶头上司打了一顿。这下免不了丢官罢职,永不复用。

老光棍把家当踢蹬光了,田亩也买了,只得在土地庙过活。到今年已经是四十开外。本想葫芦提了此残生,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有个外地的本家长辈,论年纪没比他大多少,家境也还殷实,一座两进院子的家宅,用着三五个家仆。这长辈婚娶后一直没有生养,老伴已经先走了,自己也突发了一场急病,眼看来日无多,要把家当相传,不知道翻了多少辈的族谱,竟然找到他来。就派人来连了宗,续了年甲籍贯。 可巧没过多久,这本家长辈得了急病去世了,家仆们就想私分了家当。可巧这个老光棍,破天荒竟然借了几文盘缠,来回门拜望。见家仆死活不让进院子,还在那里搬箱笼,就起了疑心。到地面上击鼓鸣冤,用手里连宗认了长辈的物证,获判了继承。他做顺水人情把这套家宅并田亩浮财,用折扣的价钱卖给了地面官员的亲眷,也并未过分追究家仆,盆满钵满回了家。

饱暖思淫欲,这一下子思忖着,还要给自己讨一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一享天伦。奈何本村人氏素知他的根底,无才无貌,好酒无德。谁愿意把女儿嫁他?他还赌气说,非要满天下寻一个绝色的,给乡邻开开眼睛。

曹媒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打听了这老光棍的是由,日夜不停地长途奔袭二百里地,找上门来。

待续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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