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说了吗，咱村老李家那个孩子，出息了，通过了成人高考呢。”
“哎呀，早就听说了。通过了有什么用，他家里那个婆娘不让他出去工作。哎，他们家邻居说，小李通过的那天晚上，他家里那个婆娘呦，又哭又闹，那声音，跟杀猪似的，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本来这小李通过了考试。可以走出咱这个小山村，去大城市工作了。可他家那婆娘啊，也不知道听谁说的，男人离得远了，就会变心，以死相逼啊，不让小李出去。”
“这好好一个男人，给逼的，现在也只能在咱这个小山村里当个小老师了。”
“你看你们说的，什么叫小老师，我们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小李在哪工作不是工作。他是在咱这个村子里长大的。学了知识，教教我们的娃娃也是好的嘛。”
“话是这么说，咱村里不也有支教老师吗。要我说也不能怪小李他婆娘，毕竟当时小李跟他婆娘结婚，还是因为小李他娘快不行了，想看着儿子成家。小李才随便找了个结婚，当时小李才多大。哪有什么感情，这不都好几年了，也没整个娃娃出来嘛。”
“哎，也是，你们说这小李是不是那个不太行。”
“那谁知道，要我说啊……”
“咳咳，别说了，小李过来了。”
“小李啊，今天怎么这么晚呀。”
2.
李迟看着眼前这群扎堆的妇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今天我的课比较晚，可以晚去一会。”
“这样啊，那你也不能松懈呀小李，多准备准备。可得好好教教我们的娃娃啊，争取到时候都能像你一样考上大学。”
“嗯，会的。”
李迟说完就抱着自己胸前厚厚的教案往村里的小学走去，没在理会身后那些妇女的闲言碎语。
“哎，你看着小李，整副眼镜戴上，还真有大学生的味了。”
“是，就是可惜了，闷油瓶一个，话也说不了几句。”
“是啊……”
3.
李迟走到办公室刚坐下，白雪就回来了。
白雪是来村里支教的女老师，是大城市的姑娘。人如其名，不光长得好看，心地也很善良，整个人温温柔柔的，也从来不会像村口的那些女人一样扎堆碎嘴子。
李迟每次看到她，家里的那些烦心事就都烟消云散了。
“李哥，来了啊。”
“嗯。”
“哎，李哥，你这脖子上怎么回事，被什么抓了吗？”
“那个，家里的猫抓的。”
“李哥家里还养了猫啊，真好。”
“有什么好的，野猫而已，脾气又冲又凶，动不动就伸手挠我。”
李迟没敢告诉白雪，是家里的老婆昨天跟他吵架抓的，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他的老婆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只令人厌恶的野猫而已。
“野猫啊，确实是凶了点，还是品种猫好一些，比较温顺。”
“嗯，是，没错。”
“李哥，我这里有点碘伏，我给你擦擦吧。”
“不用，不用，我没事。”
“哎呀，没事啦李哥，你这样很容易感染的，很快就好。”
李迟看着白雪给自己擦药的样子，心中又想起了刚才白雪的话。
‘还是品种猫好一点，温顺。’
没错，品种猫，温顺。
4.
李迟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白雪，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让他着迷。
特别是昨天，他带孩子们上完体育课，大汗淋漓。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白雪递给了他一条手帕让他擦汗，就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手帕上沾染着白雪的香气，李迟忍不住闻了又闻，到最后汗水都干在了脸上，也没舍得用来擦汗。
他把那条手帕叠好放在了衬衫口袋里，离自己的肌肤，只有薄薄一层布料。
这条手帕陪着李迟度过了很多夜晚，每当他抚摸这条手帕的时候，就感觉白雪在自己眼前，温温柔柔的望着自己。
李迟最近晚上总会做梦，梦到白雪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他们一起去了大城市，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每次，梦境的最后，都会出现一只粗糙的大手，长着尖尖的指甲，把自己和白雪分开，然后把自己抓的遍体鳞伤，梦境就结束了。
睁开眼睛，眼前就是自己真正的妻子，粗糙的皮肤，肥胖的身躯，震耳的嗓门。
和梦里的白雪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5.
那条手帕，李迟一直都藏得很好，但是还是被他的妻子发现了。
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李迟吃完饭就抱起他的教案出发往学校赶，今天的第一节课就是他的。
刚刚走近教室，就响起了上课铃声，李迟长吁一口气，还好没迟到。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李迟习惯性的摸了摸胸口的口袋，却没摸到那条软软的手帕。
李迟有点慌，昨天好像忘了从换洗衣服里拿出来放到今天穿的这身衣服里了。
这要是被家里的妻子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李迟跟学生们说这节课自习，就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家。
刚出学校没多远，李迟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挽着几天没洗的头发，穿着油腻的围裙，手里拿着那条湿淋淋的手帕。
李迟的第一反应不是手帕被妻子发现了，而是那条手帕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好看了。
妻子的怒吼声传到了李迟的耳朵里，他才开始害怕。
他想跑，却又不知道往哪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跑。
迟疑的一小会，妻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6.
“李迟，这是什么？老娘辛辛苦苦在家伺候你，你居然在外面找别的小贱人？”
“我…我没有。”
“你没有？那这是什么？你一个男的，用手帕？”
“我……”
“你什么你，你给我滚回家去，晚上我再收拾你。我早就听说你们学校那个叫白雪的女老师，生活混乱，仗着自己是城里来的，骄傲自大，是个男的就勾引。老娘今天非要扒了她的皮，看看她里面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能把你迷的颠三倒四。”
“小雪她没有，她很好，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小雪？叫的这么亲热？还为她说话？说！你们到底搞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没有……”
“没有？好啊，不承认是吧，那你跟着老娘一起去找那个小贱人。我非要看看，你们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李迟被妻子抓着手臂，一路拖到了学校的办公室，李迟无数次想挣脱，然而妻子整天下地干活，力气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他根本挣脱不开。
办公室里，白雪正在认真准备下一节课的教案，突然就被人扇了一巴掌，打的她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
白雪还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耳边就响起了粗鄙的骂声，不堪入耳。
“小婊子，白雪是吧，我看看你有多白，一副清纯的样子给谁看呢，要不要脸啊，勾引我老公，天底下男人死绝了吗？”
乡下妇女，嗓门很大，她这一嚷嚷，不大的学校都听的一清二楚，学生们纷纷从教室里伸出头来想看热闹，附近的几个老师也急忙赶了过来。
7.
大家手忙脚乱的拉住了李迟的妻子，避免她因为激动再给白雪一巴掌。
大家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后，看李迟和白雪的眼神也多了点八卦的意味。
白雪本来就柔柔弱弱的，受了李迟妻子的一巴掌，趴在桌子上好久才缓了过来。
无缘无故受了一巴掌，本来就委屈，再听李迟的妻子说她跟李迟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白雪哭成了一个泪人。一直解释，但任她怎么大声，都压不过李迟妻子的大嗓门。
大家看着事情发展的越来越严重，七嘴八舌的让李迟的妻子冷静点，别搞错了，李迟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
李迟妻子把那条湿淋淋的手帕摔在了白雪的头上，说这个就是证据。
白雪把那条手帕拿在手里，用通红的眼睛看了李迟一眼。
李迟突然爆发了，踢倒了桌子，甩开了妻子的手，冲妻子大声吼叫，甚至动手打了妻子。
那是李迟这辈子第一次爆发，他一直都是任人欺辱的模样，怕老婆怕的要死，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爆发了。
这场闹剧持续了很久，李迟和他妻子被强制送回了家。
离开学校前，李迟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那条手帕，拿在白雪的手里，真好看。
8.
李迟养好伤去学校的时候，白雪已经不在了。
他问了校长，校长说上次的事情太恶劣了，虽然他相信李迟和白雪没有不正当关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传了出去，对学校总归是不好的。
李迟是本村的，但是白雪只是来支教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白雪回去。
虽然失去了一个老师，但是保全了学校的名声。
校长叹了口气，又告诉李迟，白雪明天才走。
意思是让李迟有什么话，可以赶紧去说，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
李迟知道白雪住在哪里，白雪刚来的时候，他曾经帮白雪搬过行李。
他飞奔着跑去了白雪的住所，敲开了白雪的门。
白雪打开门，看到是他，又想把门关上。
李迟赶忙把脚放在了门缝里，不让白雪关门。
“小雪……白雪……白雪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我……我只是想来给你道个歉。”
屋里传来了白雪小心翼翼的声音。
“李哥……李迟，我没有在怪你，我只是怕你妻子看到，再跑来……打我。”
“对不起，小……白雪老师，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收好手帕，要是我收好了……”
“李迟，你为什么要留着那条手帕？”
“我……我……”
“李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惜你已经有老婆了，我们……不可能的。”
李迟一愣，白雪趁机把李迟的脚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哥，其实你很厉害，你是大学生，你不应该在这个小山村里呆一辈子的。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说完这句话，任李迟怎么敲门，屋子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了。
9.
第二天一大早，白雪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白雪打开门，是李迟，还有他的行李。
“小雪，带我一起走吧。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李哥，你？”
“小雪，你……你放心，没人会拦着我们的，我都搞定了。”
“不是，李哥你怎么？”
“小雪，小雪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小雪，你放心，等我们到了大城市，我一定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不是，李哥，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李迟闻言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后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家里的猫，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尾音都是上扬着的。
白雪看着李迟，他浑身都是乌黑的血迹，可唯独那双睁大的眼睛，闪闪发亮。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