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仙儿(十二)银念儿

秋天来了,窗外的世界换上了金装。银杏树的叶儿变得金灿灿,一阵风吹过,那一片片金色的小扇子漫天飞舞,轻盈地落在草坪上,草坪像一张黄绿渲染的画布。

猫仙儿坐在窗口的椅子上,一对拐倚着墙,画板立在窗台上,她手中拿着画笔,她在画这棵漂亮的银杏树。她想起老家里院子的那棵银杏树,它很古老,它的枝干很粗,她一个人根本搂不住树干,但是没有这一棵挺拔,家里那棵银杏树像一位老爷爷,驼了背,枝叶还是很茂盛。

秋天,妹妹喜欢用双手捧起树叶,用力向空中抛洒,树叶在空中飞舞,她在树叶间旋转,仿佛是一个幸福的公主。白雪儿喜欢爬上树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在银杏树下嬉戏。有一次,猫仙儿问爸爸,这棵银杏多少岁了。爸爸说,也许差不多有爷爷的爷爷那么老了。

秋天,让她的思绪变的忧伤。叶,一片片离开了大树妈妈,这份离别的悲伤,她是懂的,正如妈妈的离去。

突然,她惊喜地发现银杏叶的树桠上藏着一只金橘色的猫,正用它那黄澄澄的眼睛看着猫仙儿,猫仙儿激动得差点站了起来。她放下画笔,拄着拐,慢慢地站起,打开窗户,温柔地唤道,“银叶儿,过来!”那只猫居然听懂了她的话,仿佛银叶儿就是它的名字,它跳下了树,向她走来,跳进了窗。

它是一只没有尾巴的橘猫。

它蜷缩在猫仙儿的怀里,好像早已相识,又好像是失散了很久的老朋友,那么自然,那么亲切。猫仙儿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那日,猫仙儿的左手的食指能动了。

银叶儿每天都会来陪着猫仙儿一会儿,最多一个小时,它便跳出窗子,走了。猫仙儿每天都期待着与银叶儿的约会。哪一天,银叶儿来迟了,她总是挂念着,它是不是病了?它是不是不来了?在医院的日日夜夜里,寂寞的猫仙儿有了银叶儿的陪伴,内心有了一丝的安慰。

三个月后,开始了康复训练,又一个月后猫仙儿已经完全能正常行走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进入了初冬,窗外的那棵银杏树上只有零星的几片叶子摇曳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

  一轮弯月的柔光洒进病房,又到了猫仙儿与银叶儿约会的时间了。

  银叶儿如约地跳进了病房,这一次为猫仙儿叼来了一片叶儿,也许是这个秋末初冬的最后一片叶儿,它变得干枯,脆弱,稍一用力便粉身碎骨。

“银叶儿,我要回家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猫仙儿摩挲着银叶儿的脊背。回家让人兴喜,可离别又近在眼前了,让这份兴喜里多了一份惆怅。

银叶儿眯着眼睛,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和白雪儿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它也是我和朵儿最好的朋友。”

银叶儿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猫仙儿以为它是答应了,猫仙儿继续说。她已经习惯了和银叶儿的这种聊天方式,银叶儿只要是赞同它的观念总是不吭声。“明天,他们一定会很惊讶,我居然在这里还有一位猫朋友。”

突然,银叶儿站了起来,跳上了窗台,闪着一对大眼睛。

猫仙儿觉得银叶儿这种举动是反抗的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他们?那你可以躲到我的书包里。”

银叶儿眼睛闪着湿润的光,跳出了窗子。

猫仙儿无法理解银叶儿的意思:它是生气了吗?是因为我要离开了它?可我迟早要离开这里的呀。它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家?它怕人?它走了,它还会回来吗?

这一夜,猫仙儿无眠,冰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地面上,她想起了李白那首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深深体会了诗人李白的心情,这一刻,仿佛她就是那个苦苦思念家乡的诗人。与爸爸,妹妹,白雪儿相见的情景,不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们一定会紧紧拥抱,他们一定会喜极而泣,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变更佳兴奋。可又想到明天就要走了,银叶儿该怎么办?就这样别离了?

黎明时,月儿渐渐隐退,天色亮了起来。银叶儿回来了,它嘴里叼着一只与它毛色一样的金橘色小猫,眼睛是雾霾蓝色,似乎还看不清这个世界,它的鼻头粉嘟嘟的,身体只有巴掌大,柔软得像一条毛毛虫。银叶儿将它放到了猫仙儿的怀里,舔了舔它的毛发,似乎在安抚它。猫仙儿明白了银叶儿的意思:我不能跟你一起离开这里,我还要照顾我的孩子,这是其中的一个孩子,你带它走吧。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的。它叫银念儿,我们永远都念着你,”猫仙儿轻抚着银叶儿的头。 在晨光中银叶儿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猫仙儿发现自己右手的中指能动了,手又灵活了许多。

出院那日,村长和村主任袁月来医院接猫仙儿出院。左顾右盼着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的目光游移在病房的门口,爸爸和妹妹依旧没有来,她很失落,不过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们,心里便也不再那么伤感。

医院的院长,薛医生和护士都来为她送行,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小姑娘即将陷入失去亲人的痛苦。谁也不愿意说出,哪怕能多瞒一秒也能多保护她一秒钟。

院长将猫仙儿拥入怀里,轻拍着她的头,眼眶湿润,说,“孩子,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孩子,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坎,你一定都能挺过去的。”最后还送给她一本书。他每天在医院里拯救被病痛折磨的人,看着他们好起来,也常看到生命在自己的眼前离开,他对人对生死很坦然,而今天却流泪了。病痛远远不及心灵上的伤痛。

“仙儿,你是善良的女孩,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每天负责照顾猫仙儿的那个护士姐姐送给她一套画笔,她知道猫仙儿喜欢画画,而且画得非常棒,这一百多天的相处,她们之间有了深厚的友情,离别让她们念念不舍。

  还有许多的人都送来了离别的礼物,院长,护士长,隔壁病房的小姐姐,打扫卫生的阿姨……

猫仙儿为了离别的这一天也做了准备,她为感谢关心,帮助她的每个人都作了一幅画。 大家默默地摸着泪水。

猫仙儿带着大家的礼物与祝福坐上了村长准备的专车,兴喜与悲伤还她的心头交替着。 银念儿在书包里发出了声音,也许是饿了,也许是渴了,也许是太闷了,也许是想妈妈了。 猫仙儿尴尬地看着村长和袁月,犹豫要不要让银念儿出来。

村长和袁月好奇地看着猫仙儿。

既然村长和袁月都听见了,那就让他们见见银念儿吧!

猫仙儿打开书包,银念儿把头伸出来,喵喵地叫着。

村长瞪大了眼睛,袁月惊呼起来,“猫?”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送她一只猫,会不会有人已经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她呢?可看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推算出她应该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了,袁月叹了口气,她没有追问猫哪里来的,她想肯定是哪个好心人知道她失去了亲人和猫才会送她一只猫。

“白雪儿一定会跟它成为好朋友的,爸爸和妹妹一定也会喜欢它的,它实在是太可爱了。”银念儿可能是在书包里闷坏了,探出头,在猫仙儿的抚触下很安静,很乖巧。

村长和袁月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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