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谁也不知道,我城里有个家

1

30年前,我出生第4天妈妈把我送到了75岁的奶奶家抚养。妈妈当时是城里银行的职员,她的工作是个铁饭碗,但是我却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二胎,我的到来让妈妈非常烦恼,她痛苦地在产前几个月请了病假,为了不让同事们和计划生育的那些人知道我的存在。

生下我的第4天,我就被送回农村的奶奶家抚养,当时奶奶已经75岁,大家一致对外称我是抱养回来的。瘦小我没有奶水喝,当时妈妈也没有钱给我买奶粉,于是奶奶买了很多茨实研磨成粉,搅拌在清粥里,喂养大了我。

邻居说我是个夜哭郎,为了安抚夜间哭闹的我,奶奶每夜抱着我在屋里不停地哄着的时候。

第一次听到村里的小伙伴们说我是捡来的,是个没妈的孩子,我跟他们狠狠地打了一架后,便得跑到奶奶跟前哭得岔了气。奶奶看我哭得太伤心便偷偷第告诉了我一个大秘密:那个周六日来看我的那个婶婶就是我的妈妈,那个叔叔就是我爸爸,我还有一个在城里上小学的姐姐。但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一旦告诉别人,爸爸妈妈的工作就丢了,没有了钱,全家人都得饿死。

啊!原来我有一个城里的家。我仿佛也找到生活的底气,我跟小伙伴们玩的时候,再也不在意他们笑话我是捡来的,没爹没娘的孩子,因为我想着总有一天我能说出来,吓死你们这些农村的小孩。我是个城里人呢,我的爸妈体面着呢。

2

我的奶奶也很疼我,我的生活没有电视剧里那些让人心酸落泪的狗血悲剧,我的生活一点也不困苦。因为我的叔叔婶婶总会再周末带了很多肉和水果,还有我城里那个姐姐穿小的了衣服,奶奶也养着鸡鸭种着菜,我从小就衣食无忧呢。

我很乖还很能干,我从小会帮奶奶摘菜,洗碗,我还学给奶奶按摩唱歌,我的奶奶可喜欢我了,每天总是给我留着母鸡生的新鲜蛋,会拉着的手摸着我的头,眼里似闪着泪光,慈爱地说:“我可怜的小娜娜,从小没奶吃,看你瘦得像竹杆似的,快快吃些鸡蛋吧!”

我身体健壮,但我心理却似乎发育不良。不然我为什么常常会很难过呢?

每次小伙伴们笑话我时,我真想拉着叔叔婶婶的手,走到小伙伴前面大声神气地告诉他们“你们看,这是我的爸妈,是城里头的干部呢!”。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所以我很难过。

每次见到他们,我都会表现得安安静静的,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农村的野孩子。当婶婶拉着我的手时,我心里即高兴又紧张,我生怕哪点表现不好,她会讨厌我。其实我心里是多想冲进她的怀抱撒娇、哭泣,但我得忍着,我得微笑,我得做个懂事的孩子,我很难过。

奶奶常说人不能那么自私,就为了喊一句爸爸妈妈,让全家人以后饿死。我很懂事的,绝对不乱叫的。奶奶也说,不能让叔叔婶婶知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们觉得我是小孩保守不了秘密的。

3

时间像一个圆球,我在这个球里面晕晕乎乎地滚到了7周岁,村里的孩子都开始上小学了,我以为我可以和姐姐一样到城里读书,但是叔叔婶婶把我的户口落到了农村的大伯家,我开始在村里的小学读书了。

那年,奶奶也老得弯了腰,叔叔婶婶说要把我和奶奶送到大伯家养着,他们每个月给生活费,但是我打心底里不喜欢去,且不论大伯母每次看我嫌弃的眼神和大伯家那两个胖哥哥凶巴巴的样子,我只觉得和奶奶一起烧柴火的灶才是我家的厨房,那家老式的木床才是我家的床,奶奶才是我的亲人。

我喜欢和我奶奶一起住在老旧的平房里,因为那里让我熟悉而心安。而奶奶或许看透了我的脾性,最终是没有同意去大伯家。

我学习很认真,因为总有一天我有考到城里的学校去,我较着劲学习,想着绝对不能比城里的姐姐差。我像我是嫉妒她了!

奶奶老了,我一放学就给奶奶打下手干农活。村里的人都夸着“这女娃捡的好”,但我心里对这些赞扬却烦的很,我多想狠狠地怼回去说:“你才是捡来的呢,你全家都是捡的哩!”但我不可以这样没有教养,我是个城里的孩子,女孩子的名声不好,叔叔婶婶可能会讨厌我的。

4

奶奶很长寿但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长寿,尽管我多希望她能看着我上完小学初中,上高中考大学。我很自私,我既想时光时光你慢些吧,不要再让奶奶变老了,但又想快快长大变优秀,让父母光明正大地承认我。我想赚很多的钱可以带奶奶各处旅游,买最好的保健品,让奶奶长命百岁。

在我初二那年,奶奶还是离开了我,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终究还是去了。那段时间我哭得肝肠寸断,世界是灰色的,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了我。都说埋藏着亲人的尸骨的地方才是家,我的家应该就是那一处老旧的平房和奶奶的坟前吧。

奶奶走后,我便开始住校,叔叔婶婶也让我知道我身世,但我还是叫她们叔叔婶婶,“爸爸妈妈”这个称呼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吸引力了。周末我偶尔会去叔叔婶婶家小住,但我还是会惦记着回家。

后来,我读高中,上大学,结婚生孩子后,每当夜晚抱着哄着哭闹的孩儿时,我仿佛看到了当年75岁的奶奶抱哄着那个小小的我。那时我最亲的人啊,她为我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叔叔婶婶也关心我的成长和供我读书学习,但是我与他们那种亲近中永远都好像隔着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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