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倪婶又结婚了。

消息象借助春风的柳絮，漫天飞扬。一时间，恶毒的讽刺，委婉的嘲笑，说什么的都有。还有更直接的：这老女人，还真有点欠×！

我得知这消息后，感觉有点意外，还真有点佩服她的勇气！

倪婶原本不是我们村的，第一任丈夫走了。三十出头的她，成了三娃子的后妈。

三娃子妈三年前死于狂犬病，他还小，不懂事，一直都认为妈妈出门去了。

有一天，他问倪叔，妈怎么还不回来啊？倪叔鼻子一酸，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抱起只有三岁的他，告诉他妈不回来了。

他幼稚地问倪叔，为啥我妈不回来了？倪叔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得跟他说：“你妈死了”。

其实，三娃子不明白什么叫死。可能是看到父亲满眼都是泪，他没有再问下去了吧。

就连大他三岁的我，二娃子，我们那时都还不懂死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我们无数次逗三娃子：“你妈呢？”三娃子很干脆地回答：“我妈死了”。

倪婶对三娃子可好了。偶尔悄悄给他两个核桃，或者一个柿子。这是三娃子偷偷跟我说的。为了我不告诉他二哥，曾分给我半拉核桃。

我总认为他有炫耀的意思，也有巴结我的意思。因为他小我们很多，都不愿跟他一起玩。

二娃子应该是嫉妒倪婶对三娃子好吧，慢慢长大后，我才有这想法的。

我们放学以后，喜欢去打猪草。倪婶晚上收工回来，看了会说：“二娃子不错”。在我们眼里，如果没打猪草肯定不行的了。好在我们每天放学后，都会约了去打，因为可以找借口不做作业，虽然那时作业也不多。

但接下来，倪婶会问到二娃子学习情况，作业情况。有时甚至会拿起二娃子的作业本，“装模作样”地看。

大字不认识几个的她，自然也不会看什么。这更引起二娃子的反感。

有一次，我们在玩的时候，二娃子说等他长大了。倪婶老了，他不会养活她。我感觉得到，他当时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因为，我看到他眼睛恶恨恨地盯着地面。

“我养活她”

三娃子这个跟屁虫，啥时候凑过来我们都没注意。所以，我们都更不愿带着他一起玩了。

倪叔喜欢喝酒，偶尔包点小活干。几乎每天晚上，倪婶都会炒几个菜给他下酒。除了花生米外，也就是茄子黄瓜。

我总感觉倪婶炒得菜特别好吃，因为倪叔喝酒很慢，一次只抿一小口，然后慢慢吃菜。不知是享受酒，还是品味那菜。这时，倪婶会不住地给倪叔夹菜。

有时，也会陪倪叔喝酒。只是她喝酒很快，最多喝两个酒，就会起身去收拾家务了。只留下倪叔一个人慢慢品尝。

据说，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前年，倪叔要走之前。

                  【二】

二娃子跟我是同年同月的，所以跟着他一直也对倪婶反感。

等我长大了一些，大概十五六岁吧，有一天，倪婶摸着我的头说：“好想给你说个媳妇，可惜你小了点”。

我那时听不懂她的意思。后来听人说起，倪婶想把她大女儿，嫁给我们村的小伙子。

我是见过倪婶女儿的，说不上漂亮，文文静静的，不怎么喜欢说话。究竟是我们村没有合适的，还是她女儿看不上，我不知道，反正后来嫁到外地了。为此，倪婶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其实倪婶算不得漂亮。个不高，留着齐耳短发。说话，走路，做事，总是那么不快不慢。一直到前年回家过春节，看到她，还是那个样子，也没见她苍老。

小时候，从来没有听二娃子叫过倪婶一声妈。但自结婚后，却对倪婶跟亲妈一样。那时，他大哥在城里买了房子，倪婶跟倪叔去过两次，不习惯，总是三两天就回老家来了。

三娃子，也在外地成了家。虽然也有回来，但小住几天又走了。近几年生意忙，回来得少了。

二娃子在老家盖了两层楼房，占地一百五六十个平方。孩子读书也需要钱，夫妇只得出外打工。姑娘留在倪叔倪婶身边，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在家里镇上念的。

前年，倪叔突然走了。

孙女上大学了。

倪婶常说，这么大的屋子，一个人住着太空了。

去年回家过春节，去二娃子家坐了一会儿。看到倪婶还是那样精神，只是额头有了皱纹，头上有几根白发。

倪婶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说她头发刚染过，看不出来，其实好多白发了。叫我跟二娃子，我们都不要出门打工了，就在家里做点小生意也行，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最后，又指着房子说，你看，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着，多可惜。

没想到，倪婶竟然又结婚了。听说是外乡镇的，隔我们镇好远呢。

倪婶走时，只带了她几件衣服。其它都留下了。

不过倪婶也没留下什么，三十多年，就象她来时什么都没带来一样。

我真有点佩服！六十多岁的倪婶。

无戒训练营第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