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 ( 一二)

我读过三个幼儿园。

而第二个幼儿园承包了我对幼儿园所有的记忆。


当时我小婶婶正在‘机关幼儿园’上班,出于两方面的考虑,第一个是这个幼儿园师资设备都比我之前就读的那个好得多,第二个是因为我那会儿又瘦又小,我爸妈害怕我在学校被人欺负,觉得有家里人在,可以关照一些。

就这样,我踏入了这个我的“第二个幼儿园”。

爸爸妈妈留在镇上上班,我被安排到小婶婶家里。 这样她上下班带上我方便。

说起来也是奇怪,我刚生下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怕生,谁都能抱,谁都能带,所以我妈一直害怕我被人贩子拐跑,直到我十岁以后,我妈才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从我进入这个幼儿园开始,我就正式开启普遍巨蟹座的恋家心理。

在我这里,家的定义,不是一个房子,是有家人在,就是家。

由于我哭闹不止,小婶婶根本带不住我,所以晚上都是把我送到大大(我家因为我表姐小时候叫大孃的孃发音不行,所以就改成了叠字,叫大大。长大以后叫习惯了也就没改口。)家里,或者是舅舅家里。


舅舅我当然是怕的。

但是舅舅家里有家家(我外婆)。妹妹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纪,舅舅舅妈都要上班,家家家公(我外公)就在他们家里带妹妹。

我也是家家家公带大的,所以在舅舅家里,我能觉得,那是家。

那个时候家公还很凶,我还很怕他,不像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老顽童,要骗要哄。

但是家家不是。

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慈祥温柔,我非常黏她。


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每天早上我和妹妹一起喝过新鲜打的牛奶,家公蹬着他的老年三轮车,我坐一边,家家抱着妹妹坐我旁边,然后他们三个一起送我上学。

慢慢的我觉得这个场面太难为我了。

我和家家私下约定,早上去幼儿园的时候,她不要送我,让家公一个人送我就可以了,但是我希望她下午可以一起来接我。

小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含义。

后来长大了,我才发现,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因为我讨厌被送走。

我讨厌喜欢的人在身后,而我要一个人了。

但是我喜欢我喜欢的人在等我,来接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记忆里一直都有幼儿园的栅栏,家公的三轮车,家公,家家,妹妹这几个元素。

在那个画面里,我就隔着栅栏看着他们走掉,直到现在我想起来都还会觉得好难受。


在舅舅家读幼儿园的时候,还有一件事。

是半夜我,妹妹,家家一直在房间里聊天不睡觉。

现在想来,也不知道那时候才三四岁的我,和一两岁的妹妹到底可以聊什么?而且我俩是单方面水火不容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她追着我打,我躲着跑。

那天晚上舅舅进来说了我们好几次,说不要说话了,快睡觉。

家家帮着说了一下我们,但其实背着还是纵着我们俩,还和我们一起聊。

最后舅舅实在忍不了了,他凶凶地走进来,抱起小小胖胖的妹妹,走到阳台上,把她伸出去,跟她说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

我当时吓坏了,虽然妹妹老咬我,打我,我还是很怕她就这样被扔下去的,或者说我还担心下一个被扔的是不是我。

其实家家也吓坏了,虽然那个是她的亲儿子,但是她还是很听话的。

她压低了声音嘱咐我,我们别说话啦,你看舅舅都生气了。

这件事情的后遗症就是,我至今都怕我舅舅,他只要没有笑着,我就害怕。

害怕被扔下去。


但我脑子里更加挥之不去的是家家小心翼翼,像个和我们一样犯错的小姑娘,跟我嘀咕着,我们别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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