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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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瓷盆里,盛着清亮的半盆水。盆底印有几朵怒放的玫瑰花。花影在水里泛着鲜红,看着分外艳,分外生机盎然。令人无端地想起那动人心魄的爱情。虽然,那也只是一个假象。在花瓣上,有几只拖着长长细细尾巴的小蝌蚪,欢快的游来游去。

窗外阳光灿烂,明亮的光透过纱窗,照耀着偌大的房子。在这一百多平的阔绰空间里,欧式装修风格和舒适的家具,无不显露出富贵和主人的幸福。墙上的钟表走得认真,那嘀嗒嘀嗒声,无聊地转遍了屋子的每一处角落,然后又无趣地转了回去,竟显得有些莫名的孤独。

荷花的头发乌黑亮丽,如瀑布般垂在肩上。她五官俊秀,有一种东方女人柔和的美感。尤其是那双黑眸,虽是单眼皮,却永远闪着纯净的光亮。一眼便似乎会让人跌进一片纯净的深潭。她有一张小巧的娃娃脸,娇嫩白皙的皮肤,弹指可破。谁看到荷花,都有如同遇见邻家小妹的心动。不惊艳,却令人舒服。她如同一只娇弱的楚楚可怜的小动物,没有谁会忍心去伤害她。

荷花坐在一只小凳子上,双手托着腮帮,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里游动的蝌蚪。

这富丽堂皇装修精致的屋子里,荷花是孤独的寄宿者。她心里一直这么想。因为,她一直固执的以为应该是自己丈夫的那个男人,或者说这座豪宅的主人李风,真的犹如一阵风,来去无踪。他是一家连锁店的老板,有钱、英俊、待人亲切,更会体贴人。每次荷花见到这个在她眼里男神般的老板,心都会砰砰乱跳。几乎女人对男人所有美好的想象和优点,在李风身上都有。无可厚非他是完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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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荷花还只是一个从农村来的打工妹。在李风的店里做收银员。那天很热,上班的时候荷花就有点头晕恶心不舒服。可是,为了多挣钱她不想请假。撑到中午的时候,气温越来越高,荷花中暑了。碰巧来店里检查的老板李风将她抱上了车,送到了医院。本来只是一场老板关心员工的感人故事。而当李风在车上看到副驾驶座上迷迷糊糊的荷花,那楚楚动人的娇弱,不由得伸出空着的手,把荷花的手紧紧地捏在掌心。荷花闭着的眼睛,此时已经溢出感动的热泪!看着医院里荷花受宠若惊慌乱的眼神时,一股怜香惜玉和莫名的喜欢与心疼,让他暗下决定,他想要照顾她。后来,便是一场俗套的由阔绰和深情演绎的爱情故事。荷花摇身一变,也从一个农村小姑娘华丽转身,灰姑娘蜕变成了公主。几段甜蜜时光,一场感人肺腑的表白后,他和她同居了。荷花,沦为一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鸟。过上了看似幸福滋润衣食无忧的日子。而荷花却不快乐。这种失落和空虚,只有她知道。物质,爱情,他都可以给她。唯独,永远没有陪伴。他很忙,生意、应酬,还有其它荷花无从知道的忙 ……

那几只蝌蚪连同装蝌蚪的盆,是荷花从院子里的一群顽皮的小孩子手里花钱买来的。在这个到处尽显富贵的高级住宅区院子里,荷花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熟人。百般无聊的她在院子游荡。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盆,那几只欢快的小黑点,让荷花想起家乡的小河,想起家乡的父母,闺蜜以及那亲切的山山水水。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蝌蚪,他们正犯愁怎么处理掉它们。因为没有谁的爸妈会允许他们带蝌蚪进入他们高贵的家门。荷花见状,毫不犹豫的掏钱买了下来。几乎是怀着兴奋和如获至宝的愉悦心情,噙着眼泪她把它们带回了家。

整整一个上午,荷花都在看蝌蚪。那些欢快的小身影,徒劳无功的围着盆子游动,转圈。她知道它们饿了,它们在找吃的。可她依然呆呆地盯着。她似乎是贪婪的,透过盆子,看到了她从小到大生活的那个小村庄,和那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亲们,还有那些和她一起玩大的小伙伴。家乡也有一条河,每年春天,会有一群群大呼小叫的小孩子,偷偷地端出家里面的盆子一起在河里捉蝌蚪。想到捉到时的兴奋和被母亲训斥时的沮丧,荷花好久没有笑容的脸上意外的开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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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感觉腿麻了。她那如匠人用心雕刻出来的美丽脸庞上,挂满了颗颗泪珠。她忽然觉得,她,就是盆里的蝌蚪。瞬时泪流满面。这座豪华房,这种衣食无忧,浑浑噩噩漫长孤独的日子,就如同这只盆,盛满了空虚寂寞。那些小蝌蚪,即使转上一百个一千个甚至是一万个圈,也汲取不到它们需要的营养。它们的结局,不是长成活蹦乱跳的青蛙,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快乐的水域,而是充满煎熬的等待、失望和最终的死亡。就像漂亮的荷花,在这舒适安逸的屋子里,永远等不来陪伴和温暖,或者轻轻一想就绞痛心脏的那个“爱”字。

第二天早上,荷花给李风发了一条信息。

“风,我回老家了。我已经有所感觉,你给不了我渴望的婚姻和幸福,我想我们不是能陪伴彼此走到老的那个人。谢谢你曾爱过我!祝你幸福!”

然后,小蝌蚪被装进塑料袋里,和荷花一起,奔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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