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系小说】《瓶子里的人》(8)

楔子:每个人都有他的瓶子,有人在瓶子中央,有人贴着瓶壁,他们活着。哲学家生来是敲瓶子的人。然而,漂往冥河谁不需要个瓶子。

故事核心思想: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瓶子里,而瓶子正是我们所持有的各种观念,无论观念是主流还是少数,是所谓的正确还是错误。在人们的价值观、世界观形成后,往往就会排斥不同于他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而这样的现象,就像是我们活在自己的瓶子里,我们所接触和认可的就只是由瓶口衍生的那一片天空。故事的最终目的是希望读者发现自己的“瓶子”,并能够跳出“瓶子”,形成一种包容心,和自我世界的扩展。

Photo From Bottle Man

3月21日 星期二 惠风和畅

二十个小柜子上的空地是每一个教室里的秘密花园,每一株植物都有一个专属的名字,被写在标签上,它们都被冠上了和我们一样的名字,目的是让我们负责任。其实秘密花园被仙人掌、仙人球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好在仙人掌分几掌和多掌,仙人球分大球、小球、组合球。理想中,我可以养活一盆花,什么品种都可以,只要不开绿花就行。现实中,和我一样名字的是一棵仙人球。唯一的区别在仙人球下和仙人球上,仙人球下的苔藓从教室后面的排雨沟抠来,仙人球上的蓝色小花从一张白纸上一朵朵剪下来,花是用蜡笔画的。我并非是讨厌仙人球本来的样子,只是它该在沙漠里成片出现,而不是在这自取其辱。

苔藓在一个月后开出了一大簇花,我用放大镜一束一束地观察过,它们高出伏在泥土上的绿,独自长成嫩黄色的触须状。我确定观察到了植物界的奇迹,一种全新的开花苔藓。“苔藓植物属于最低等的高等植物。植物无花,无种子,以孢子繁殖。”这是过了很多年后拿到的生物教科书对苔藓的介绍,庆幸那时我没有将重大发现进行大肆发表,同样知道这个发现并用放大镜验证的人,之后并没有跳出来揭露我的错误。我不可能成为植物界的植物学家,只可能是植物界的梦想家。

放在我柜子上方的是一盆吊兰,绿色细长条的枝叶带嫩黄色的边,来自一个女生,不是因为好奇而摸我生殖器的那个。那个束了两只羊角辫的女生,之后只有偶尔出现在旁观我搭伟大建筑的队伍中,再没有对话,也再没有肌肤接触,哪怕是握手。把吊兰比作喷泉再恰当不过,从泥土里的喷头开始,有充足的水分就停不住疯长,甚至能长出独立的分支,像被喷起的水柱落回水面后溅起的水花。在没有吊兰前,我取柜子里的东西只有三步,打开柜子,取出东西,关上柜子。有了吊兰后则增加了一步,起先是“撩”,用一个手指;然后“摞”,用一只手;最后是“捧”。没有任何吊兰的枝条被夹进了柜子,哪怕只是一角。

茉莉没有被贴上标签,栽在一只算得上精美的刻了假山斜竹的圆形紫砂盆里,它属于老师。那株茉莉仿佛从来没有多过一根枝条或一片叶子,只多过灯泡状的花苞和白色一瓣瓣重重叠叠的花,老师修剪得很勤,在那个不大的空间里,它的样子恰到好处。茉莉开花的时候,不用凑上前努力嗅,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很清爽,让人想把那味道放在嘴里嚼,以至于后来买的厕所清新剂都是茉莉花味,变质的茉莉花。那股淡淡的香会溢满教室,溢出窗户,溢进走廊,叫人不知不觉就渡进了洋溢开来的喜悦。能钻进鼻子里的东西都有力量。

最短命的,可能也是最漂亮的。粉色心形的花,摸上去更接近叶子,中间有黄色的花柱。它只出现了半个月。

秘密花园里也有一只违反规则的乌龟,它叫“马一凡”。标签贴在“马一凡”的鱼缸外,后来标签的上面又贴了张新标签,正式改名成“花花”。这是一只龟头呈花斑的巴西龟,鱼缸里的乌龟长不大,几个月来它仍旧只有拳头大小。改名这件事,我认为是歧视,为它打抱不平过。之前我只敢摸它的龟壳,顺着纹路一点点摸索,唯一勇敢的一次,我被咬到了手指,差点演变成咬掉手指。在鲜血里沐浴后,我再也没见过花花,我认为错在我,也可能是花花搞了太多特殊。

从我的窗子向外望,能够看到白色盆子里的绿色仙人球,有时候是透过布了灰尘的玻璃,有时是雨渍。他的玻璃总是朦朦胧胧,仙人球也就跟着抽象,说是一种意境或艺术也不为过。窗户大开的时候倒置的梯形和圆形组合在一起的轮廓很清晰,如果对面的男人拉上百叶窗就什么也不剩了。它被摆在窗台上,窗子前是电脑。大部分时间男人坐在电脑前,但目光只会偶尔落在电脑上,是在谈了很久的人起身前,这时他会抽出键盘噼噼啪啪地快速输入。其余的时间,他会站在窗户前吸烟,那时会离仙人球最近,偶尔他会把烟叼在嘴里,将喝剩下的水倒进盆子里。那样的时间很少,他整天都很忙碌。

仙人球开始泛黄的一侧应该面向我,面向窗外。黄色一般是由一个斑点开始,然后一点点往窗子向里的一侧爬。不知道是多久后,从我的窗子向外望,是黄色的仙人球和白色的盆子。黄色中还会参杂黑色的斑点,离得有些远,我没有看到它的黑斑。这个过程中,仙人球还会经历草绿和黄绿色,之后仙人球会慢慢塌陷,可能是侧翻,它的内部已全部腐烂。

有一天,塌陷的褐色仙人球被插上了一根烟头,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女人那时候的想法是错的,仙人球也会死,谁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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