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花样年华

我们的花样年华

    大暑刚过,早晨的阳光虽然明媚却并不热烈,一把光束穿过河对岸的树木缝隙映在潺潺流动的水面上,水清澈而冰凉。

    为了争取下午完全自由支配的时间,我很快便洗完了所有的衣服,顿时感到轻松起来,望着河对岸的小树发会儿呆。下午干点什么呢?水哗啦啦欢快流动的声音让我突然就好像听到了乐乐那银铃般咯咯咯的笑声,哎呀!真是想那个小妞了,可是我们相聚15公里的路程,去她家就像去趟市里一样,实在觉得难以实现,于是端着洗完的那盆衣服慢悠悠的晃着回家,可那大胆的想法一旦被开启了,再想把它按回原位好像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晾衣服时盯着停在电线杆边上的那辆自行车,脑中开始飞速盘算着时间,路程,以及路上要经过的村庄,坟地,等等。终于在衣服全部晾好之后决定出发,跟姐姐招呼了一声,便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冲出家门,我甚至没有乐乐家的座机号,我甚至有些记不太清楚去她家的路,万一走错了呢?万一去了她没在家呢?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一个人骑车15公里实在是在做一件挑战极限又颇为冒险的事儿,可青春啊,就是那么容易冲动,就是那么勇敢,就是有一股没有什么不可以实现的劲儿在那里。

    那是阿勒泰的另外一个乡,叫红敦乡,自行车到那里只有经过二队村尽头的那条全程天然的土路才可以到达,虽然夏天上学的时候也骑过,但都是跟着同学们结伴而行。一个人还是头一回,快速蹬着自行车轮飞速的奔驰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中,那蜿蜒的远远望不到尽头的路在跃过一个高坡又一个高坡时有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独”,虽然是明晃晃的大白天,可这种空旷寂寥的孤独还是让我感到一些害怕,于是便开始大声唱起歌,羽泉那首《奔跑》歌词的高潮部分是这样写到: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追逐泪和闪电的力量,

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

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随风飞翔有梦做翅膀

敢爱敢做勇敢闯一闯

哪怕遇见再大的风险,再大的浪

也会有默契的目光

    这首歌那么契合当时的情境,给我带来的巨大的力量,在那条寂静的路上配合着车轴转动的声音有节奏的合着旋律,随风起舞的发丝被风呼啦啦的吹在耳畔,我开始任性的慢慢松开手把,感受风的呼吸,大地的拥抱,漫山遍野小草野花投来的热情目光,脚下车轱辘被碾过的粗沙发出的细小好听的歌声,顿然间开心的尖叫起来,麦田啊,坟地啊,村庄啊,树林啊,都在我的眼前飞驰而过,我知道自己已经距离目的不远了。

    在兴奋和快乐的发酵下那段路并没有那么远,也比预想中顺利的许多,安全的到达了乐乐家,推开她家的大门时,她正好站在房门口,先是愣了几秒钟,立马眉宇舒展开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大声尖叫起来,然后飞跑过来将我紧紧抱住。

    我相信有一种美丽是一定是被注入阳光的,那便是初次见到乐乐时的感觉,她拥有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星星,笑起来露出的那两颗小虎牙增添了她那纯粹的调皮,即使被肥大的校服裹着也不能隐藏她那本来纤细高挑的身材,线条分明的而薄厚有度的嘴唇,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里透漏出一股温柔的倔强。

    整个初三复读时期,我从一开始在学校吃着难以下咽的食堂饭到后来临近中考的时几乎每天跟着乐乐吃遍她家里的“山珍海味”,我们每天一起写作业,一起上学,一起睡过头迟到,一起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一起因为某件事笑的捂着肚子停不下来。在一次课堂上被同学要求合唱一首歌,她是高音担当,我是低音的中流砥柱,很好的完成了那首歌的演唱,赢得同学们热烈的掌声,而我那原本被学习的压力压迫的阴郁的内心终于在她这束阳光里驱散开来,而我们也成了班里最闪耀的一对好友。

    初三毕业后我们没能上一所高中,我所上的高中是一个完全封闭式的私立学校,所以见面机会并不多,每次去见她都想争分夺秒的把时间留给彼此,她总会带我去吃那些她认为好吃的东西,她总说,每次跟我一起吃饭都会觉得胃口大开,吃的比往常多,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我曾那么惊讶她把会大份的米粉吃得精光。

    我们会在零下30度的寒冬穿着一样的衣服走在马路边吃雪糕,脸冻的通红,手冻的麻木却还为我们的“冒险精神”兴奋的手舞足蹈,那时候虽然我们两个人的学校距离不超过10分钟的公交车程, 但她却会给我写长长的好几页的信,看到信中那段时间她面对的压力和承受的委屈会心疼的泪如雨下,然后偷跑出学校去看她。

    后来,乐乐考上了新疆大学,而我如预想中的一样落榜了,她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我送她去了学校,那梦想中大学的模样那么清晰的展现在我的眼前,那幽深的林荫小道,那走在去教室路上举止亲昵的男生女生,那擦肩而过意气奋发的校队,那一切都让我羡慕,令我着迷,而我深切的知道在学业这件儿上与他们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

    乐乐很快恋爱了,开始给我写长长的厚厚的信,我总是在深夜舍友们都入睡时打着手电筒看乐乐的来信,像读小说一样,同她描述的那些幸福的心境一起跟着傻呵呵的笑着,知道她怎样同那个人相识,恋爱,知道她的那个他是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帅气的军官。

    第二年我还是选择了上新大校本部的俄语自考专业,因此见面会越来越多了,我常常跑去她的南校一呆就是好几天,因为经常和她一起上自习,以至于他的代课老师误以为我也是班里的学生,虽然我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一副莘莘学子的优秀模样,可我心里那么清楚我与他们的不同,这种学历的落差慢慢吞噬着我那脆弱的心,以至于那颗自卑的心越发疯狂的生长起来。

    大概因为恋爱的缘故,乐乐变得越来越好看了,有一天,她穿了一件白色宽边的二道背心搭配一条牛仔小短裙,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刚好卡在清晰的锁骨处,细腻光滑的皮肤总是透出一抹红晕,那细长的好看腿袅袅婷婷,那薄如双手合一般厚度的小蛮腰尽是溢满着青春的美好和渴望。

    有一次和她一起去网吧的路上,迎面路过了两个男生,其中有一个只是那么望向了她一眼便可以调头跟随我们折回网吧只为向她递一张加她qq的小纸条。

我意识到她的美已经从记忆中那种俏皮可爱的美变成了一眼望去那般阳光耀眼的美了,而正是在那一刻,我深刻的感受到我们不一样了。

    所有她的一切都愿同我分享,包括她恋爱,包括那些时光里甜如蜜的情话,包括那些以小时计算的电话粥,我为她开心着,却也为自己那平淡无奇的境遇失落着,慢慢的,我发现自己那低入尘埃里的自卑开始作祟已经无法在欣然接受乐乐所拥有的这一切明媚而闪耀的时光,我更无法用嫉妒这种极具破坏性的方式来处理我的情绪,我开始害怕自己会辜负她的这些原本单纯快乐的分享,于是只得将这一切不为人知的情感全部打包压在心底,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都会慢慢消散,但我却忽略了我们原本亲密的相处模式终究逃不过对方那敏锐而细腻的觉察,终于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宿舍的下午,我无法再承受这一切,冲出宿舍楼,一路奔跑,哭泣,跑到校园尽头一个少有人呆的小公园,将所有的的情绪宣泄出来,蜷缩在一起抱着自己的膝盖颤抖的嚎啕大哭。

  乐乐最后找到了我,却并没有勉强我说出原因,只是抱着我很久。

    到了晚上当我卸掉一切顾忌和担心,还是决定坦诚的告诉她这一切以及我内心掩饰的那些真实想法,乐乐听着听着便心疼的抱着我哭了起来,那晚她对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为了鼓励我走出自卑她甚至给我讲了她小时候很多令她难过而不愿说起的故事,我们就那样哭哭笑笑,最后拽着被眼泪沾湿的被角昏沉睡去。

    周末的上午暖暖的阳光撒在被子上,我睁开眼,乐乐已经不在身边,看见桌子上冒着热气腾腾的粥,我便知道我的心结终于被解开了,那不快乐的一切都已经过去。

    那一年我如愿的成了乐乐的伴娘,还记得婚礼的进行曲响起的时候,我站在主席台侧边给她拿捧花时激动的心情,我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向婚姻的殿堂,看着她幸福笑着,眼睛里泪泛起晶莹的泪花,我在心里深深的祝福她,并觉得她值得拥有世间一切的美好。

    2013年我离开乌鲁木齐来到了富蕴县,空间的距离将我们拉开了500公里,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像我当初离开时那句:“想你了就来看你啊”那般轻松,我们都淹没的各自忙碌的生活里生活轨迹里,我的离开好像总是欠她那么一句,说好了在身边漫漫人生的陪伴的承诺,可是这原本就是生活的无奈,可是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一见面,又会恢复到往常那两个傻呵呵,乐颠颠没心没肺大笑起来的日子里去,我们又会争分夺秒的彻夜长谈,笑的在床上打滚儿,尽管过去那么多年,尽管乐乐的身边已经躺着两个可爱的,鼾声动人的宝贝。

    而我们约定好的的身材不变,颜值不准掉线的只属于我们闺蜜之间的旅行一直在未来的某一天等我们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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