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天堂(四)

9、

马义挑起了眉毛,一脸不认同:“我不喜欢那个家伙。”

“我喜欢。”

马义飞快地反驳:“你也不许喜欢他。”

张拾无力地扶额:“马义,你讲点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马义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不管怎么样,老头子给了你什么东西,那东西肯定很重要。安布罗斯他收了那么重要的玩意,还不把你送上希望天堂治好你,你还替他说话?什么混账SB玩意,靠!”

“马义!”张拾的吼声听起来没有一点儿震慑力,“你闭嘴。”

马义丝毫不理会张拾,接着说道:“希望天堂上有个包治百病的仪器,是个人都想上去试一试,你为什么不去?”

张拾有气无力地回答他:“这么鬼扯的事情,你也信?”

马义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我是不信的。但是你现在这幅鬼模样,我就算是不信也得让你去试试。你没有杀了老头,我信你。你说的故事,我也信你。但是你信那个SB,我不信。”他咬了咬唇,有些不确定地说:“而且……总没有比现在更差的情况了吧。”

张拾冷笑:“你信我,你居然信我?你信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

“我不听你的解释?”马义怒道,“是谁看到我就扔下一句话,不是我做的,然后拔腿就跑,一跑就TMD是这么多年?到底是你不信我会相信你说的话,还是我信不过你?”

张拾默然。

马义叹了口气。他蹲下来,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都说开了,就不要吵了。”

张拾点了点头。

“你能走吗?”马义环顾四周,下了个评语,“真TM乱,狗窝啊。”

张拾看着被马义和自己撞倒的桌子椅子,和散乱一地的东西,决定保持沉默。但是马义不愿意保持沉默,他随即又对他那张只有床垫的床有了自己的见解。

“连张床都没有,搞什么啊!”

马义一边大声嘟囔着,一边试图扶起张拾。张拾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干脆就把人一把抱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轻,”马义抱怨着,轻轻把他放在床上,“安布罗斯都不给手下吃饭的吗?这么抠门,别跟他干了,跟哥回去吧。”

张拾不知道马义是怎么和安布罗斯结下了巨大的梁子的,只好回答他:“我病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是那天你打的。”

马义回想起那天和张拾初见的场景,想到自己打了张拾多少拳,又看到他如今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样子,突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他特别小声而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

张拾听到了,他看上去惊讶极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跟我道歉。”

马义有些尴尬,他试图用一些嘟囔来掩盖自己的尴尬,但不是很成功。张拾带着笑意望着他,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生病的时候,马义万分不情愿地被留在家里照顾他。那时候的马义喜欢喊他麻烦。

“真是麻烦的石头。”马义嘟囔着。

“你是碾不死的蚂蚁,烦死了。”

熟悉的对白,似曾相识的场景,马义和张拾相对一眼,都忍不住失笑。

“你,为什么被人追?”张拾摸到床边的时候,突然问道。

空气里那股子闲适的味道被张拾这句话冲得一干二净,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所有东西都回来了。

马义神色冷了下来:“不过是杀了个人。”

“谁?”

“红背蜘蛛。”

“你杀了她?”张拾诧异,“为什么是现在……”

马义打断了张拾的自言自语:“什么为什么?”

张拾像是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珠子,又坚决地摇头:“没什么。”

“你知道些什么,你要说谎的时候就喜欢转眼珠子,你骗不了我,”马义试图冷静地表现出自己并不满意张拾的回答,不过他微微颤抖的声线泄露了他的情绪,“你坑我?”

“我没有……”

“那就是安布罗斯坑我。”马义说地斩钉截铁。

“啪啪啪”鼓掌声伴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安布罗斯出现在了门口,一如既往地后头跟着一群人,展现了他无与伦比的反派boss气质——特别对于马义来说。

“才不过几个小时不见,就又想到了我。这让我忍不住有了一个非常绝妙的想法,”安布罗斯慢吞吞地说,“马义,要不你也加入新城,这样我们就能朝夕相见了。”

10、

安布罗斯看上去气色不错,心情更是不错。也许是因为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顺便打理干净了自己;也许是他看到开门时,马义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副队……”张拾看上去也吃了一惊,

安布罗斯快步走到他床前,把试图坐起来的张拾给按了回去:“躺好,别起来,这里没你什么事。”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意。

张拾飞快地瞟了眼马义,又看了眼安布罗斯,有些别扭地说道:“大哥,我没事。”

“怎么能说没事呢?”安布罗斯丝毫不管正在一边散发冷气的马义,皱了眉头,“前几天才受了伤,吐了好几升血……”

马义粗声粗气地插嘴:“人要是吐了好几升血早死了吧。”

“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又爱乱跑,结果果然被一个特厉害的人物打了。我这个小弟,能不吐几升血吗?”安布罗斯似笑非笑地看向马义,“你说是吧,道上人称出手例无虚发的马哥?”

出手例无虚发的马哥第一次觉得自己响亮的名号也能变得十分沉重,他瞪着地板上某一块小小的污渍,完全不知道要从何反驳。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里,马义这样的表情让安布罗斯产生了巨大的满足感。他甚至慢条斯理地欣赏了一下马义怒气冲天的表情,才慢悠悠的对马义说道:“你杀了红背蜘蛛……”

很显然,马义并没有领他的情。安布罗斯才开口吐出几个字,马义就粗暴地打断了他:“废话,所有人都看到了。”

安布罗斯闭上嘴,重新酝酿了一下,才能保证自己能够用那种称得上是甜蜜的语音语调将谈话继续下去。

“你的身手毋庸置疑,我之前提出的邀约是真心的。”安布罗斯朝马义展现了一个看不出什么真心的笑,轻快的声调下面掩藏着咬牙切齿,“如果你想加入新城的话……”

张拾有些讶异地看着安布罗斯。

“不用考虑了,在这个地方多呆上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马义的回答让安布罗斯皱起了眉头。他朝张拾耸了耸肩,表示了自己的无奈,接着换了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那么红背蜘蛛的事,我还是要管的。”

“哦?”马义冷笑,“这年头居然还有跳出来管事的,真是新闻。”

安布罗斯看上去很有耐心:“马义,这是在新城,不是在你那什么……”他顿了顿,试图寻找一个准确一些的形容词,但是失败了。于是安布罗斯挥了挥手,接了下去:“又脏又破的狗窝。”

这成功挑起了马义的怒火。

“狗窝?你没见过怎么知道那里是狗窝的?新城狗?”

“你不了解我,”安布罗斯抬起下巴,怜悯地看着马义,“我看看你就知道了,外头那片破地方,是怎么样的悲惨。”

“就你的新城最好?你……”

“我的新城,就是最好的。”

安布罗斯说到“我的新城”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连同他那头棕发似乎都闪闪发光,骄傲不已。被他打断的马义看上去则像是吞下了一大口臭鸡蛋,表情嫌恶不已。

“那你TMD怎么不出去管管外头的人?把他们都纳入你的美好规划里头,”马义朝他怒吼,“你不是爱管闲事得很?”

“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安布罗斯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回答他,“这里是新城,归我管。而你在我的地盘杀了人,所以我管你,天经地义。至于第一个问题嘛。”安布罗斯挂上了一个嘲讽而夸张的笑:“我管不管他们,关你屁事?”

“虚伪、厚脸皮、贱人!”马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整个人蹭蹭地往外冒火星。

张拾不安的视线在马义和安布罗斯之巡睃,他坐了起来,向马义投去忧心且带着些许警告的瞪视。

不要冲动。

马义看上去像是一只临近爆炸的火药桶,哪怕一星半点的火星都能把他全面引爆。他用一个意味不明的瞪视回复了张拾的视线。

闭嘴。

张拾觉得自己只能从马义的瞪视中读出这样的含义。

在马义试图用自己的怒气把屋子里的温度弄得更高的时候,安布罗斯那些阴魂不散的警卫队员们早已无声地挤进张拾的房间,原本不算宽阔的空间变得更为狭小了。他们完全堵住了门,并在马义的身后站成了一排。

安布罗斯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重复了那句刚刚让马义暴跳如雷的话:“关你屁事?”

张拾张了张嘴,他看到马义像是一头被红布激怒了的公牛,愤怒地冲向安布罗斯。就算是安布罗斯已经努力侧头躲闪,马义的拳头还是成功地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降落,造成了绝对不可挽回的损失。

安布罗斯下意识捂住鼻子,鲜血蜿蜒地流过他造型优美的下颚,沾在了他的衣服上。安布罗斯气急败坏,他丧失风度地朝着马义怒吼:“野蛮人!”

这回张拾也像是呆住了,更不要说马义身后的那群白制服们。他们颤抖着身子,一副想笑不能笑的样子。安布罗斯愤怒眼神的余光扫过他们,他们立刻一拥而上,把一击得手,还在得意的马义给按在了地上。

张拾像是被电到了一样跳了起来,他原本苍白的脸现在看上去更像是纸一样的白。他看了看马义,又看了看安布罗斯,喊了句:“大哥!”

“不愧是……马哥。”安布罗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揉着自己的鼻子,觉得鼻梁妥妥的是断了,“真是出手又狠又准。”

马义冷笑:“可惜我没能打烂你的嘴,要是我……”

“闭嘴!”

张拾粗暴地打断了马义的挑衅。他的怒气似乎并不只对马义一个人而来,看向安布罗斯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不忿。

“你答应过我的。”张拾凑近安布罗斯,他似乎有点怕马义听到自己与安布罗斯的对话,“大哥,你的话一向算数的。”

安布罗斯狼狈地捂着鼻子,试图把自己和张拾拉得更开。他看上去还是在气头上,他冷笑着对张拾说:“你还想要替他求情吗?”一点都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

“我没有要给他求情!”

“我不需要他给我求情!”

张拾和马义同时喊道。

围观的众人有些小小的骚动,几乎每一个人的心底都在徘徊着类似于“口是心非”之类的类似词语,纷纷向张拾投去含义不明的目光。

张拾顿时耳根微红。

安布罗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想要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却不小心牵扯到了鼻子上的伤口。

“嘶——你们还真是……”他发出不明所以的“啧啧”声,“心有灵犀啊。”

张拾回答他的是一个白眼,而马义则咧着嘴笑得很傻气。

“关你屁事?”马义开心地说道,“腌萝卜丝。”

获得了新称号的安布罗斯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踱着步子走近马义,领着对方的领子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他看着马义的表情活像是看着一个打翻了盘子的猫,或者是啃坏了椅子腿的狗,带着浓浓的成年人智商上的优越感。

“马义,”他摇着头叹气,“你一定是被宠坏了。”

安布罗斯的拳头随着这句话狠狠击打上马义的肚子,对方张牙舞爪的笑容被冻结在了脸上。

“这是教会你要对主人有足够的尊重。”安布罗斯扯起嘴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在马义耳边说道。

挨了一拳的马义狠狠抽了一口气,剧痛让他无法张口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安布罗斯的第二拳来得更为及时,并且精准地击打在了相同的地方。

“这是替我小弟打的,”安布罗斯语调带着说不出的畅快,“混账东西。”

马义被突如其来的两拳揍得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半点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瞪着安布罗斯。

安布罗斯退了半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眼睛要瞪脱窗了,马先生。”他走上前,仔细打量着扭曲的脸,看上去很像再给他来上那么几拳。

他的手被人拉住了。

“大哥。”张拾咬着唇,疲惫的脸上掩不住浓浓的倦色,“够了没?”他钳制着安布罗斯动作的手指深陷入了对方的皮肤,力道之大几乎留下深色的痕迹。

安布罗斯看上去有些意兴阑珊,他撇着嘴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够了,很够了。”

张拾沉默地放开了他。

安布罗斯瞥了一眼张拾:“你还想护着这家伙?”

“我累了,”张拾冷笑着挑起眉毛,十分明显地答非所问,“你们很烦。”但是他紧握的双手和艳红的耳根出卖了他,让他脸上的冷笑显得毫无说服力。张拾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脸皮薄又死要面子的青少年,看在安布罗斯眼里摆明了就是害羞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安布罗斯从善如流,指挥着人押着马义往外走。

马义咽下后头混杂着血腥气的唾沫,终于回了一口气。他被一路拖行着,还不忘哑着嗓子开始又叫又嚷:“腌萝卜丝!你TM以为你关得住老子我吗?你想多了!我告诉你……”

安布罗斯不耐烦地吼:“把他的嘴堵上!”

门外传来马义模糊地怒吼,夹杂着什么人的喊声。

“他咬到我的手啦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蠢货吗?你用手去堵他的嘴啊!”

“腌萝卜丝&@*#(……”

安布罗斯和张拾面面相觑。

张拾完全无视了背景乱入的音效,突然问道:“你看我还能活多久?”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句,安布罗斯居然听懂了。他看着张拾,张了张嘴。

“我要听实话。”

张拾眼神灼灼地盯着安布罗斯,于是那些话原本好像都从安布罗斯喉咙口溜走了似的,变成干巴巴的回答:“你能活多久不是我能够知道的,这是……”

“大哥,我是不是错了?”

安布罗斯看着张拾,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身姿还有些单薄,张拾就这么站在那里,有些茫然,有些无措。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张拾的时候,他也是问了几乎相同的问题。他问:“当时的决定,我是不是做错了?”

面对这样的眼神,安布罗斯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用语言去修饰残酷的现实,他苦笑:“你明白自己身体情况的复杂程度,这并不是我们现在能够……”

“和我一样的小孩早就死了。”张拾平静地打断了安布罗斯有些混乱的话,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一样,“我现在的时间都是偷来的,我是幸运的。我以为我从不怕面对死亡,我甚至以为我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不是的。”张拾摇了摇头,重复道:“不是的,我没有那么勇敢。”

“是因为……马义?”安布罗斯朝着门外努了努嘴。

门外马义骂骂咧咧的声音已经很远了,远得有些听不清楚。张拾下意识看向那扇没有被带上的门。

“我不知道。”张拾叹了口气,“可能我只是没有那么勇敢。”

安布罗斯放低了声音,用一种舒缓的温柔的语气对张拾说道:“你的时间,你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属于你。只有你能决定它们的存在是虚无还是有意义。张拾,你拥有了很多,你可以拥有更多。”

张拾不解地看和安布罗斯。

“我们总有办法的。”安布罗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拾的脸上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握紧了拳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大哥,不要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我。”

安布罗斯有半秒钟的恍神,随即回答地斩钉截铁:“并没有……”

“真的再也没有亚希彼斯计划了吗?”

安布罗斯的眼神冷了下来:“为什么这么问?”

张拾冷笑:“那就是还有了?”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安布罗斯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眉头皱得死紧。往常老神在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堪称焦虑的表情。

“小拾,你信我吗?”

安布罗斯转了好几圈之后,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张拾沉默了,他脱口而出想要说相信,但那两个字像是被堵在了喉咙口,怎么都吐不出来。

“一定要相信我。”

安布罗斯斩钉截铁地说道。说完,他瞥了一眼张拾,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希冀。

“大哥,有时候你不用什么事情,都瞒着所有人的。”张拾低声说道,“瞒是瞒不住的,比如亚希彼斯,比如这一次……”

安布罗斯挑眉:“哦?”

“红蜘蛛和科瓦克·巴里的死,都是你的主意吧?”张拾看了一眼安布罗斯愈加毫无表情的脸,飞快地加上了最后一句,“马义不过是替你背了黑锅,你不要为难他。”

“最后一句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

“大哥……”

张拾忐忑不安地望向安布罗斯,后者却只是一边摸着自己鼻子,陷入了莫名的沉思。

“其实……”

“嘶——”安布罗斯摸到了自己鼻子上的伤口,他像是被惊醒了似的,迷迷茫茫地打量了一眼张拾,“啊,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了……”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其实刚刚那句话,是卫二叫我问你的。”

安布罗斯走出门外的身形顿了顿。

张拾直到他在听,接着说道:“他还说,要是真的还有亚希彼斯计划没有死,那也没什么……”安布罗斯挥了挥手,打断了张拾的话,沉默地转身把门带上了,离开了。

“我到底说了什么。”张拾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到底都做了什么……”接着,汹涌而来的咳嗽让他无法继续思考,他干脆把自己扔回床上,用毯子蒙住了头,试图这就这样昏昏睡去。

就想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男孩儿时一样。

马义被一路拖到某个地下室的路途称得上鸡飞狗跳。

押送马义的人根本没办法控制住他不停发出噪音的嘴,这些小伙子们看上去虽然受过训练,身手不错,但似乎对要制住马义这样死缠烂打的主都没什么主意。于是马义一路慷慨激昂,使用各类他能够想到的词语,把所有人从头评论到了脚。

凭借一张出神入化的嘴,马义成功惹毛了押送他的所有人,一路上马义被下了许多暗手,招招力道不轻。最终,他被扔进了地下室,押送他的人一秒也不想多留似的把门合上,留下马义一个人在这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

门合上的瞬间,马义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似的坐到了地上。他靠着门,静静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有两个人似乎被留下了,他们用极低的声音交谈着。就算隔着门板,那声音还是一丝不漏地传到了马义耳朵里。

“……这家伙怎么不喊了?”

“我怎么知道。”

“他跟张队是什么关系啊?”

“我怎么知道!”

马义把头靠在门上,喃喃地说:“我是他大哥,小崽子们。”

门外的人显然没有听到马义的话,沉默了一小会儿,先前提问的人又低声说道:“张队是我见过的最好脾气的人了,这家伙居然能气得他脸色都变了,真是……”

“这家伙扎手得很呢,你没看副团都打不过他。”

“说的也是。”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个人似乎凑得更近了。

“我进城之前,可听说过他的名头。叫什么,踩不死的蚂蚁。”

“嗤,这算什么称号……”

“你哪知道,只要不被人踩死,那踩他的人迟早有一天都会死。”

“有那么牛?”

“啧,你在城里长大的,你不知道,外头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小家伙。”

“我十五啦,哪里算小!”

“好啦你不算小了……”

听到这里的马义用力地敲了敲门。

“他又怎么了!”

“……嘘我看看。”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渐渐走远。

“好像没什么事……我们不要站在这里了,去那边吧……”

马义把脑袋埋在胳膊里,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叫嚣这喊痛,让他在这一刻无与伦比地清醒。张拾,死亡,希望天堂,这几个词在他脑海中不停盘旋,折磨着他的神经。

踩不死的蚂蚁在这一天,彻底地迷茫了。就好像一个奔跑了很久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跑错了方向。

“石头,我信你。”马义低声自言自语,他像是对自己强调什么似的说道,“我该信你。”

11.

“放你妈的屁……”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关你屁事”

“……你再说一遍?”

麦阿瑟和安布罗斯的声音大得隔着一扇门都能震聋人的耳朵。

马义百无聊赖地站在那扇门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脚底下躺着那个被他放倒的年轻人,此时他无助得张着嘴,乞求似的望着马义。

而马义对他的回答,则是无声的一个“嘘”的动作。

那人被马义绑住了手脚,卸了下巴,无法移动。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扇门,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

门里的争吵已经持续了很久,至少在马义来之前,里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激烈程度足以让那个站在门外的小伙子脸色苍白,魂不守舍,接着被马义轻而易举地放倒。

马义面无表情地又打了一个哈欠。他昨天晚上想了太多事,那个破房间又冷又黑,地板硬得磕人,他完全没有睡好。

门里的麦阿瑟几乎是在尖叫:“发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告诉你安布罗斯!你以为你是谁啊?你TM就是坨屎!”

空气凝滞,长久的沉默。

“你给我滚!”安布罗斯听上去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滚就滚……”

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什么东西随着他的起身被扔到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安布罗斯冷笑,带着被压制了的怒火:“你TMD还真是想来就来,想滚就滚啊。”

“不是你让我的滚的吗?哈哈哈哈,”麦阿瑟狂笑,“你老年痴呆啦,老头”

“放尊重点,麦阿瑟。”安布罗斯咬着牙根回答他,“我还没老。”

“放屁的尊重,去你妈的……”

又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安布罗斯嘶吼道:“我警告过你,跟我说话之前洗干净你的嘴。”

麦阿瑟像是被噎住了,没接话,只是大喘气。

“要是没有我,你到现在还是个破烂。”安布罗斯的怒气丝毫不加掩饰,他站了起来,狂怒地在房间里踱步,步伐重得像一头大象,“你TMD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嚯,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破烂玩意,”麦阿瑟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我不就是那个心甘情愿撅着屁股给你操的破烂么。”

安布罗斯停住了脚步。

麦阿瑟像是抽抽了似的假笑了几声:“操破烂的味道怎么样啊?”

那个被迫在这里陪着马义听墙角的青年看上去恨不得掐死自己,马义朝他送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砰!”又是一声,比之前的声音都来得响,听上去像是什么人被推到了墙上。

“你TMD……”这是麦阿瑟的声音。

“你不是问我操破烂的味道怎么样吗?”安布罗斯听上去像是气疯了,“我总要先验验货再告诉你吧。”

“放开我!”

“……呵”

在里面似乎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之前,马义发现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于是他尝试性地敲了敲那扇门。

门里的两个人都在忙于这场攻防战,没有回应。

马义抬起脚,一脚踹开了面前那扇门。

麦阿瑟正被安布罗斯按在墙上,门一开,麦阿瑟像是被惊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跳了起来,把安布罗斯推出好远。安布罗斯看到马义,冷笑了一声,抱着手退开几步,靠在房间里幸存的那张桌子上。不知是不是马义的错觉,安布罗斯包含怒气的目光里,他居然感受到了一丝赞赏和惊讶。

“不是我的错,”马义举起双手,对麦阿瑟以示清白,“这门质量太差了。”

麦阿瑟冲到他的面前,给了他已经受伤的肩膀一拳。

马义后退了一步,眉间纠结成一团。

“你是SB吗?”麦阿瑟叉着腰,看上去想给马义再来上一拳,“这破事你是怎么搞砸的,还要我给你擦屁股!”

马义抱着肩膀站直了身体,看了眼麦阿瑟,朝着他努了努嘴:“你这样,合适吗?”

麦阿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尝试扣上衬衫的扣子,但接着发现那些扣子都被人给扯掉了。于是他只好胡乱地把衬衫都塞进裤子里,然后开始忙着找自己的外套。还不忘嘲讽两句:“死老头,我的外套呢?”

安布罗斯绷着脸,硬邦邦地回答:“我不知道。”

麦阿瑟从一堆玻璃碎片底下捞出了自己的皮带,然后又开始骂骂咧咧地找自己的外套。

安布罗斯看上去很像把他揪过来揍一顿。

而马义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出绝对罕见的闹剧,他发现在刚刚度过了糟糕的一晚上之后,这样的好戏做早餐也很不错。

“你今天很安静啊。”

马义看向出声的安布罗斯,露出一个表示疑惑的表情。

安布罗斯挑了挑眉:“你今天倒是冷静得很。”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试图翻开一块木板的麦阿瑟,加了一句:“而且话也少了。”

“你今天倒是很聒噪啊,”马义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整栋楼都能听见你们的动静了。”

安布罗斯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两个男人沉默地看着麦阿瑟把像是被狂风席卷过一样的房间弄得更乱,并且夸张地跳来跳去,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噪音。

“他尴尬的时候就会这样。”安布罗斯突然对着马义说道。

马义哼哼两声:“你尴尬的时候会没话找话。”

安布罗斯吸了口气:“我不想跟你吵架,马义……”

“其实我不想跟你说话。”马义认真地看着安布罗斯,吐出两个字,“老头。”

安布罗斯翻了个白眼。

马义顿了顿,深深叹了口气:“但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不要绕圈子了,马义。”安布罗斯摊着手,苦笑着像是放弃抵抗了似的,“还有麦阿瑟,你今天压根儿就没穿外套,别跳了!”

麦阿瑟默默放下手中的东西,找了个角落,从身上掏出一根烟。

“这里不许吸烟。”安布罗斯皱眉。

麦阿瑟把烟放在鼻子底下狠狠嗅了嗅,朝安布罗斯比了个中指。

“马义,你有话就说吧。”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遇到张拾的?”马义竖起一根手指。

安布罗斯摸着下巴,表情意味深长:“唔,你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呢?”

马义皱了皱眉头,加了一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帮他治病?”

麦阿瑟扯了扯马义的袖子:“哎,他第一个问题还没回答你啊。”

马义瞪了他一眼,麦阿瑟噤声。

“是啊,我还没有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呢。”安布罗斯朝马义眨眨眼。

“我赶时间,”马义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哦!”安布罗斯恍然大悟状,“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向他提供治疗机会呢?”

马义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道:“要怎么去希望天堂?”

此言一出,安布罗斯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你为什么要去希望天堂?”

“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问题。”马义冷笑。

安布罗斯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了:“你觉得希望天堂能够治好小拾的病?”

马义回答地斩钉截铁:“关你屁事。”

安布罗斯摆摆手:“小拾是我的小弟,这件事怎么与我无关呢?”

“回答我的问题。”

安布罗斯撇了撇嘴:“你要知道,小拾的病在现在来看是绝症……”

“不要扯开话题。”

安布罗斯挑了挑眉:“亚希彼斯计划。”

“这是什么东西?”这回轮到马义疑惑了。

“能帮到你的东西。”

马义与安布罗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完全的不信任。

“我们,”麦阿瑟犹豫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视,“该离开了吧。”

“哼。”马义鼻孔里喷出气,转身。

“放弃去希望天堂的想法,我用亚希彼斯计划交换你的要求。”安布罗斯微微调高了声音,“条件是,小拾不能离开新城。”

“我凭什么相信你?”

安布罗斯眯起了眼睛,马义脸上一瞬间的失神让他觉得自己赌对了。赌对了张拾在马义心底的分量,足以让这个冲动的男人停下脚步。

“你会相信我的。”

马义用一个冷笑作为回应。

“为了得到你的信任,我送你出城。”

“那就走吧。”

安布罗斯又戴上他那张微笑的假面具,看在马义眼里则是说不出地令人作呕。他径直走向那扇开着的门。麦阿瑟挪动着脚步,向安布罗斯投去一个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

安布罗斯笑了,笑容里一下子多了几份真实。他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麦阿瑟说:“刚刚还朝我大吼,现在知道怕了?”

麦阿瑟撇开头,一点儿也不想看安布罗斯那张脸。

马义站在一栋两层楼前,百无聊赖地等着。最近马义和等待这个词语很有缘,他似乎总是站在别人的门口等人。最近马义的耐心似乎也有了长足的长进,让他能够在这个烈日当头的中午,站在光秃秃的日头下,等人。

还有几个人,也陪着马义等。他们有些是被迫的,因为他们动弹不得,只能倒在地上呻吟;而有些则盯着马义,唯恐马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这里是红背蜘蛛的地盘,马义出现在这里,光明正大地、用两只脚走近了这里。可是这里的人的神经像是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略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被看成是威胁,更何况马义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很能打的人,这个威胁看上去真的很不小。于是,毫无意外地,他们动手了。

毫无意外地,在马义把几个家伙打趴在地之后,没有人敢上前了。虽然他们没有上前,他们也没有退后。

不过马义不在意,他一个人等人,和许多人一起等人,本来就没什么分别。

太阳还在烤着,有点闷,有点热。这样的天气下等人,着实有些令人焦躁不安。马义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头呢?”

围着马义的几个人飞快地交换了视线,他们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马义挑了挑眉毛。

其中有一个回答道:“老大已经死了,被新城那帮混账弄死了。难道你不知道?”

马义当然知道红背蜘蛛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他的手上。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两三天,但是消息不应该传得那么快,特别是红背蜘蛛死在了新城。新城的消息一向穿得很慢,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新城是没有消息的。它是沉默的。

意外的是,红背蜘蛛死亡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而且听那个人的口气,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现在,大大小小的头目和他们手底下的喽啰,甚至是断墙边靠着的瘾君子们应该都已经知道,红背蜘蛛死了。而且,他们不知道红背蜘蛛是死在马义手上的。

马义眨了眨眼,他继续问道:“那你们现在管事的是谁?”

“是肖姑娘。”

马义又眨了眨眼。很多碎片一瞬间似乎被串联了起来。肖姑娘,和安布罗斯,和红背蜘蛛,和这些紧张兮兮满脸惊惶的小喽啰们,从头至尾,马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需要确认一下,于是他又问道:“肖姑娘在哪里?”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马义明白自己的脸色不大好看,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日头的烧烤中露出好看的脸色的,但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没有那么穷凶极恶,但这些人就如同惊弓之鸟,对于其他人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马义本想告诉他们,自己并没有恶意,但是话到了嘴边,就被吞了下去。

二楼一扇窗打开了,肖姑娘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窗口。

“上来吧。”

这话是对着马义说的。围着马义的那几个人听了这话,飞快地执行了肖姑娘的指令,让出了一条道,毕恭毕敬地把马义请了上去。

马义长长得松了一口气。能够不用在太阳底下烤着,真是太好了。

这里原本是红背蜘蛛的地方,红背蜘蛛虽然为人阴狠,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哪怕不漂亮,再次都希望把自己弄得干净一点。所以红背蜘蛛的地盘,从外头看起来,也比这里的很多地方都要干净。在这个房子歪东倒西,尘土漫天的地方,这栋小楼是干净得有些突兀的。

这栋小楼的里面也应该是如此,但马义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一楼是一个大厅,像是被台风扫过一般,满地都是各类碎片。破了洞的沙发,瘸了腿的椅子,玻璃立柜被砸碎,里头的小摆件被倒了出来,散落一地。

“我在这里”肖姑娘的声音从房间尽头传来,马义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她。她站在楼梯的阴影里,穿着一件黑裙子,看不清面容。她似乎也看到了马义。

“上来吧。”她说。

马义跟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的情况要好很多。虽然看起来也被砸过,但这里地上的碎屑少了很多,而且这里至少还有完整的床,完整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甚至还有两个完整的杯子,杯子里装着热茶。

这才像是一个女人会住的地方。至少是马义知道的小小,可能会住的地方。

马义大大方方在其中一张凳子里坐下,拿起那个精致的杯子,喝了一口茶。他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品尝茶的味道。

其实马义根本尝不出茶的好坏,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有些紧张。一种面对故人,特别是女性故人的时候,总是难以避免的紧张。

肖姑娘是一个通透的姑娘,她只是用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就明白了马义试图掩藏起来的小小不安。于是,她说:“我猜你会来一趟,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马义没有立即接下她的话茬。马义本来就是一个行动力快过思维的人,比如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需要来到这里,来见一见肖姑娘。这样的人,一般都很执拗。所以当他想说话的时候,没有人能够让他闭嘴。但是当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够让他开口。

肖姑娘见他没有回答,轻轻叹了一口气。

“马哥,我们至少有七八年没见过了吧。”

马义这才抬眼看了看她,轻轻地回答了一个字:“恩。”

肖姑娘似乎是笑了。听声音她是在笑,看她的眼神里也是在笑,但她的脸上的肌肉,却偏偏一块都没有动过,看上去有些奇怪,有些恐怖。马义却没有和普通人一样,移开眼。他细细地打量着肖姑娘,看着她的脸。

“我们分开以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肖姑娘又叹了口气,“可是你还是没变。”

“你也没变。”

“哦是吗?”肖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你为什么那天见到我的时候,没有认出我来?”

“我一向对长相不是很……”马义胡乱做了几个手势,略过他未曾表达出来的那段,“你也知道的。”他吸了口一口气,发觉开了第一次口之后,再要说话就变得轻松许多了,他也没有再把面前这个女子同那个肖姑娘的名字联系起来,她就只是小小。

肖姑娘看起来很开心,她的眼里满是笑意:“马哥,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来找我吗?”

马义撇了撇嘴:“你是怎么认识安布罗斯的?”

肖姑娘眼里的光彩褪去了一些,她勉强回答:“哦?”

“很多时候我只是放弃去思考,但我并不是蠢。我只要不是太蠢,看到你好好地坐在这里,就能知道你和安布罗斯是有点关系的。”

肖姑娘像是第一次见到马义似的看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马哥的确是不只会打架的,只是喜欢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用拳头来解决。”

马义笑了笑,“你还记得啊。”

肖姑娘轻叹了一口气:“好多事,我都记得。我记得你,记得石头哥哥,记得我哪一天被人掠走,然后摔下炫耀。我还记得我被大哥救了,一直到现在。”

“那你的脸……”

“我的脸,被沙蚁吃了一大半,也只能这样了。”

“腌萝卜丝,居然都没有带你好好治治?”

肖姑娘眼睛里满是笑意:“这个绰号……”

马义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东西似的:“对了,你那个大哥,曾经跟你提过什么,亚希彼斯计划吗?”

肖姑娘似乎愣住了,她歪过头,似乎在思考。“没有,”她想了想,又更为肯定地回答道,“没有。”

“没有?”

“没有听说过。”肖姑娘看向马义,对方却转开了视线,不再看她。肖姑娘低下头。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马义的面前,不是小小,又变成了肖姑娘。

马义并不相信她,一点儿也不。

马义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他的那个茶杯:“那你,有办法再进新城吗?”

肖姑娘没有回答。

马义还在看着那个茶杯,仿佛这间屋子里,只有这茶杯才是值得他研究的东西。“你一定有办法的。”他说得斩钉截铁。

“你为什么要回新城?”

“去找张拾。”

肖姑娘叹了一口气:“其是我总是不呆在新城的时间多。石头哥哥他,他比我来得晚一点,是我……不愿意找石头哥哥相认的。但是他应该是早就认出我了的……他……”

马义一下子站起身:“我想知道,你有办法再进新城吗?”

“你为什么要找张拾呢?”

马义看着肖姑娘,她原本如同一张面具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曲。

“你怕我对他不利?”

肖姑娘没有说话。

“你知道腌萝卜丝根本没有办法治好你的石头哥哥吗?”马义冷笑,“我要带他去希望天堂。”

肖姑娘眼神一凛:“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马义瞥了她一眼:“小石头的身体更差了,你知道吗?他还能活多久,你知道吗?”

肖姑娘低头默默想了一想,随即回答道:“我有办法进新城,但是去希望天堂的事情,我希望你能……”

“有办法进去,那就好。有消息了,到破吧找我。”

马义把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转身离开了,仿佛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肖姑娘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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