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

林夕颜在晨曦中醒来,脸颊犹带昨夜的泪痕。她看了一眼窗外,天已大亮,闹钟指向了7:30,虽然头痛欲裂,但她还是挣扎着起来了,因为今天9:00有一场《广播电视节目形态与策划》的考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的。

林夕颜今年大四,专业是广播电视学,是校内顶尖的优秀学生。

她极快地洗漱完毕后,飞跑下楼,穿过一条商铺旁的窄巷,就来到了公交站。跟很多学生一样,她没有住校,但跟恋爱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想拥有自己的空间。所以在江边租住了一套一室一厅有大阳台的房子。

由于地理位置较偏,这里的人流并不旺,所以公交站也空荡荡的,她习惯地站在站牌下,发呆等车。车还没有来,她看了看侧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那是刘川枫住的地方,换做平时,他只要一看见夕颜,就会哈哈笑着快跑过来,手里还会拿着她的早餐。

今天早上路上空空的,没有行人,也没有刘川枫爽朗的笑声。

“他今天是不会来的。”林夕颜轻轻地捏着手,手里仿佛还有往日他递过来的早餐的温热。

刘川枫是她的同班同学,家就住在这一区,名字和《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相仿,本人也喜欢打球,是校队的主力小前锋。

不一会,车来了,车上人不多,林夕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塞上了耳机。车沿着江边一路行驶,风里带着凉意,江清沙白,水天一色,景色怡人,林夕颜看得仿似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夕颜才听到公交车广播:“终点站到了,请各位乘客拿好自己的行礼在后门下车!”,林夕颜瞬间觉得快晕倒了,她一看手机时间,8:45。她坐过站了,本该在上车后两三个站就下车的。

“考试就要开始了,我却还在赶考的路上!”林夕颜觉得沮丧至极。她马上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学校,但老天通常都会在你最着急的时候跟你开玩笑,本来走的是一条最近最快捷的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因为市政在修水管,封路了。

林夕颜急得快哭出来了,见堵车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她决定放弃。她下车步行,朝学校的方向漫步走去。

到了学校,考试早已结束,她心神恍惚的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又开始发呆。突然一只手轻轻拍了她一下,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夕颜妹纸,怎么一考完就象轻烟一样消失了,我还以为你会去听系主任的课呢?说说,刚才考得怎么样了,听说你最近闭关修炼,想必神功已成,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时候了吧?”

林夕颜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闪电鞭炮快嘴”是谁了!校内闻名的急性子,李晓琳,她最好的朋友。

李晓琳长头发,大眼睛,长像甜美,有点象赵丽颖,不过一说话,违和感就相当突出了,她说话的语速很快,但又逻辑清晰,条理清楚,通常一大串字符蹦出来,绝无喘息停顿,听之有若梵音四起,绵绵不绝。

林夕颜叹了一口气,蔫蔫地说:“别提了,我坐公交车坐过头了,错过了考试。”

李晓琳听完,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接着又用手摸了摸林夕颜额头,象医馆里的老中医一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现在我确定一样事情了!女神。”

“什么事情?”林夕颜身子前倾。

“你有病!”

“你才有病!”

“女神,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刚才明明跟我前后脚进的考场,我喊你你还不应呢,一副高冷模样,然后全场第一个交卷闪人,好象开水烫屁股似的。现在却又是一副空怀绝恨碎红颜的悔恨表情,妹纸,你能少装一会吗?”

林夕颜笑而不语,她最了解李晓琳的爱好了,第一是开玩笑,第二就是斗嘴,据说这两样本事在校内已经纵横无敌,颇有高处寂寞不胜苦寒之意。

她们两人结伴往李晓琳的宿舍走去。

路上碰到一些同班同学,也陆续跟林夕颜打趣说:“开考才半个小时就第一个交卷哦,你该是有多自负啊!你晒实力也晒得太丧心病狂了吧!”

林夕颜一头雾水,心中纳闷,但也只能呵呵傻笑糊弄过去。

在晓琳宿舍中,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每个同学都言之凿凿的说她参加考试了,尤其是李晓琳绘声绘色地形容她进考场时是如何的目如止水,睥晲天下,傲气逼人,仿佛生人勿近的模样时,她更是觉得诡异。

“是谁扮成自己来考试的,是谁?!”

第二天下午没有课,她决定一探究竟。试室内有摄像头,全程有监控,林夕颜来到监控室,借口昨天在考试时间段内丢失了钱包,于是在监控室查看考试时候的录像。

录像里面,时间指向9:20分的时候,她在画面中看到了“自己”,影像有些模糊,但画面中千真万确的就是“她”,连衣服都跟当天她穿的一样。画面中的“她”在考试时抬起了头,看了一下摄像头,林夕颜心头一震,只见画面中的“她”目光阴寒空洞,沉郁而无生气,她连忙掩住了嘴巴,才没有惊叫出来。

监控室外,阳光灼灼,但林夕颜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这个“自己”是谁?她不敢多想,只是脊梁骨一阵阵的寒意直沁后脑勺。

一整个下午,林夕颜都象游魂一样在校内游荡,脑中无数次回放录像中“她”的眼神。下了晚自习后,她机械般地向校外走去,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

下了公交车,她正准备穿过窄巷,朝自己的小区走去的时候,忽然身后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叫了出来,回身就看见两个年轻的男人,一脸淫邪的神情看着她,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低声威胁说:“不要叫,不然就捅死你。”

林夕颜呼吸急促,想大声呼救,但话到了嗓子眼,却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叫不出来。拿刀的男子,拦腰抱住她,刀抵在了她的腹部,脸一下子贴在了她的耳垂边,重重地摩擦着,浓重的烟酒味喷涌而出。林夕颜差点吐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想挣扎,但身体却不争气的一动也不敢动。

林夕颜闭上了眼睛,恐惧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就在这里,她忽然听到两声惨叫,声音凄厉,仿似罪人被厉鬼拽入阿鼻地狱痛苦挣扎时的嘶叫。

她紧紧的把脸贴在窄巷旁已经关门商铺的橱窗上,悄悄睁开双眼。

伴着微光,在橱窗的玻璃上,她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景象。

只见一个身高两米的人,白衣如雪,脸形肿胀,脸色青碧,目流鲜血,浑身发着惨白的光,挡在她和两个流氓之间。更为诡异的是,那个巨人的头突然一分为二,裂成流血的巨口,露出尖利细密的牙,齿间流着涎水,疯狂地扑上去啃食两个流氓的面部。

那两个流氓惊惧万分,疯狂地挣脱,嘶吼着捂脸跑走了,指缝间尤有鲜血涌出。

巨人浮在空中,望着林夕颜,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亮光在闪,但转瞬就消失在黑暗里。

林夕颜望着他的背影,怔了一怔。

回到了房子后,夕颜还在颤抖,空荡荡的房间里,仿佛到处都是恶魔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寂寞与恐惧混合的感觉,于是打了电话给李晓琳,哭着央求她来陪自己。李晓琳赶来的时候,林夕颜正坐在床边发抖。

晓琳过去抱着她,温柔地安慰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胡思乱想了。”

林夕颜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说:“晓琳,我见鬼了。”接着就把这两天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什么?”晓琳皱眉说,“怎么可能?!鬼魂帮你?!”

林夕颜痛苦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事情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

晓琳轻叹一声,抓着夕颜的双肩,望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非常难过,刘川枫已经失去意识快半年了。夕颜,你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你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白吗?明天我陪你去看一下精神科的医生,好吗?”

夕颜知道整件事情很荒谬,很难让人相信,于是她温顺地点点头。

考完试后,日子不知不觉地过了四天。夕颜似乎也把这几天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情给淡忘了。

还有三天,就是躺在病床上失去知觉已达半年的刘川枫的生日了。

一场无端的车祸,让他在半年前差点失去了生命,之后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除了心跳,他与死人几乎没有区别。

夕颜每个星期都会去看他,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话,给他唱歌,讲故事。虽然他可能听不到她的话,感觉不到她的到来,不过夕颜总是觉得奇迹一定会降临,只要不放弃希望,她坚信刘川枫一定会醒过来。

她提前买好了生日礼物,带到医院放在他的床头,是一双耐克的篮球鞋。以前,一直是她帮他买鞋的,他每天都打篮球,鞋子坏得很快,有一段时间几乎一个月就一双,夕颜为了凑齐给他买鞋的钱,经常会在课余时间帮人补课挣外快。

四年的大学时光,似乎一恍神,就要到尽头了。她望着刘川枫,握着他的手,深情地说:“生日那天我等你,你一定会醒过来的,不要放弃,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最强的,你一定会挺过来的。”

大四的日子,有一大半都是在找工作中度过的。同学们都在通过各种途径来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夕颜也不例外,不过她的打算很简单,她打算留校,留在这个城市,因为她知道自己心中最在乎的是什么。其实省级电视台的新闻编辑部对她的专业知识非常欣赏,早就向她抛过橄榄枝,不过被她礼貌地拒绝了。李晓琳对于这件事,跟她唠叨过几个月,她对于好朋友善意的牢骚,只是笑笑。

距离刘川枫的生日还有两天,她提前订了蛋糕和鲜花,准备生日那天到医院去陪他。

这一天晚上,回到家里,夕颜刚打开房门,就发现电脑显示器的电源指示灯在闪烁着。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明明是关了电脑的啊,连电源开关都拔了下来的,早上出门前也没动过电脑。怎么现在电脑象刚用过似的,她又过去把电源重新关了,手碰到电脑机箱,还是热的。

她摇了摇头,难道真的是自己忘记了,这段时间很忙,也可能是自己晕头了。她苦笑一下,打开床边的台灯,但床边似乎有影子,她吃了一惊,灯光一眨一眨地亮起,床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阳台的门忽然被风吹开了,风仿佛带着轻吟浅唱的韵律般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这时,灯灭了,过了几秒又亮起。风停,四周静悄悄的。

夕颜这时又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禁颤抖起来。她瑟瑟地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头,由于又怕又累,一会就睡着了。

梦里,刘川枫车祸后的场面一次次地出现,浑身的伤,缠满浸透血污的绷带,医院里到处都是迅速移动的白大褂,冰冷的手术刀漫天飞舞,他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夕颜心里痛得仿如刀剜,大哭着自梦中惊醒。阳台的门没有关,天外有星,孤零零地悬在黑蓝的夜空,一如既往地寂寞,风吹飞了窗帘,阳台的黑暗中似乎有更深更浓郁的暗影飘飞出去。夕颜无助得象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失声痛哭。

第二天,也就是刘川枫生日的前一天,夕颜象一具失去生命的躯壳般来到学校。下午,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省电视台人事部的老周打来的,语带欣喜的告诉她:“你在网上给我们发的简历还有荣誉证书,我们都收到了,你写的自荐信非常有热忱,有理想,有规划,我们决定让你来我们台里的新闻编辑部实习。你有空就把学校的事情梳理一下,下个月就过来报到吧。”说完,还不忘恭喜了夕颜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夕颜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这位老周脾性跟李晓琳有得一拼,只要一说话,几乎别人都插不上嘴。夕颜刚想解释,那头电话已经挂了。夕颜心里一阵惶惑,还想打电话过去解释,但想想这样三番五次的拒绝别人的好意,也实在太不礼貌了,而且她根本就没有给省台投过自荐信和简历,为什么那边会收到呢?

她正想着,李晓琳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刚看见她,就笑成了一朵花似的说:“唉唷,颜妹纸,有好消息也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要不是我刚从系主任那里得到第一手线报,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静悄悄的到省城上班啦,你藏得可真严密啊,真是不够朋友。”

夕颜苦笑着说:“我可能知道得比你还晚呢!”顿了一顿,她接着说:“晓琳,投省台的简历和自荐信不是你帮我投的?”

李晓琳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

“当然不是啦,大小姐,现在我自己找工作都忙得屁股冒烟,那有闲工夫帮你啊。怎么?这么好的工作你不想要啊,那可是前程似锦的职位啊,发展空间极大的。”晓琳一溜嘴地说。

夕颜为难地摇着头,说:“我本来是想留校的,可现在……怎么办啊?”

晓琳用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夕颜,叹了一口气说:“你真是人间极品啊,放弃一片森林,非要去傍一棵枯草,女神,你真的有病啊!”

夕颜摇摇头,笑了笑,打了晓琳的屁股一下,说:“你的狗嘴什么时候才能吐象牙啊!”

玩笑归玩笑,夕颜心里依旧还是象堵着什么东西似的。

次日,刘川枫的生日。

一早起来,林夕颜略施粉黛,穿上一身休闲装。她在镜中打量着自己,皮肤虽然还是白皙紧致,但由于这段时间总是失眠,精神上还是有些萎靡,于是她又加了些眼霜。刘川枫一直都说她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是她明白,刘川枫最喜欢她扎马尾,休闲打扮,飒爽利落的模样。

她在路上拿上了蛋糕,鲜花。蛋糕是鲜奶的,刘川枫不喜欢奶油的甜腻,鲜花是百合,刘川枫常说百合是花中神仙,最爱百合,有福之人方能得仙花眷恋,并以诗自喻:尔丛香百合,一架粉长春。堪笑龟堂老,欢然不记贫。每到这时,林夕颜都会取笑他又老又穷,那就应该怜花太嫩休轻摘,刘川枫马上故作忧愁状,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待到无花空折枝时,花枝就该当柴火了。”林夕颜爽朗大笑,明白他所指的百合花就是自己,也明白他的一腔真情。一路上,所思所念,尽是往日甜蜜,林夕颜不禁喜笑吟吟,眉目含春。

到了医院,刘川枫的父母已经在病床边了,他们每次见到林夕颜,都有一种对待女儿般的慈爱。见到夕颜带来的蛋糕和鲜花,川枫妈妈鼻子一酸,握着夕颜的手,泪眼婆娑地说:“孩子,这段时间你一直陪着小枫,阿姨很感激你,但是小枫已经这样了,你也多为自己考虑,不要苦了累了自己。”夕颜忍住泪水说:“阿姨,我不累,我喜欢陪着小枫。”川枫爸爸带着老伴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刘川枫和林夕颜两个人。

刘川枫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床边的仪器上显示着他的心跳脉冲。夕颜把花插好,捧上生日蛋糕,点上蜡烛,轻声为他唱起生日歌,歌声低婉,夕颜唱完后,泪已经布满脸颊。病房中窗是关着的,但蓦起却起了一阵微风,烛火被吹灭,袅袅化作一缕轻烟。

夕颜神伤默然,但眼神中满是坚定地说:“小枫,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什么时候醒来,我都会等你。”

但奇迹并没有在刘川枫生日这一天降临。

从医院出来后,夕颜回到家中,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夕颜决定明天打电话跟省台把事情说清楚,她还是选择留校,选择留在这个城市。

夜幕降临,晚风带着冷冽的凉意,夕颜胡乱吃了一些东西,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很冷,身体如坠冰窟,她极力睁开眼睛,见窗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而台灯忽明忽暗,仿如夜空里魅惑眨眼的星星。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在明暗之间,一时看不清楚,夕颜恐惧地尖叫起来。

一把温柔的声音响起:“夕颜,是我,刘川枫,你不要害怕。”

朦胧中,一个高高的身影站起,在台灯昏黄的灯光映照中,只见他脸色如雪玉般地苍白,眼眸里带着深深的阴凉灰沉,但身形挺拔,眉目清秀,正是夕颜朝思暮想的刘川枫。

夕颜掩住嘴,恐惧里带着欣喜,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于是就这么痴痴怔怔地看着刘川枫。

刘川枫一直站着,没有靠近夕颜,他幽幽地叹了一声:“半年了,我好累,好痛,看着你每天都在痛苦中生活,我的魂魄都有撕裂的痛楚。我的灵魂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其实七天前,我就已经死了,现在是第七夜,是我阴魄最盛的时候,所以我的灵魂可以成形,让你看得见我,但这也是我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光了,因为不舍,我的执念把自己强留在这个世上七天,就是想继续呵护你,夕颜。那天你赶不上考试,我附身在一个女孩身上,帮你考了,外人看见的却是你的影像。那两个强奸犯,我盯他们很久了,我用了放弃一世轮回的代价,跟地狱判官签了暗黑契约,借他的神力把他们废了,你的简历和自荐书也是我帮你投的。夕颜,我要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你了!”说完,他冰冷的脸上仿似有了温情,空洞灰沉的眼中也有了一点亮光。

夕颜从床上站起来,扑过去死命地抱着他,但触手都是令人神伤的冰冷以及寒入骨髓的阴森,她不管不顾,继续抱着刘川枫,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烟消云散。

刘川枫望着她,眼中的沉郁的颜色淡了,他僵死的脸上看不到其他的表情,但仿佛有一团火慢慢地在他的身内燃烧,他觉得更痛苦了,浑身都在冰与火的厮杀煎熬中寸寸碎裂。

他艰难地继续说着:“夕颜,放开我,我再不走,就连魂魄都要消散了。”

夕颜惊恐地抱着他说:“不要,小枫,你还要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帮我考试,帮我打走坏人,帮我投简历,帮我写自荐书,对吗?你不能走的,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刘川枫的身上渐渐地闪出亮光,他回身望着天外逐渐破晓而出的朝阳,极度痛苦地说:“夕颜,不要再继续沉溺在我们之间的感情了,你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朝阳终于挣扎而出,在云层大放异彩,照得世间一片明媚。

刘川枫身体开始融化,夕颜感觉他就象水一般在她指间,臂间流走。

阳光开始照进屋内,在雾团中的刘川枫最后伸出手,夕颜想伸出手去握,但终究错过了。

刘川枫身形逐渐模糊,他用尽最后的力量说:“夕颜,请离开我!永生永世!”

最后一丝身影也消失殆尽了,阳光自窗外树影间穿入,房间内到处都是斑驳的影子。

夕颜瘫坐在地上,蜷成一团,无声地哭泣着。

当日,医院传来了刘川枫的死讯。

一个月后,林夕颜离开了东海市。她走的那一天,在刘川枫的墓前,放上了一束百合花。百合迎着冷风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花枝摇曳,仿似含着笑意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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