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灵万万没想到，刚潜入酒神府就遇到她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冷星辰。
01
冷星辰今年不过二十，接手酒神府已超三年，通身气度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此时青衣布鞋，拎酒壶，端糕点，亦叫人忽视不得。
他有点醉了，半眯眼睛，大着舌头招呼水灵灵过去:“来……今儿是个好日子，爷心里高兴，这盘桂花糕赏你了。”
水灵灵只好伸手接过糕点盘，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谢，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爷，嗜酒伤身，您还是少喝点吧。”
冷星辰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歪歪扭扭地往大门口走去。
水灵灵气得牙痒痒，念及此行目的也只好作罢。毕竟进酒神府偷酒可不是一件小事，被抓到可是要蹲监狱的。
盘中是酒神府特有的桂花糕，甜中带咸，香里带凉，也是水灵灵的最爱。糕点很小，她正好一口一个，吃完还不忘咂咂嘴回味一番。想不到她当初一个无心之举，竟是造出了一道风味美食呢。
府中仆人向来不多，水灵灵轻易躲过众人耳目来到了那棵桂花树下，这也是埋着天下至宝——酒神罐的地方。
02
酿酒人都知道，酒神府是因酒神罐而出名的。
这儿有句广泛流传的歌谣是这么唱的：“酒神府里酒神罐，白水变酒真神话。”传说在酒神罐中倒入清水，一刻之后即变成香飘十里的陈酒佳酿，一滴即可使一坛常见的白酒变得芳香浓郁。如果使用酒神罐来酿酒，简直就是点石成金、无本万利的生意。
故十年一次的酒神大会总是让世人趋之若鹜，毕竟在大会上取胜就相当于拥有了酒神罐和一整座酒神府，财富地位也会随之滚滚而来的。
三年前的酒神大会上，冷星辰打败了上一届盟主水千山——也就是水灵灵的爹爹，成为历年来最年轻的盟主。水千山连任两届酒神大会盟主，水家自然也是酿酒界的神话，她便是在酒神府出生的。
可惜水家人丁不旺，她娘亲走得早，爹爹又只醉心酿酒，自己更是不知忧愁的大小姐——才会让冷星辰潜伏进来，骗走了酿酒方子，夺了酒神的宝座，也寒了他们父女俩的心。
03
水千山老来得子，只恨不得将天下宝物通通塞给水灵灵，甚至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宣布用酒神罐为其酿制女儿红。
好酒须陈酿，寻常酒罐用十八年时光熬出的女儿红都能叫世人惊艳。那用酒神罐酿出来的女儿红，是否会使人一闻便倒、三日不醒呢？
世人皆哗然，这才知道水千山是将夫人女儿疼进骨子里了。只是他夫人福薄，在水灵灵十岁的时候就病逝了，留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
冷星辰就是在这时候来到他们眼前的。
那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水灵灵突然来了兴致，央她爹爹一起上街找乐子，结果却在大街上拉回了冻得不省人事的冷星辰。
彼时他还只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衣衫褴褛，醒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水灵灵手里的药碗打翻，将其一推三步远。他眼里闪着恐惧和不信任的光，即使病弱不堪却仍倔强地抬着头。
水千山看见女儿摔在地上心疼极了，急忙伸手去扶。哪知水灵灵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望着床上的倔强少年咧嘴傻笑。
他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女儿是栽了，默默在心里抹了一把老泪：捧在手心里呵护十年的小公主要有小哥哥了，他这个老男人要女儿被抛弃了，呜呜。
04
大概是脑袋曾受创，冷星辰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水家父女齐齐安慰他傻人有傻福，惹得他嘴角一抽，终是说道：“老爷，我总不能留在府里只吃饭不做事，您还是给我派个活计吧。”
这句话说得水家父女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冷星辰最终被派去了水家的酿酒坊打下手。他做事勤快，头脑又好使，没几天就让酒坊里最好的酿酒师老谭看中了，要招去做徒弟。
水千山赶过去一看，得嘞，这小子酿酒还真有一套。即使技艺还不甚熟练，但酿酒的分量和时间却把握得很好，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个好酿酒师的。酿酒是个辛苦活，他舍不得水灵灵为此劳心费力，只想找个合适的人来接他手艺。当然，对水灵灵好是必须的，如果双方有意愿结姻缘那就更好了。只是没想到自家女儿这么争气，出门自己捡了一个回来，这简直就是宝啊。
水千山喜出望外，当下宣布要收冷星辰为徒弟，还不忘朝脸黑如锅底的老谭挤眉弄眼：“老谭啊，你还是另外去找酸菜吧，星辰是个好苗子就不要耽误他了。”
老谭和水千山早已是拜把子的交情了，晓得他是为女儿着想却还是忍不住酸一句：“老家伙，净干这种抢人徒弟的缺德事，小心以后遭报应。”
水千山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膀：“没事，没事，我和灵灵的眼光不会差。”
05
水千山小事不管大事糊涂，在酿酒这方面却是实打实的认真严厉，酒坊里的师傅、徒弟见到他都叫苦不迭。
作为亲传弟子的冷星辰就更不好过了，打骂少不了，还时不时得饿着肚子学习酿酒。他也是个犟的，说不让吃饭就滴水不进，说重做几遍就重做几遍，常常完成任务后就只剩下打盹的时间了。
水灵灵是个懂事的，也不去求父亲网开一面，只在他不留神的时候偷偷溜到了冷星辰身边。即使对方黑着脸要撵人，她还是笑嘻嘻地把手里的桂花糕往他嘴里送，小声央求道：“小辰辰，这可是我自己做的，吃一口嘛。放心，我保证谁也不敢跟爹爹告状。”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扫视一下周围，眼里的警告意味很是明显。在这里水灵灵就是小祖宗，工人们一个个憋得脸色发青，还只能配合地点头称是。
冷星辰拗不过水灵灵，说好吃了这一口便不再打扰他，这才咬住了她手中的白色小糕点。
眼前的少女双眼亮如繁星，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见他吃了糕点，一笑脸就更圆了。她期盼地看着冷星辰，脸上写满了“快夸奖我”几个大字：“怎么样？好吃吗？”
“还可以，就是……有点咸。”
“啊，难不成我把盐当成糖放进去了？”水灵灵用双手捂住脸，只想找个地方把头埋进去，小模样可爱极了。
冷星辰微微一笑，自己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还不忘丢下一句惊天之语将她炸得里焦外嫩。
他说：“只不过，我喜欢。”
06
初到酒神府卧床多日、满心愁苦之际，正是这个明媚的笑容拯救了他。
那一日，冷星辰也不知道自己开窗是为了什么。如今生病受不得寒，窗外又是大雪刚过一片单调，或者是为了散一散自己心中的迟疑吧。
“小辰辰，快快开门，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窗下忽然有个毛茸茸的物体探了出来，原来是裹了一身狐皮的水灵灵，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鼻子尖冻得红红的，肥嘟嘟的脸儿却好似夏日骄阳，灿烂得让冷星辰睁不开眼。
刚一进门，水灵灵就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到了他手上，一脸献宝的表情：“小辰辰，快把这个喝了，你的病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手中的物件不过成人拳头大小，大腹小口，看样子像带了泥封的大号陶杯。外表平平无奇，大雪天的拿在手中却通体温润，好似流动着生命之力的暖玉一般。难道这竟是天下所有酿酒师都梦寐以求的至宝——酒神罐？！
饶是知道水灵灵胆大包天，冷星辰也绝想不到她居然会把酒神罐偷出来，只为了让生病的自己快点好起来。在她的想法中，所有人都宝贝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救人治病也是可以的。
冷星辰摩挲着酒神罐上的纹路，一脸的若有所思。原本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劲儿才能拿到手的宝物就这么轻易地到了自己跟前，感觉真的很不真实。如果此刻他把酒神罐拿走的话……
“哐当！”茶杯破裂的声音猛地把冷星辰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才发现水灵灵双手冻得通红，僵硬得连杯子都拿不住了。即使屋里地龙正旺，她怀里也揣了小暖炉，却还是忍不住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想必是刚刚挖酒神罐的时候冻坏了，此时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一地碎片不知所措。
冷星辰叹了一口气，放下酒神罐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喝了。复又蹲下身，用自己的大手捂住了她冻僵了的小手，还不停地往里面哈气。水灵灵觉得手里有点痒痒的，嘻嘻哈哈地闹成了一团。
她说：“小辰辰，你真是一个好人。”
冷星辰顿了一下，这才回道：“我只知道你是傻瓜一个。待会还是把酒神罐放回去吧，老爷会着急的。”
水灵灵还想说点什么，他却微微一笑，如春风沐人心：“放心吧，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07
春去秋来，冷星辰到酒神府已有五个年头了，酒神大会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酒神大会十年一次，分海选、决赛两轮，胜者即为盟主。海选乃天下酿酒师逐鹿之地，于大会前一日举行，优胜者方可与上一届大会前三甲争夺盟主之位。
只近年来各大家族争相招揽人才，顺者许以财名，逆者暗中铲除，所谓海选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故那日水千山稀奇地主考海选，结束后又撂下“后生可畏吾衰矣”的评价，也没有得到太多人的关注。
大会前夕酒神府仍是一派祥和安宁，冷星辰于桂花树下对月小酌，面上清清冷冷。
水灵灵忽地在此刻冒了出来，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看到他高兴极了。他吃惊得站了起来，杯中的酒都洒了不少，碎了一地月华：“灵灵，你怎么会在这？”
粉衣少女不满地嘟嘟嘴：“当然是半路逃回来的呀。爹爹真是的，明明知道你明天要比赛，居然还跑去那么远的別庄住。要是赶不回来看你比赛怎么办？”
像记起了什么重要事情，她恢复了认真的模样，郑重嘱咐道：“对了小辰辰，我听说今年死对头冷家那边好像有什么杀手锏，海选出来的人也很厉害，你可得小心点应付。我本来想溜进去探探消息的，可惜爹爹防得严实，竟是连对方是何模样都不得而知。”
冷星辰闻言心头一暖，目光沉沉，半响才应了一声“嗯”。
月色很好，又同样是这桂花树下，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这几年，冷星辰从瘦弱的小少年变成了身子挺拔、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出街都不知道会收到多少瓜果。而水灵灵也慢慢长开了，从圆嘟嘟的小女孩出落成曼妙少女，一颦一笑自带风情。连水千山都曾于赏月之际笑言，若郎有情妾有意，这树下埋的女儿红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女儿红是待到女子十八岁生辰抑或出嫁之时同家人共饮的，寓意家运昌盛，人寿安康。
水灵灵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偷偷瞟了冷星辰一眼，扭捏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小辰辰，你说酒神罐酿出来的酒味道是怎么样的？”
即使水灵灵脸皮较旁人厚一些，这种话也只能拐着弯问了。冷星辰晓得她话中情意，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沉默半响后却是直接岔开了话题：“灵灵，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另外，明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别去看比赛了。”
冷星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水灵灵在原地又羞又躁，最后只好恨恨地骂了一声：“哼，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08
结果第二天水灵灵到得比谁都早，仍是围着一言不发的冷星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昨晚的不快早已忘光了。
“二弟，大哥来接你回家了。”说话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白衣青年，身后跟了一众家仆，其中还有一位头戴大红花浓妆艳抹的妇女。
那妇女见了冷星辰简直双眼发光，却又顾虑着粉面青年，缩手缩脚的不敢动弹。冷星辰见状立马起身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娘亲，您可安好？”
水灵灵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冷星辰的家人，还没回过神来却发觉手被拉住了，低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粉面青年。她急忙抽回了手，对方却仍旧色眯眯地看着她：“水千金你好，我是星辰的大哥冷星星，也是冷家的大赛参与者。”
水家和冷家都是酿酒界的龙头家族，也是酒神大会上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连续两届盟主宝座都让水家拔得头筹，冷家早已积蓄了一腔怒火，只等着喷发的那一天。
水灵灵从没听说过冷家还有第二个儿子，怔愣间冷星星的咸猪手又伸了过来，却被冷星辰一把挡住了。他一手拉着自己的娘亲，又把水灵灵护在了身后，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冷星星，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大概是没想到冷星辰居然敢反抗自己，冷星星恼羞成怒，抬腿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好啊，你个狗杂种在水家潜伏了几年，翅膀硬了是吧？”
水灵灵吓得大叫一声，却发现飞出去的那个人是冷星星——是冷星辰踹的。
这几年搬酒酿酒外加勤学苦练，他早已不是当初瘦弱不堪的少年了。当初被冷星星踩在脚底下任意碾压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这么快意恩仇地将他踹出去。
比赛开始的钟声敲响了，冷星星顾不得找回场子，闷哼着由家仆扶上了台。冷星辰也没时间解释太多，转身将自己的母亲托付给水灵灵，只说了一句“信我”便朝台上走去。
09
“灵灵，这星辰走错位置了吧？”老谭有事耽搁了来得晚，只看到冷星辰越过东方方位冷家的位置，朝对面海选参与者的位置走去。
水灵灵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就是海选那个杰出的酿酒师。难怪他不肯给自己任何承诺，难怪爹爹会坚持主考海选并选择带她离开，难怪三年前她曾见到他和冷星星在小巷说话，后来遭了打也不肯还手。
原来这一切是早就发生了的，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到处惹人发笑。而刚刚冷星辰居然还叫自己信他？信什么他没有说，只是如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此时此刻水灵灵很想笑的，咧了咧嘴却发现泪水先流了下来。明明，明明都没有什么值得哭的。
“冷少爷这是怎么了？再不回位置水家就要被判弃权了啊。”身边的工人慌了起来，一朝君子一朝臣，酒神府换了主人的话他们又该何去何从？这时候只好都把求救的目光放在水灵灵身上，希望她去叫冷星辰回来。
水灵灵愣住了。他本来就不是水家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又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此时冷星辰的娘亲突然拉起水灵灵的手使劲晃荡，头上的大红花也跟着摇个不停，高声叫起来：“快看，快看，台上那个是我儿子。想不到五年不见他长这么高这么大了，大少爷说他做大事去了，还真的没骗我。哎呀呀，我要被迷晕了！”
看着她，水灵灵终于知道冷星辰有时候心不在焉，是在牵挂着谁了。
10
爹爹既然允许冷星辰这么做，对于府中众人的以后肯定是有所安排的。只是水家的位置就那么空着，好像家里没有人一样，让水灵灵难受极了。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两步，自己挺直腰背走上了比赛台。冷星辰的眼里有伤和痛，也有惊诧和不忍，但永远都不会开口说与她知晓。
水家的工人俱都安静了下来，抬头看着自家小姐手脚笨拙地酿酒，有时甚至还发出了一点笑声。自出生水千山事事为她撑腰，未来还有冷星辰可以依靠，故平日里酿酒她都是捣蛋的一个，如今却不得不自己尝试着去做好。
只是事发突然佛脚都没抱，绞尽脑汁也只记起了酿酒的大概步骤，勉强做出了成品。几位裁判给面子试了一下，喝完一个个面部表情扭曲，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可。
当然，比赛结果并不会因为水灵灵的举动有所改变，冷星辰打败众人成了当之无愧的大会盟主。
他的周围忽地冒出了一大波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团团围住，祝贺声、恭维声不绝于耳。
水灵灵微微一笑：昔日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蜕变。
11
冷星辰的倒戈让冷星星愤怒不已。本来说好他代表水家出赛，然后假装失败让自己胜出的，怎么变成他独占鳌头了？
对了，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通过那个疯婆子控制他。想到这冷星星大手一挥下了命令:“快，给我抓了那疯婆子！”
冷星辰和水灵灵闻言大惊失色，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隔着人山人海看着冷家仆人恶犬一般扑了过去。那妇女本能察觉到有危险发生，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却连找个方向逃开去都不懂。
幸好她身边有人站了出来，却是昨儿去了别庄的老爷水千山，后面是拿着木棒或石头的老谭以及仆人，气势惊人。
冷星辰成为盟主已是定局，此时抓不到他娘做人质以后就更没机会了，只是目前敌众我寡，毫无胜算。看清楚形势的冷星星只好命令家仆撤回，一并灰溜溜地走了。
水灵灵来到水千山面前，吸了吸鼻子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要哭不哭的看得他心都快碎了。只是他还是狠狠心，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叫你跟我回别庄不听，还敢半路跳车逃跑，现在可好了吧？告诉你，有些事是哭鼻子都没有用的。”
水灵灵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句:“嗯，我已经知道了。”
冷星辰急急地走过来想查看她额头的伤势，却被她将将躲过了，剩下他的手放在半空中好不尴尬。
“灵灵，我不是真心要骗你的，我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水灵灵抬眼望进冷星辰的双眼，知道他是真的怕了，只是有些事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
“嗯，我知道。希望你可以看在我爹爹的薄面上善待府中老仆，多谢了。”
水灵灵说完不顾众人挽留，摻着自家爹爹去了别庄。只是不知山长水远，是否可以隔绝思念？
12
而今再入酒神府已是三年后，想不到府中物事依旧，似乎他们父女从未离开一般。而酒神罐还在桂花树下好好埋着，泥封未动分毫。
这几年酒神府生意越做越大，几乎将死对头冷家逼得走投无路，原来都是冷星辰自己的手段。难怪爹爹总是对他称赞有加。
对于冷家私生子一事爹爹早有耳闻，得知冷星辰名字之时便稍微打探了一番，才知竟不是寡母携子认祖归宗，而是稚子为痴母求荫庇。且那日得知水灵灵擅自取了酒神罐，堪堪赶到窗外时只看见了少年天人交战的痛苦，而后他愿意放手才是他最看重的一点。
私生子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冷星辰在府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门口童仆，挨打挨饿只是寻常。后来冷星星听闻水家精明主母去世，便将其重重殴打一番后扔到了他们父女的必经之路，期望给水家来一计釜底抽薪。
只不过冷星辰也是个有勇有谋能忍的主。花了五年在水家酒坊磨练技艺，最后反将了冷家一军，自己也另立了门户，一时传为佳话。
水灵灵不愿多想，拍开泥封将酒神罐中女儿红一滴不漏地倒入自己带的酒壶中，又小心地将酒神罐放了回去。
仅这眨眼功夫，女儿红酒香竟已溢出偌大酒神府，惹得墙外路人惊呼好酒。水灵灵怕府中仆人寻来，急忙忙起身离开了。
13
刚出大门口，冷星辰便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往府里探头探脑，待发现他在盯着自己才急忙缩回了石狮子后面。但架不住小孩子心性，没有三秒钟又探出头来与他对视，眼中满是警惕与好奇。
这三年来虽未正面打扰水家父女，冷星辰还是了解他们的基本生活。知道他们在別庄附近开了个小酒馆，收很便宜的价钱，又捡到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小男孩，一家人其乐融融。
冷星辰怔愣了许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开了。相见不如怀念，既然她没法原谅自己，那就再也不见吧。
没过多久，水灵灵蹑手蹑脚出了酒神府大门，小声地招呼自家弟弟:“水宝宝，走啦。”
水宝宝还在纠结冷星辰刚刚有没有看到自己，闻言立马从石狮子后面钻了出来，好奇地问道:“姐姐，酒神罐偷到手了吗？”
水灵灵急忙伸手捂住水宝宝的嘴巴，见四周没人才舒了一口气，小声骂道:“谁跟你说我去偷酒神罐的？我只不过是取回咱爹给我酿的酒罢了。”
“啊？那酒神罐干嘛不一起带回来？隔壁的顺子说那个老值钱了。”
“再值钱那也是别人家的宝贝，你不要小小年纪净做白日梦了。走，回家找爹爹喝酒去。”水灵灵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对身后胶着的目光毫无察觉。
“可是姐姐，你和爹爹不都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吗？”
“今儿是个好日子，可以破一次例。”
“啥好日子？”
“……”
14
是夜，冷星辰醉醺醺地回到桂花树下，这才发现桌上放了一杯小酒——正是酒神罐用十八年时光酿制出来的极品女儿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