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最华丽的乞讨者
前段时间，去楼下买菜，跟卖菜的阿姨讨价还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便吵了起来。回家的路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像个被抢走糖果委屈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哭，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阿姨不肯少收我几毛钱。总之，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因为这几毛钱跟别人斤斤计较地吵了起来，这实在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啊。
记得刚来深圳的时候，找了很久的租房。最后看到一间自认为很满意的单间房，去跟房东讨价还价，就为了二十块。或许你们会觉得，450块跟430块之间，只有二十块的区别。而我却犹豫了好久，可能是意识到赚钱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可能是精打细算权衡利弊后觉得不值。当我再次去跟房东讨价还价时，那房已经租了出去，我特意爬上去看了看，里面住着一对年轻情侣，正在细心地装饰着属于他们的空间。
出来工作的这段时间，我总在想着是不是女娲造人分出男女后，就有了性别分化？男人跟女人，终归是不一样的。男人工作后，没有人因为你赚了几千块钱而为你喝彩，为你骄傲。你要存钱买房买车，又要存钱结婚养子。靠着升职升薪，要升到猴年马月才能存到房子的首付？如果说，我说的是如果，自己变得没那么世俗，没那么随波逐流，是不是就没那么大压力？女人就不同了，她们赚几千块钱，能养活自己，不愁吃不愁穿，就足够了。要是再能存点钱，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家乡没有冬天，因为你时时刻刻都拥有温暖。是啊，异乡的冬天太冷了，我知道是自己丢掉你给我的棉袄。没有谁愿意赤脚裸身在黑夜里奔跑，不过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以及寻找一个不再颠沛流离的家。
凌晨两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家。妹妹突然发来微信，说右眼看不清东西。已经不能用模糊来形容了。同在一个城市，我从未去过妹妹工作的地方见见她，倒是她每个星期都坐着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和半个小时的公交来看我，买菜，煮饭，等我下班，一起吃个饭又匆匆忙忙地赶着最后一班地铁回去。她经常半开玩笑地说：“总是我一个人来看你，还要给你买菜做饭等你回来吃。你都没去看看我。”其实你来了，这才像个家，才有温度。你不在的时候，这里最多只算个栖息之所，冷冰冰的。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床了，赶最早的班车，带妹妹去医院检查。吃饭的时候，妹妹跟我说，不要让医生开药。嘴上说不想吃药，但我心里很清楚，她是怕用钱。出来实习的这段时间，她每天加班都凌晨，第二天早早起来，化好妆，挤公交去上班。有时连吃个早餐都赶不上，包包里除了化妆品就是一瓶瓶的三九胃泰。
妹妹其实是个很好强的人，她不愿意输，也不会退而求其次。我问她：“你总是在朋友圈晒那些有的没的图片有什么用，是在炫耀吗？可那些东西都不是你的，又不是你所经历的。”妹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在朋友圈晒的一切，都不属于我的，可是在客户面前，那些是他们信任我的筹码。那些有的没的，正是客户安心的价格，也是我自由在职场上打拼的价格。”唉，真是个扯蛋的价值观。妹妹后面补充了一句，让我这个作为哥哥的，差点哭了出来。“哥哥，你知道吗？为了能毫无阻碍地跟他们谈天说地，聊人生谈价值，我学会了人生中第一个游戏王者荣耀。”
我的妹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在家里，她睡到自然醒，家里的一切都不会去干，说来就来的大小姐脾气，有好几次把妈妈气得半死。花钱从不会手软，想买的香耐儿香水，迪奥化妆品，LV包包，从头到尾打扮得精致而高贵优雅。出来工作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常常衡量着物价的性价比才去购买，领了工资就去街边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便宜衣服，给自己买一件。有时我开玩笑说，这些路边摊你也看得上啊。她也能从容地说，这才叫作会过生活。
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居无定所；不是漂浮不定，谁愿意起早贪黑。人生百态，事有百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都有自己追求的人生。很多时候，我们所羡慕的生活，不过是别人忍受无数个夜晚煎熬的结晶。我们所看到的华丽蜕变，不过是别人掩盖住曾伤痛无比的伤疤。
记得刘同在《你的孤独，虽败犹荣》说过这么一句话：你的脸上云淡风轻，谁也不知道你的牙咬得有多紧。你走路带着风，谁也不知道你膝盖上仍有曾摔伤的淤青。你笑得没心没肺，没人知道你哭起来只能无声落泪。要让人觉得毫不费力，只能背后极其努力。我们没有改变不了的未来，只有不想改变的过去。
小陈在朋友圈分享了她去看张杰演唱会的照片。并写到：“喜欢你9年了，工作也有6年。以为出来工作后有能力去看你的演唱会，没想到这一拖，又是好几年。”她知道我也喜欢张杰好几年了，那天，她给我发来很多张杰演唱会的视频，又跟我视频，让我看看偶像的样子。当时的我，心情激动得说不出话，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强烈的愧疚感。门票不算贵，最高的也就1280，最低的不过是280。而我却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个心愿。就像嘴上说着，要去远方旅行，到最后，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小陈说，我现在要存钱了，明年要到最前面的位置去看。我甚至觉得可笑，想想一个工作了6年的青年奋斗者，连这个心愿都难以完成，到底是有多可悲。其实我们都一样，穿着高仿的名牌，从头到尾打扮得像个人样，却掩盖不了庸俗的气息；喷着冒牌的香水装高贵，却充斥着廉价的刺鼻的味道。
我们都善于用一些看似昂贵，实际低廉的物品来装扮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做个毫无尊严的索求者。
你说，要当一个声嘶力竭的追梦者，趾高气昂去寻找答案。可现在的你是一个戴着面具去乞讨的流浪者，在踉踉跄跄中生存，在东倒西歪中觅梦。
全世界都在怜悯着你，给你温暖的，是阳光。给你解渴的，是雨水。陪你走过的，是路人。这场戏，导演是你，主角是你，观众是你，听众也是你。
“快来看，这个人长得很帅，怎么戴着一张马脸，去问路过的每个人要钱？”
“这个人穿的衣服很好看哦，可为什么还会去问别人要饭？”
“孩子，我们都一样，在这个城市里，我们都是最华丽的乞讨者。”
“可是我没有去向人乞讨。”
“那是你暂时没有找到一个理由去承认自己的失败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