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小皮鞋

十几年前,我在一个小镇上读学前班。记得我有一个学前班同学,她父亲凭借精湛的做鞋子、修鞋子的手艺在街上开了一家店铺,专门帮有钱人做皮鞋和修鞋。自然,这种得天独厚的便利使得她的鞋子总是那么引人注目。她上学的时候总是穿着一双黑色的,不在太阳底下也会闪闪发亮的小皮鞋。

皮鞋的线条非常流畅,简直跟现代的小汽车似的,头部圆而不呆板,感觉就连她脚背处那条细皮带子也有着大故事。再加上那有着蕾丝花边的小白袜子,那完完全全刷新了我的认知——哇,原来女生还有这样子的,世界上原来除了塑料凉鞋和布鞋,还有这样子的小皮鞋!我的妈妈哟!

放学的时候我会带着来接我的婆婆偷偷绕一点路,为的是能从她们家的店铺经过。我老早就做好准备,慢慢接近,等经过时就放慢脚步,侧过脸去仔细地瞄一瞄。这样持续了几个星期,却从来没有见过跟她脚上一样的小皮鞋,类似的也没有。倒是常常看见我那同学在店铺里,趴在一张很高的桌子上写家庭作业,有时候还因为算错数被批评。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在一节体育课上,老师带我们到煤渣跑道上跑步,两个人一组,比比谁跑得更快。那小皮鞋就跟我在一组,我真像是被那小皮鞋勾了魂一样,一直盯着它,连开始跑了也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皮鞋已经跑出去几米了,我遗传妈妈的良好运动细胞还有我那强烈的好胜心就不乐意了,三下两下我就追了上去。

超过她之后,我又忍不住回头看看那精致的小皮鞋,这下好了,我两个腿拧在了一起,吧唧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我的世界瞬间尘土飞扬,摔下煤渣地击起的灰黑色粉尘环绕着我。这时候,我又看到了那迷人的小皮鞋,隔着飞尘,那小皮鞋那么骄傲地踢得老高老高,在阳光下简直是波光粼粼,我好像看到了小溪,灌木,蝴蝶……

不行啊!醒醒!在赛跑呢!我一骨碌地爬起来,又蹬蹬蹬地一阵猛追……

中午回家的时候,婆婆问我白衣服怎么变黑了,我只好如实告诉她今天赛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我想了想,跟婆婆说:“阿婆,今天跟我赛跑的那个同学,她跑得慢慢的,我都摔倒了她也没跑赢我。”阿婆说:“那她为什么跑那么慢呢?”“不知道噢。”我假装想了一下,又说,“她今天穿了一双小皮鞋。”“噢,穿皮鞋跑步难怪跑不快,皮鞋哪里比得上布鞋呢。你讲是不是?”“……嗯!就是!”但是我心里在想,我也想要一双小皮鞋。

就算会让我跑不快我也想要!

晚上妈妈上完课回来,我招手让妈妈跟我一起来到房间的角落,跟妈妈说悄悄话:“阿妈,我有点想要一双那种鞋。”妈妈也压低了声音配合我:“哪种鞋?你告诉妈妈什么样的。”“就是那种,头圆圆的,好看的。”“就这样吗?”“嗯,就这样!”没等说完我就害羞地跑开了。

过了几天,妈妈一回家就叫我:“快来看看阿妈给你买的新鞋子,来穿给阿妈看合不合适!”我打着赤脚咚咚咚地跑到门口,满心期待地看着妈妈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双圆头的新布鞋。我的心哟。

阿妈见我没有什么反应,蹲下来把我抱到她的大腿上坐着,温柔地帮我穿好鞋,说:“去,去照一下镜子看好不好看。”我嗒嗒嗒地跑进爸妈房间的大落地镜面前,仔细打量着新的布鞋。

那双鞋子可能被阿妈施了魔法,在镜子前转了几圈之后,它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简直让人欣喜若狂!

那天晚上,我开心得吃了两碗饭。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我的新布鞋也骄傲的踢得老高老高。阿婆来接我回家的时候,奇怪地问我:“咦,怎么今天不走原来那条路了?”我手背在小身板的后面,昂首挺胸地走着,头也没回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了,这边近。”

没那小皮鞋什么事了。

就这样,那一年我生日的时候许愿望就只许一个——我想要一盒36色的水彩笔,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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