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跟《那年花开月正圆》学写作

十年前,当一部电视剧讲述的是主人公(一般为首富)跌宕起伏、叱咤风云的人生,并且由历史上某地某家族的史实改编而成,那么这部电视剧一般会起比如《大宅门》、《乔家大院》、《闯关东》、《走西口》这种简洁明了、富有年代气息的名字。十年后,当看到《那年花开月正圆》(下称《那年》)这个名字时,一股浓浓的网文气息扑鼻而来,这个名字和“女首富”、“陕西”“逆袭”“清末”到底有什么关系?

所以写作的第一点是:取个好名字真的很重要,一般有如下几个类型。

第一,是人物传记,那么《甄嬛传》、《如懿传》、《闵月传》;

第二,点名主题的,有《杉杉来吃》、《我的前半生》、《至青春》;

第三,冲突性的,《太子妃升职记》、《老师晚上好》;

第四,“中二病”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寂寞空庭春欲晚》、《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来》。

经验告诉我们,名字太长票房越惨,最新的例子是吕克贝松的新片《星际特工:千星之城》,因为名字太长所以美国人不买账。

不过自媒体标题却不受此限制,正如本文的标题首先蹭了《那年》的热度,其次又点明了文章的主题,这是一种最常见的标题,还有上个月《战狼》热映时,凡是带“战狼”关键词标题的文章,搜索率和点击率都会提升。

那么回到《那年花开月正圆》,它是不是一个好标题呢?大概并不重要,原因在于,“孙俪”这个名字就已获取了足够的关注度。

第二,开场就制造紧迫感。

影视作品中,最糟糕的开场是用旁白给观众灌输整部剧的时代背景、人物关系、世界观,比如09年的《新红楼梦》。使用旁白是李少红的偏好,可是什么东西都讲究适量,如果整部剧都用旁白串联故事情节的话,只能说明导演讲故事的功底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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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有一个教科书的开场,剧目开始的桥段是:孙俪扮演的周莹和养父在泾阳街头卖艺,表演刀枪不入,这时,围观的一个大汉站出来质疑周莹使障眼法,并说让他砍上一刀才是真的刀枪不入。大汉挑衅、周莹劝阻,观众起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我们讲戏剧要有冲突,《那年》的开场设置了一个紧张的冲突,“养父要怎么办?接受挑战还是认怂?刀是真的吗?会死吧?”编剧成功地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之后,把剧情推上一个小高潮。

正当大家以为养父就要认怂的时候,他大喊一声“站住”,喊住了正要散去的人群,然后深吸一口气,扎好马步。这回轮到大汉骑虎难下,砍?是杀人!不砍?是脓包!心下略一思索,咬咬牙、壮壮胆,抡起大刀先劈了一条板凳,然后使劲全力往养父的肚子上砍去。

镜头扫过,一滴、两滴、三五滴献血“啪啪啪”地溅落,刀是真刀,身子是真肉身,养父的肚子被砍了一个大口,顿时倒地,周莹趴在养父身上痛哭不止。

此时观众心里定会涌起一丝恻隐:周莹真可怜……

也就是这一刻,让我萌发了写下此文的念头。《那年》的开头很经典,即用快节奏的、紧凑的冲突快速地把观众带入剧情。其实只要留意观察,就会发现这类开场多见于动作类电影,比如成龙的电影都会在开头十几分钟标配一段打戏,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后再引入主线故事。类似的还有《攻壳机动队》等等。

第三,铺垫。

《那年》比较有意思的地方是,用“街头卖艺”侧面地描绘周莹这个身世苦难、聪明机灵、逃脱社会规则的人物形象;用“碰瓷”来凸显吴聘的翩翩君子、心慈仁义;当周莹被卖到沈家当丫鬟,编剧通过配角的嘴告诉观众沈家很大、沈家很有钱;在沈家的大门口,周莹听到戏楼唱戏的千红跟小厮说沈家的二少爷要娶她,观众因此知道沈家二少爷是个“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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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巧妙的写作方式,让人想到《红楼梦》林黛玉在荣国府的出场:“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于别处不同。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

还没进到荣国府,其仆人的用度和府第的规制就已与众不同了,那真正的荣国府,得多金碧辉煌才好呢?

《红楼梦》的伟大,在于创制了一种有别于传统汉语的写作手法。在此之前,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法并不是传统汉语的写作风格,传统汉语的风格是:“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纷争,又并入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

这是说书的方式,顺着时间顺序娓娓道来,是一种二维平面,以说书人视角为主的叙事方式,而《红楼梦》之后,更在引入西方叙事之后,我们讲故事方式才进化到三维立体,多视角叙事方式。典型的例子是《冰与火之歌》这种多主角多视角的小说。

第四,结尾设悬念。

第十分钟的时候,俞灏明的表演中规中矩,配音添色不少。第四十五分钟的时候,当俞灏明敛去笑容,用陕西话说出:“整死他”这三个字时,终于明白杜明礼这个角色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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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年》这部主讲陕西泾阳县女首富的电视剧里,演员门有讲台湾普通话的,也北京儿化音讲得特别溜的,就是没有讲陕西话的;有说“订单”还有说“擦屁股”的,就是没有说“你把你先人亏滴在坟头胡别捏”的。

所以才显得俞灏明的那句陕西话那么地别致,他的眼神穿过镜头落在遥远的某处,那里藏着杜明礼深不可测的秘密,他的形象猛地丰满起来。

这个悬念不是高潮时戛然而止,而是留给观众一种想象,杜明礼这个人来自京城背景深得很,肯定不简单,可是到底有多复杂,编剧点到为止。

第一次知道“留白”是在二十年前读《源氏物语》时,关于紫姬去世后,源氏的结局,那一整章是空白的。有的说这是作者故意留白表达源氏的悲伤,紫姬之后再无人生;有的则说是原稿遗失。不管哪一种才是真相,我永远记住了那个空白,还有空白留下的回味。

专业文章要讲得透彻最好还通俗易懂,读者才不会说写文章的人故弄玄虚。文学作品要亦真亦幻、虚实相间,因为一个有魅力的文本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创造的场,文本不仅仅是作者的自我表达,当它到达公共空间的时候,就会成为他者解构的对象,因此聪明的作者应该学会留给读者解构的空间。

最后,你也许会问:“写文章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写不好,怎么办?”

多读、多看、多思考,并且多加练习。写作说到底是自我表达,表达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的情感,记录自己的回忆,写下自己的人生,实际上并不一定要遵循什么法则,最重要的是:生活。然后,作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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