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木匠

木匠生活的村子叫张家岗,村子人一大半姓张,木匠也这个姓,所以同行都叫他老张。

听我妈妈说,老张他爹是地主,娶了好多老婆,老婆多孩子也多,老张排老九,所以现在村里姓张的都是他亲戚。

老张年轻时有个笑话,媳妇连夜编筐让老张拿镇上去卖。老张回来后筐没了,也没带回来钱。媳妇问咋回事,老张说筐丢了。事情过去几天,老张他爹从其镇上打听到老张的筐都卖了,不过钱都买了鞭炮。回村一打听,老张从镇上回来放了一路的小羊鞭,村头的几户也说前几天莫名其妙听见鞭炮声。那次,老张被他爹从村东头打到村西头。

老张有三个孩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妈妈说老张家的几个孩子让她很羡慕,上学时姐弟三个带的饭有肉,学费都是学校里第一个交的。老张大姑娘脑袋笨,上小学时老张熬夜教她加减法。有时候笨的让老张生气,声调高一点姑娘就哭,老张这时不知所措,只能关灯睡觉。老二是个机灵娃,但也随了老张的贪玩劲,老张新买的时钟,出去一趟回来就让老二给拆了,老张气的直跺脚,想揍老二的时候可老二早已经跑了。我妈妈说,那个钟老张修了一整晚。

大姑娘初中没毕业,老张也知道这个姑娘不适合学习,可知道这个消息仍旧让他不知所措,然后默许。但也不能留在家里种地啊,一咬牙花了很多钱给姑娘买了份镇里的工作。姑娘25岁那年恋爱了,是一个小她6岁的小伙,老张知道后不同意,姑娘后来死活都要嫁,老张在不知所措然后默许。小伙家里穷,结婚也拿不出来聘礼,老张结婚前给做了一个衣柜,买了沙发还有电视。

两个儿子都长大了,把老张的地都给分了。老张除了要出去做木匠工作,闲下来还要帮助两个孩子种地。可老张又再次有了不知所措,两个儿子总认为给自己干的少,给另一个干的多。这时候老张才发觉他之前的不知所措都不是真的不知所措,以前的不知所措他能默许,默许也是一种措施,一种办法,可现在他没有办法,这事让老张彻底懂了什么叫不知所措。

孙子们爱找老张打扑克,这事让老张真的很苦恼。每当孙子要求老张陪打扑克,老张都是正义凛然的一口回绝,可孙子给他抓一张牌后他就开始玩了。这个规律最先发现的是老张的大孙子,大孙子把它传给了二孙子,二孙子在小孙女长大后,又把这个规律传给了她。去年回家,我还见老张和孙女打扑克,我觉得老张这时的不知所措是幸福的,他的默许也是心甘情愿的。

老张60了,身体健康但除了几颗放弃陪伴他的牙齿,儿女要给他医治,老张坚持不肯。老张这辈子默许的事很多,但在给自己治病上却表现的像个愤青。

这就是老张,我的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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