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1

邵天坐在地铁站旁的候车椅上,左手上拿着一杯豆浆,右手拿着一个包子正在啃食。远处地铁即将开来的隆隆声已经逼近,身旁匆忙的人流在他身边面色凝滞。他抬起了头来,目光正对上了一张陌生而麻木的脸,那清秀而麻木的脸庞两侧挂着两条黑色的耳机线。

那是个算得上漂亮的女孩,邵天想,目光匆匆扫过了她的脸。

地铁已经到站,邵天匆忙中猛然喝了一口豆浆,那滚烫的热流一入口便让他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手中的豆浆洒落在麻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盯着那些乳白的豆浆微微摇了摇头,人群麻木地越过了他,挤进地铁。

邵天把豆浆杯扔进垃圾桶里,回眼间,他看到那个戴耳机的女孩漠然朝他扫了一眼,然后转身上了地铁。

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夹杂着香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邵天总是在这个时候茫然地跟着匆忙的人流穿梭在这个城市之中。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一个人,甚至习惯了按部就班。

所以生活没有太多意外,也没有过分的感动。

水平如镜。

伊宁发来的信息,像是平静湖面中投下的一枚石子。他感受到了石子碰触湖面的声音。

“pia——”是这个声音,不算重,但是还是泛起了涟漪。他们的生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交集了。

伊宁说:“哈罗,你在忙吗?最近好吗?”

那个带着耳机的女孩,随着人群的挤攮,竟又出现在邵天的眼前。女孩茫然空洞地望着地铁外漆黑的空间。

“我很好。”

“最近小城又下雨了,一直下,路也不好走,心里也跟着阴郁了。今天下班又淋了点雨,所以就想到了你,那时候你总是习惯在下雨天为我撑一把很大的雨伞。”

邵天没有回她。女孩到站,邵天目送着她跟随着人群走出地铁,直到完全不见。

被热豆浆烫伤的舌头还在隐隐生疼。到达办公室后,距离上班还有五分钟,邵天整理了桌面,坐在他对面的倩对他招了招手:“早啊。”

“早。”

每一天上班结束后,他会选择坐公交回去,坐公交可以看见窗外繁忙的城市,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孤独的影子。

倩对他说:“她活着不过是为了遇见一场完美的爱情。”

那是她在社交网络上对他说的。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对他说这句话,她有男朋友。他回答她:“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活着。”

2

他选择去和伊宁见面,特意请了三天的假,因为有一天伊宁再次对他说起了她的心事,她说她妈妈因为宫颈癌要动手术。她对他说:“世界真是很好玩,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看着一株夹竹桃,看着看着,会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感觉其实是夹竹桃在欣赏着我。我妈妈病了,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可以感受那种疼痛。”

当一个怀有柔情的女孩对他表露心思时,邵天心里便再度抱有一种幻想,他觉得他和伊宁应该还有故事。

伊宁见了他,她带他去她租的房间:空间狭窄拥挤,里面凌乱地丢着书本和衣服。

他带着伊宁去吃火锅,去看电影;他开着伊宁的电动车沿着长长的街道开去,又折返;他拉着伊宁的手,坐在广场偌大的草坪上,感受长长的阳光像刀片般划过脸庞。

伊宁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自己还没有长大。”她说话的时候,把头轻轻地垂在他的肩上。微风吹起她的长发轻轻撩拨着他的脸庞,鼻腔里飘过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这味道让他无比怀念又让他怅然若失。

他在伊宁的房间里和她疯狂地做爱,压抑了太久的情感一下子喷薄爆发,无法抑制。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他曾经和伊宁十指相扣,许下狂妄又天真的诺言;那时候他曾对她一尘不染的身体敬而远之。

伊宁蜷曲在他的身上,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抚摸着他们的肌肤。伊宁带着邵天去吃小城特色小吃,带着他沿着大街四处乱撞。有那么一刻,邵天感觉他又握住了伊宁的手。

夜晚,城市灯光迷离。邵天把伊宁带到了一个已经关门的游乐场。他们翻墙进去。一片漆黑中,邵天和伊宁坐在已经停转的旋转木马上。邵天说:“伊宁,我们重新开始吧。”

伊宁很久没有说话,夜色隔绝了邵天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楚伊宁脸上的表情。

“你是一个好人,但是……”

反正故事结局就是那样了,邵天懂得,只是他不愿意死心。

“三年前,我根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你知道,那时候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直到此刻邵天依然无法释怀,那个时候,他在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他和伊宁,隔绝的是万水千山。所以当那个清晨伊宁提出分手的时候,他俩都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地倾覆了。

“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了那种距离,我就在你面前,而我依然爱着你。”

伊宁说:“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但是,我总是不愿意和你更近一步,再近,便是忧伤。你可以得到我的任何,但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没有开始便不会有结束,你知道,和你,我只想要一个过程。”

那是一种奇怪的理论。邵天知道她同样爱着他,但就像他从来无法得知她当初为何要突然跟他分手一样,他此刻也完全不理解她不同意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三年前,那时候他们刚毕业,他完全可以不顾一切回到她所在的城市工作,但她却在他提出此意后,断然而坚决地要和他分手。

于是,长久以来,邵天一个人回到了省会城市寂寞地跟着时钟运转,像一台麻木的机器。

3

伊宁说:“对不起,我拒绝了你,你还会和我联系吗?”

邵天说:“我不知道。”

那个夜晚,没有做爱,也没有其他一切亲昵的举动。邵天睡在地板上,伊宁睡在床上,两背向对。半夜伊宁曾下床从邵天身后抱住了他,有很久一会。邵天知道这个动作,但他一直闭着双眼,假装沉睡。第二天一早,伊宁已经回到床上沉睡,邵天小心翼翼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走之前看了一眼伊宁,看见她双颊上有晾干的泪痕。

邵天默默离开了房间。

回去的路上,倩发来信息:“你还记得我的梦想吗?”

邵天没回,在颠簸的汽车上渐渐入睡。一夜的心事翻涌搅得他无法安心睡眠。他知道这一次是跟伊宁最后的告别礼了。告别伊宁就是告别一段青春,这让他心里一直被揪紧、揪紧,然后发疼。

下班的时候,挤在同一个电梯厢里下楼,倩面对着邵天,忽然撩了一下头发,然后说:“听说你去见前女友了?”

邵天轻微扬起了嘴角,没有回答。

倩一直紧跟着邵天,邵天有些奇怪,她已经错过了和他分别的路口。但两人一直没有说话。邵天上车,倩也跟着上车。邵天下车,倩也跟着下车。

于是邵天按捺不住了,问道:“你要和我回家?”

倩笑了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身边缺不缺女人。”

邵天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带着她回自己的公寓。

她在他凌乱的公寓里扫视了一圈,然后说:“好了,现在我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了。你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梦想。”

说完便拉开门离开了。

邵天心里奇怪,但并未深究,伊宁给他的二次伤害依然还未平息,让他顾不上去考虑倩的举动。

4

他再次在地铁上看到了那个带耳塞的女孩。这一次,他站在和她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仔细打量她: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衫,衬衫里面是一件宽松的蓝色男式毛衣,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牛仔,她的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她身后。他还闻出来了那种夜来香味儿的香水也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再次看着她跟随人群到站下车,然后挤进电梯的背影。

上班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倩没来上班,这在他印象中是极少有的事,倩极少请假。午休时,他给倩打去电话,准备问问她在什么地方,但她没接。

傍晚下班,他再打,那个号码已然变成了空号。他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他极有可能再见不到倩了,于是马上登社交软件询问她,可是她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显示不在线。

晚上他的QQ上突然冒出一条好友请求,对方自称和他同城。于是他便问她是不是倩。

对方问:“倩是谁?”

从她的语气上看,他知道她不是倩。倩之所以离开一定经过了认真的思考,她为什么会突然跟随他回家,为什么突然提醒他记住她的梦想。这一定都是有原因的。

那个和他同城的网友,她说她叫涛,她之所以加他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在手机上随便找了个同城的网友,聊聊天,仅此。

邵天说:“我很荣幸。”

他发现,涛是一个热衷于控制的女孩,从他们聊天的第一天起,他就发现这个。她总是急于纠正他和她不同的想法。她热衷于探讨他每天早上应该穿什么颜色的衬衫上班,热衷于探讨他生活中的每个细节,比如衬衫上的纽扣应该扣到第几颗,早上应该吃什么样的早餐,应该赶哪一班的地铁,她还热衷于给他灌输她的知识。然而他发现他并不讨厌这种控制。

于是慢慢地,他便开始遗忘,遗忘远处的伊宁和忽然消失的倩。他的生活中闯入了新的两个姑娘:一个是地铁里偶尔碰到的总是挂着耳塞的女孩;一个是总是喜欢给他强行灌输自己观念的涛。他感觉像是活在一种虚幻之中,所有的生活细节都是那样地不真实,但他享受这种不真实。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拥挤的地铁上有个人在对那个戴耳塞的女孩揩油。他觉得心中的美好受到了亵渎,于是他挤过人群,走向了那个女孩,煞有介事地说:“你好,真巧,又见到你了。”揩油者看到此景,愤然停住了动作。女孩惊讶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种麻木的神色:“你好,您认识我?”

他连忙递上自己的名片,她捏着名片看了看,然后说:“我是文。”

下班后,他约文在他工作的地方不远处喝咖啡,文欣然答应。他对她说起他从涛那里听来的东西,他说苏格拉底和商鞅一样都是被自己的主张害死的;说梵高活着的时候一生只卖出了一幅画作;说托尔斯泰其实是个大地主;说海明威实际上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他的死亡方式是含着枪口扳动机关……

文说,“听你说这些我觉得你更像一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可是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不像。”

邵天听了哈哈笑起来,但他并没有对文提起涛,他享受这种在一个女人眼中是两种形象的感觉。于是他开始对她胡说八道,他说人生下来就是人格分裂的,她在他身上看见的只是一种典型。

5

涛说:“我是一个很失败的女人,我无法爱一个人,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受伤。”

邵天提着重重的公文包摸索着楼梯上楼,楼下修煤气管道弄断了电线,在这个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分整幢楼里漆黑一片。于是在巨大的黑暗和空虚之中,他得以屏息静气听涛说话的声音。

他听不懂涛的话,却隐约觉得她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她给他发来语音消息,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般活泼、清脆,她的感情却干净透明得似有似无,像空气一般苍白。

“我想你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邵天突然说。

“你不会想见到我的。我想,你最好跟我保持着一段距离。”涛说。

邵天握着手机长久地沉默,沉默到对方以为他已经下线。他就那么像个木雕一般坐在十四楼和十五楼之间的楼梯上,静静听着不远处传来开门与关门的声音以及抱怨断电的声音。

涛说:“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邵天背靠着楼道里漆黑的夜,手机里发出的荧光让他感觉悲伤。

“所有的故事,都是真的。只是人们总不愿意承认。”

涛说:“那么,你愿意听一个事实吗?”

邵天说:“你说。”

涛说:“有个女孩,她深爱一个男孩,男孩很帅,情人很多,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的时间划分给不同的情人。周一三五,这是男孩分给女孩的时间。对男孩而言,这已经很奢侈了,但对女孩,这不够,远远不够。就算她知道她无法完整地拥有他,可是她想要尝试一下,于是她悄悄地让自己怀孕了。她的心思多单纯啊,她只不过是想要让男孩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可是这是不被允许的,她逾越了雷池。他命令她把孩子拿掉。她不肯。终于有一天,他对她无法忍受了,他要分手,他从此不会再来。她哭,她紧紧抱住了他。她想要将他据为己有。可是他不耐烦地把她推到了墙角,她的肚子撞到了桌子……她没了小孩,也没了他,甚至没了生育能力——这就是她的结局,一切都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邵天静静地听着她把话说完。静静地,直到夜幕终于完全笼罩了下来。

6

邵天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突然离开,没有和你好好道别。谢谢你让我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凭感觉他知道发信息的人是倩,他急忙回复:“你在哪里?你为什么突然不来上班了?”

“这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你别问。”

他再发信息去,对方却不再回复。他打电话去,对方已经关机。

他下班早,很早就到地铁上等待着再次遇到文,可是他在地铁站里等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暮色四合也没有见到文的身影。他颓然离去。

涛又给他发来消息,“我可能无法再与你联系了,我做了一件蠢事……”

“什么意思?”邵天急忙发问,他感觉她说的蠢事一定非比寻常。

“我可能要离开很久了。很奇怪,我依然没有得到爱情。”

邵天心乱如麻。涛已经关了手机,他无法联络。邵天茫然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再一次,他感到生活原来是如此地寂寞空虚。

在他意识朦胧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一个APP推荐的本地新闻。邵天拾起手机一看,新闻上面有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生遗像。那个男生面目扭曲着,但奇怪的是,邵天在他的眼里看见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满足。

新闻说一个女孩因不满男朋友提出分手,竟将其连捅了十刀,男孩死之前还挣扎着对女孩说了一句话:“其实,我最爱的人,一直是你。”

7

邵天果然再也没有收到过涛的信息。

又是一个下雨天,看着雨水淅淅沥沥,邵天决定走回公寓。四公里多的路,他一直顶着个公文包默不作声地走完,像是一个都市异类。仔细回想,自从和伊宁分手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带过雨伞了。没有人可以关心的感觉,和没有人关心一样让他难过。

他终是忍不住,给伊宁打了电话。伊宁接过电话后说:“你也许不相信,我其实很爱很爱你。”

邵天说:“我信。”

说完之后,邵天便感觉到脸上有泪水无法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伊宁说:“可是我无法爱你,我没有对你说实话,那次我说我妈妈宫颈癌,那不是真的,其实是我,白血病。”

邵天感受得到自己内心里涌起的巨大情绪堵在了嗓子里,这让他几乎无法说出话来。他极力保持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我信。”

他听到了伊宁轻微的啜泣:“邵天,照顾好自己。我很好,我现在又交了男朋友,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再见。”

从此往后,水阻山高,天涯海角,邵天再也没有联系过伊宁,她像是他心口的一道伤疤,这一次,他忍着疼痛把那道疤连痂揭去。

8

邵天再一次遇见文,是在公司门口的大街上。文笑着对他招招手:“嗨,你好。”

邵天朝她走了过去,“很久没有再见你,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她笑了起来,脸上浅浅的酒涡漏了出来,煞是好看。在邵天记忆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见文的笑容。

“我也一直想找你,可又一直遇不见,我以为……”她住了口,似乎有什么隐情。

“出了什么事?”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文抱歉地看着他。

“我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前几天那个被女朋友杀了的男生,你有看过新闻吗?那个男生名叫邵天。”

“啊?”邵天吃惊地看着文,文抱歉地望着她。

“我以为那是你,你以前给过我你的名片。”

邵天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倩对他说过一句话:“你怎么也叫邵天呢?怎么回事?这么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邵天说:“我的名字很普通啊,有重名并不奇怪。”

往后的日子,邵天多少有点察觉,每一次倩叫他的名字时,总是有些暧昧的味道。那时候邵天多么单纯啊,他以为倩和自己一样,也仅仅只是对他有兴趣而已。

他曾经在新闻上看到那个躺在血泊中的男生如此熟悉的眼神;他曾经看到了他的姓氏——邵某;还有,从没和他见过面的涛,却能对他的生活起居了如指掌……

他早该发觉的,这一切,这么巧合的事情。涛本来就是倩,原来她有一个和自己重名的男朋友。

文说:“不是你就好。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一起喝个咖啡。”

邵天跟着文走进了咖啡馆,他注意到这个一直戴着耳塞的女孩终于收起了耳塞,注意到她一直麻木的双脸也绽放起了笑容。

于是他想,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我离开了他,本来我以为我会穷途末路,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哈哈,我现在感觉很轻松。”文说。


9

“你还记得在地铁里总是挨着我的那个男人吗?”文手里捧着一杯咖啡,语气轻松。

邵天仔细回想,但总也无法想起这样的一个人。

“就是你第一次和我打招呼时,蹭在我身边的那位。那时候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反抗。”

邵天想起来了,那个男人西装笔挺,但在他看来却是如此猥琐。

“那个人和你有关系?”

“这么说吧,以前我吃的穿的以及住的,都是他提供的。他是个大官,他喜欢我,我喜欢钱,就这样,我们走到了一起。”

邵天茫然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么,你为何要离开他?”

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略略耸了耸肩:“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有时候我们需要学会知足,这样才不会把日子过得那么痛苦绵长。他早就注意到了你,他觉得你是我另外的情人,所以对我发脾气。一直以来我都默默忍受了,因为我无法去设想离开了他我将怎么生活,但是当我知道你……哦,不是你,是那位邵天,被女朋友杀了之后,我很震撼。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是你,我们认识还不久,便出此意外,这让我觉得生命稍纵即逝,我应当珍惜。”

邵天也轻微地笑了起来,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一地的春日暖阳笼罩在繁忙的大街上,邵天望着那暖阳发呆,像是看到了一池春水沿着地平线慢慢朝远方退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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