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

求不得之苦,谁人知晓

1.

“小意,再帮姐姐一次吧,求你了。”戚美如摇着戚美意的胳膊,可怜巴巴地哀求着。戚美意眼睛不眨地盯着书。

“我给你买巴赫的黑胶。好嘛,求你了。”每次都用这种小伎俩。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妹妹帮帮我吧,这次真得很重要。”现在把她当妹妹了。这个比她早出生十分钟,从不把自己当姐姐的人,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把她当妹妹了。戚美意忿忿地想,每次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千方百计她都要得到。尽管妈妈嘴上一直说让着你妹妹,可最后她总是被安慰的那个人。妈妈毫不掩饰对戚美如的喜爱,她不知道如果她跟她一样的撒娇耍赖,妈妈是否就会关注她多一些。

戚美如腻腻歪歪地缠着戚美意,戚美意面无表情,心里却一阵泛滥。戚美如已经拥有得够多了,她就像太阳一样吸引着太多人的关注和宠爱,凭什么还要拿她做她的替代品,去绚烂她的人生。

她不甘心。

她考第一、当班长,她要把那些投在戚美如身上的关注全部吸引过来。可她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戚美如仍然一直都是焦点,尤其是上了初中以后。

那时,几乎每天戚美意都会收到男孩子们送她的礼物,她从不拒绝,可又不屑地胡乱地扔到角落。她只中意穆阳送她的那个精致的小本子,扉页上写着 “你的青春不再无处安放,我的心是它的住所。”

她跟她炫耀,她羡慕嫉妒恨。是不是天底下所有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甚至品学兼优的她暗恋的穆阳!

这种情况没有因为她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又留校成为一名大学教师,而她做了护士而有所改变。

她热情如烈火,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她孤傲如冰山,拒爱慕之人千里外。她永远是她的手下败将。

 “小意,我这可是给你创造体验爱情的机会。”戚美如振振有词。

“我才没空去应付那些下三滥,还是留着你自己去体验吧。”每次顶锅被安排见的那些男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可一张嘴就掩不住的粗鄙、低俗,有的甚至还对她动手动脚。

“别呀,小意。不是下三滥,是我的邵子昂。”戚美如修正道,“我先答应了别人,不好推脱。帮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戚美如又腻歪上了。

戚美如跟邵子昂谈了大半年恋爱,从没带他回家。她的解释是,秀恩爱死得快。戚美意知道,她是不想那么快确定关系。

可她从不吝啬夸赞邵子昂,说他帅、有才华、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对她体贴,各种好。照片上的邵子昂,笑眯眯的,很谦和。

答应戚美意如,并不是向她妥协,而是对邵子昂有些好奇。

一下课,戚美意急忙忙往街角咖啡屋赶,还是比邵子昂晚到。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从她进来就一直温和地看着她。他比照片上帅。

“你......早来了?”戚美意不敢看他的眼睛。

“哦,刚来。”邵子昂微微一愣,戚美意意识到还是少说话为宜。

“喝点什么?”

“拿铁。”

“换口味了。”

“哦,嗯。”

咖啡上得真慢。幸好灯光昏暗,照不到她羞红的脸。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邵子昂问。

“哦。每次都是我说,今天想听你说。”有时,戚美意觉得自己挺机灵。

“你呀。我倒挺喜欢现在这么安静的你。”邵子昂说着握住戚美意的手,戚美意浑身通了电。他细长的手指像有魔力,让她身上每个细胞都兴奋地跳跃着。戚美意想把手抽回来,又舍不得那温热的手掌。

咖啡上得真快。戚美意慌乱地抽回手,不小心带倒了咖啡杯,眼看着漂亮的心型拉花变了形。

邵子昂小心翼翼地擦着溅在戚美意衣服上的咖啡,又跟收拾残局的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没有丝毫不快,可戚美意懊恼自己的蠢笨。

“对不起,我……”

“学会说对不起了,”邵子昂说,“上次跟我的朋友去吃火锅,你非得要拍照发朋友圈,结果手机掉火锅里了,汤汁溅得我们一身,你却一个劲地笑。”

“真拿你没办法,你这个毛躁的小家伙。”说着他拉戚美意到身边,搂住了她。戚美意僵直着身体,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她只希望这温馨的气氛不要被她激烈的心跳声破坏。

“美如,周末有个画展,你......要不要一起来?”

戚美意自小喜欢画画,后来阴差阳错学了音乐,但她始终没有放下画画,逛画展也是她的一大爱好。

“好啊。”戚美意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可话一出口,戚美意有些后悔,戚美如一定会嫌她多事。

果然,戚美如听戚美意答应邵子昂要去画展,跳着脚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那种无聊的地方。“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我是不会去的。”戚美如事不关己地甩着锅,戚美意心里乐开了花。

上次一面,戚美意感觉自己二十六年安静的世界,瞬间被邵子昂塞得满满的。吃饭的时候会想到他、备课的是时候会想到他、甚至看着书,脑子里都是他。反复回味着他那天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他纤长的手指。

她反复抚摸着曾被他触碰的地方,心里想,手上的皮肤不够光滑,该保养了。腰上有肉了,该减肥了。她要呈现给他一个最完美的自己。她期待着与邵子昂的下一次见面。

这次巡展有后现代超现实大师达利的不少画作,包括那幅最著名的《记忆的永恒》。两人伫立在这幅画前久久没有离开。大师把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通过一个个软塌塌的时钟表现出来,是多么匪夷所思和深刻。

邵子昂看得出戚美意是在欣赏,她一定是提前做了功课。记得第一次带她来画展,她兴奋劲不超过三分钟就嚷嚷着要走。

戚美如活泼、热情、真实的个性很吸引他。她像只没有烦愁的小鸟,为他沉闷、乏味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快乐。她爱玩,喜欢新奇,每次和她在一起,她都有新鲜玩意逗他开心。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去爱她,她不需要因为他改变自己。可是,一个人能为自己改变,还是很开心的。

“美如,你真是深藏不露啊。”邵子昂爱怜地看着戚美意,“看不出还是个内惠的小女子。”戚美意脸上飞满了红晕。

邵子昂买饮料回来,看到戚美如表情痛苦地靠着墙,“怎么了,美如。”

“刚才不小心摔了,没事。”戚美意不晓得为什么每次见面,她都要出糗。

“摔到哪里了?”邵子昂急切地看着她,戚美意提起裙子,膝盖渗出了血。邵子昂赶紧蹲下身子,把嘴巴凑过去轻轻吹着。

“没事,不疼。”戚美意并没感觉到那方寸之地的疼痛,反而觉得自己每一寸皮肤下面都着了火。

“你等着,我去药店。”看着邵子昂的背影,戚美意失魂落魄。

她这是怎么了?这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像块磁石一样地吸引她,这就是爱吗?可他,是戚美如的男朋友!她该怎么办。

邵子昂跑了过来,用碘酒给伤口消毒,边用嘴巴吹着边说“忍着点,有点疼”,又拿出药棉撕出伤口大的一片,轻轻按在伤口上,再用绷带固定。戚美意痴痴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心在他每一次的触碰下战栗。

“戚美意,你真是多事,”戚美如嚷嚷着,“看什么画展还把腿摔了,搞得邵子昂天天查岗一样地给我打电话。”戚美意心里甜甜,嘴上却说,“不是我摔了腿,你还得找借口出去野。”戚美如闭上了嘴。

戚美如的恋爱观,戚美意不懂。爱情不是爱一个人一辈子的吗?戚美如却说买衣服还要挑一挑,何况男人。可邵子昂对你挺好的,还挑什么?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这段时间,戚美如一直没闲着,天天不着家,戚美意一会替邵子昂不值,一会又想,如果她能取代戚美如该多好,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他。

“真不懂你,你这样会辜负人家的。” 戚美如又在描眉画眼,戚美意忍不住地说。

 “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戚美如满不在乎。

“整天往外跑,你不知道累啊。”

“像你这样整天闷在家里才累呢。”戚美如白了她一眼,“邵子昂约我去看电影。好久没见他,有点想他了。”

去见邵子昂?戚美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始终还是主角,自己只能躲在暗处。她明知对邵子昂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可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去。爱一个人有错吗,爱他跟他没关系,我喜欢就好。

戚美意放下没翻几页的书,又一次来到窗边,天色深了,戚美如还没回来。耳边悠扬的古典音乐听起来有些呱燥,戚美意按下开关键。

戚美意时常会想,有优越感的人应该是比较自私的人。他们只注重自己的情绪,从不关注别人的感受,就像戚美如,每天不管多晚回来,叮叮当当地一定要让全家人都知道她回来了。好容易睡着的戚美意每次都想冲下去揍她一顿。可今天听到这叮叮当当,她很开心。

“还没睡呢。”

“弄那么大声,睡了也被你吵醒了。”

“最近看你怪怪的,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承蒙你关注我。”

“你是我妹,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

“少来。”戚美意在想怎么把话绕到邵子昂身上,戚美如开了口,“子昂看到我的腿那个惊讶的样子,我都憋不住想笑。这个傻瓜。”

你才是傻瓜。放着这么个好男人不要,还挑三拣四。

戚美如噼里啪啦说着她和邵子昂的事,戚美意把她想象成她,竟然一会就睡着了。在梦里,她的子昂在对她笑。

爱有甜就有苦,对邵子昂的相思之苦如绵绵长江水,淋漓不断。“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何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戚美意现在能深切地体会到,诗人那求之不得的含恨之心。

只愿君心似我心,可怜的是,君根本就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戚美意每天都因为这爱太苦告诫自己放手,可每天又盼望着能再去做戚美如的替身。这段时间,戚美如似乎收了心,再也没对她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

“小意,”戚美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戚美意心里竟有些小激动。“你帮我……”戚美意心脏一阵狂跳。“你帮我……”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戚美意故作镇定。

戚美如原本答应周末和几个朋友去郊游,可邵子昂约她跟朋友聚会。他的朋友对戚美如来说太乏味,谈音乐、谈绘画、谈理想,聚会就像学术交流。

戚美意少不得要走一遍推脱几次,再勉强答应的流程,心里早已按捺不住。

聚会结束后邵子昂提议去海边走走。两人手牵手,凉爽的风吹走身上的燥热,心情干爽爽的。戚美意像得见天日的灰姑娘,珍惜着在王子身旁的每一分钟。这一次的见面又够她回忆很久,她对邵子昂的爱又一次充满。

“美如。”邵子昂停下来望着戚美意,深邃地眼睛满是柔情,戚美意想溺死在里面。他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为我改变。我好爱你,比以前更爱你了。”她右耳下有颗黑痣,在头发里若隐若现很是性感,他吻了过去。

戚美意知道是她与他朋友会面时得体、乖巧的表现,让邵子昂感动。她何尝不希望就这么做他的得体、乖巧的女人。她希望这风声、波涛声能和时间一起停止,她希望这刹那就是永恒。

邵子昂的脸在她眼前越来越模糊,她渴望又害怕。不行!她推开了那热辣辣的吻,“有声音。” 邵子昂停止了动作,放开戚美意四下张望。戚美意借机整理自己慌乱的情绪。

不远处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无助地叫着。虎皮、短毛,一双亮亮的眼睛怯怯地看着凑过来的两人。

“好可怜。”戚美意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背。

“看样子是被抛弃或是走失的。”邵子昂说。

“那怎么办?如果没人管它会被饿死的。”戚美意爱心泛滥。

“你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吗?” 邵子昂问。

“我......它好可怜。”

邵子昂怜爱地刮了下戚美意的鼻子。

“我们收养它吧。” 戚美意提议。

“好啊,要给它起个名字。”

“就叫它王子吧。”

2.

“好了,宝贝。到底怎么了你跟妈说说。” 刚进家门,戚美意看到戚美如畏缩在妈妈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戚美意跟妈妈打了个招呼,进了房间。一会儿,戚美如进来,脸上黑水横流,一只假睫毛半挂在眼皮上,像豁开的领子。戚美意憋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闹哪出啊,戚美如。”

“他......他要跟我分手。”

分个手对你来说不是常事吗。戚美意不以为然地想,继续换着衣服。

“邵子昂要跟我分手,呜......” 戚美意停住了。

“为什么?”戚美意急切地口气,自己都觉得有些过,还好戚美如并没听出来,她幽怨地说,“他......他看到我......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呜......”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他说我不止一次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同学也有看到。”

“分就分吧。反正你也不缺男人。” 戚美意也不知说这话是出于什么心理。

“不!只有子昂对我是真的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意,你救救我。”戚美如突然抓住戚美意说。

“救你?我怎么救你?”戚美意有些意外。

“你去说,你去跟邵子昂说,那人是你。”

“戚美如,你太过分了!”亏你想得出来!

“小意,我也是没办法。我真得不想失去子昂。我现在才发现我是真得很爱他。小意,你就成人之美,求你了。”

戚美如泣不成声地哀求着,就差给戚美意跪下了。戚美意却是纠结。去吧,败坏了自己的清白名声,不去,貌似戚美如的幸福就在自己手上,她也不忍心毁掉。她定是上辈子欠她的。

可是,她花了许久才让邵子昂的影子,不再幽灵般地随意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如今那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潘多拉盒子又要被打开,她又将面临一次虐恋的浩劫,她该情以何堪。也罢,戚美如跟邵子昂如果能有个完满的结局,自己从此也就死了这个心。

去邵子昂学校的路上,一对姊妹花吸引了不少异性甚至同性的目光。戚美如可顾不上,她恨不得马上飞到邵子昂身边。

“子昂。” 邵子昂刚出教室,戚美如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邵子昂吃惊地看着眼前一双艺术品,戚美如讨好地说,“子昂,这是我妹妹戚美意。我们是双胞胎,像吧。”

邵子昂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戚美意,又看看戚美如,像在玩找茬游戏。

“我说你看到的不是我,你不信。所以我把我妹妹给带来了,让你验明正身。” 戚美如洋洋得意,戚美意恨意丛生。

戚美如恢复了快乐的状态,戚美意知道她这个黑锅算是扣上了。

“小意,这个月的图册。”戚美如知道戚美意喜欢画,每个月都要买几本画册给她,还经常托朋友给她带一些画展的门票。这个人让戚美意真得是又爱又恨。

“亲妹妹,真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失去了今生挚爱。”戚美如亲热地搂着戚美意,“人有时真是蠢,得到的东西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它的珍贵。”

“知道就好,不是每次都有机会重来的。”

“知道了好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戚美如信誓旦旦,“小意,你帮我讲讲这个画吧。”戚美如捧着一本画册问。戚美意发现戚美如最近变化很大,不再出去野跑,妆花得越来越淡,衣服穿得越来越素雅。没事还读读书、听听音乐。

戚美如看戚美意奇怪地盯着她,说,“最近子昂总带我去看画展,我想……”。这时“王子”跑过来,戚美意逗着它玩,戚美如嫌弃地转身出去。

“‘王子’,你是我的王子该多好。”戚美意想起了那晚邵子昂深情的目光,心里一阵痉挛。

戚美如的脸就像晴雨表,有时晴有时雨,掌管她的情绪的,就是邵子昂对她的态度。这几天又晴转雨,天天哭丧着脸。

“小意,你说子昂是不是不爱我了?”

戚美意摆弄着‘王子’假装没听见,身上却布满了耳朵。

“这段时间他对我很冷淡。有时会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又问我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我已经为他改变了那么多,他为什么还不满意,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戚美如愁眉哭脸,“他是不是变心了。”

 戚美意不知该怎么接话。

 “小意,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做女朋友。”

“挺好的。”

“哪好?”

“问这些干嘛?”

“你告诉我。我比你好吗?”

“我可没法跟你比。”

“我很爱邵子昂,我离不开他。”戚美如可怜的样子确实让人怜爱。

“跟我有什么关系?”戚美意没好气地说。

戚美如变得越来越奇怪,有时捧着书发愣,一坐就半个多小时,有时一言不发地盯着戚美意。她是发现了什么?不会的。

那天邵子昂要见她,她本想推脱,可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她就硬着头皮去了。邵子昂瘦了,眼睛深陷,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戚美意,她有些害怕。

他猜出了那几次约会是跟她,他发现他爱的是她,他再也不能面对一个长相一样,可灵魂不同的女人,他要她做他女朋友。她飞也似地逃跑了,那些话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吗?可是,她不能!

戚美意刻意躲避着戚美如,她受不了她眼光里的寒意和恨意。

再难熬也有熬出头的那天,邵子昂要跟戚美如结婚了。戚美如兴奋地宣布这个消息时,戚美意心里的阴霾立散。就让爱成为记忆,她希望戚美如幸福。

镜子里,穿着婚纱的戚美如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幸福。戚美意为她高兴。

婚宴定在市里最高档的皇冠大厦顶层的礼堂,礼堂中间铺着红地毯,两旁摆上百合花蓝,正对面大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两人从小到大的照片。吉时将至,客人们陆续进入,大家都在等着那隆重的一刻。

“子昂到了吗?”在化妆间,戚美如焦急地问,“伴郎早就到了,可没找到他,说是昨晚跟哥们喝酒到很晚,可能在哪睡着了。”一个伴娘说。

“打电话!”

“打了,关机。”

戚美如拿起手机拨了出去,一会把手机扔在梳妆台上。她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戚美意,她从没见过她这么可怕的样子。

司仪进来催了几遍,大家都急成一团。“你们都出去。”戚美如冷静地命令着,大家只能照做。

张灯结彩、宾客满堂,音乐声、嘈杂声,营造出一片喜庆洋洋。戚美意焦急地盯着门口,又拨了一遍邵子昂的电话。突然人群中一声惊呼,顺着声音,一团柔美的白纱如蝴蝶般轻盈地滑过玻璃幕墙,戚美意快速奔过去。戚美如在空中飞舞着,像只盛开的百合。一声闷响,洁白的百合变成了鲜红的罂粟花。

“啊……”戚美意眼前一黑。

3.

“美意,今天我带‘王子’来看你了,它长大了。”

“美意,看这些花开得多漂亮。”

“美意,好好吃饭,不吃饭不行的。”

每天,病友们都会看到一个个子高高、长相英俊、两鬓泛着白的男子来照顾戚美意。跟她聊天,陪她做检查,扶着目光呆滞的她出去散步。

但对邵子昂来说,是心满意足。至少她不会再躲他,至少这几年,他能每天都见到她。虽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结婚那天,他左思右想,还是发了两条信息,一条给戚美如:美如,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结婚。我爱的是美意,请你原谅我。一条给戚美意:美意,我不想背叛美如,可我放不下你。我不打扰你,是因为我要给你一个可以托付的未来。我不会跟美如结婚。我爱的是你。

可惜,戚美意永远也看不到这条信息了,就像她永远不知道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

“子昂,你原谅我。我不是真得要欺骗你,我实在是爱你,太怕失去你。”

“戚美如,你知道爱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信任,信任!你背着我跟别的男人约会不说,还让你妹妹来顶罪,你这是把我当猴耍吗?”

“你让我再怎么相信你,再怎么相信你!”

“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戚美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他曾像爱生命一样地爱着她,可她都做了什么。

“我知道错了,子昂,原谅我。我再也不那样做了,我发誓。”

尽管戚美如百般不承认,邵子昂还是拿出了证据,证明那天在海边的不是她。他回想之前的几次见面,发现自己竟然蠢到完全没察觉,跟他约会的根本就不是戚美如。

如果不是戚美如把戚美意带到他面前,如果不是他发现戚美意耳下的那颗痣,也许这一辈子他都被蒙在鼓里了。

可就是那几次跟戚美意的见面,他才发现,他爱的是她。

他忍受不了爱人的欺骗,更想追求自己的真爱,他跟戚美如提出分手。可他没想到,戚美意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他明明能感觉到她的情意。他不想纠缠,可放不下,每天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已经很满足。

戚美如依旧对他死缠烂打,每天都痛哭流涕地求他原谅。他烦不胜烦,只好答应她吃最后一顿饭。戚美如乖巧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戚美意,那一晚他有些错乱,分不清到底是跟戚美如还是戚美意在一起。他喝多了。留在他记忆里的一直是戚美意温柔地看着他的那个画面。那晚他一直喊着戚美意的名字。

第二天早上,他昏沉沉地爬起床,却被床单上的那抹红刺痛了眼。记忆翻山倒海地重新来过,他找到了那红的主人。尽管他已经不在爱她,可他要对得起她的忠贞。对戚美意的那份爱,他会深深地藏在心底,不再去触碰,她不应该陷入这段纷乱的爱中,她值得拥有更好的爱。

可随着婚礼的越来越近,他心里越不安。他真的能视而不见自己内心的声音、那强烈的爱的召唤吗?他不能。

他没想到,戚美如会以如此刚烈的形式结束了与他的爱;他也没想到,戚美意会以这种熟悉的陌生人的状态来陪伴着他。他想起了并蒂双花的双生花,它们相互滋养、相互争斗,相爱又相杀,可如果一朵死亡,另一朵也会随之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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