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负青春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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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无意之间的有意才丰富了我们的人生,我们会被动经历许多的苦难,会主动寻求幸福而不得,但是我相信冥冥之中我会在转角遇见自己。             

                                    1

      再次见到这个女人,已经是五年以后。在她精致的妆容下我还是看到了她若隐若现的法令纹,她端起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又轻轻地放下,手托着腮,优雅地说了一句:“怎么样,我变了吗?”我不假思索地说:“没变,还是那么漂亮……你过得好吗?”她拨弄了一下头发:“还可以,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的老公对我还行。”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彦哥回来了,你知道吗?”我望着她,仿佛时间静止了,她对我突如其来的问话定住了。“你见过他了,他恨我吗?”女人呆呆地问。“见过了,他回来有一个月了,关于你,他什么也没有问。”又是一阵沉寂。“你等了那么多年,在最后的一年里你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你后悔吗?”女人眼睛红了,有哽咽地声音回答我:“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再浓烈的爱也经不起一个人的清汤挂面的岁月,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太难了,我……”她欲辨已忘言。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后,她接着说:“我只是做出了很多女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离开咖啡厅,我们各奔东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矗立街头,心中不停地咀嚼着她说的那句话“我只是做出了很多女人都会做出的选择”。如果是我,我会是那很多女人中的一员吗?

        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不按照大多数人的论调找一个现世可以依靠的人,不趁着自己年轻那怕找个凑合的人,那她就是傻。难不成还会给你立一个贞节牌坊吗?大多数人可以在几段感情中自由切换,说忘记就忘记。

      那年,我参加了彦和她的婚礼,他带着她的新娘从大家祝福的目光中走过,他们在人们的掌声中掷地有声说“无论贫穷疾病逆境我们都要一辈子在一起”这样的话感动得我紧紧抓住我男朋友的手。时光荏苒,“一辈子”就那样短,短到你还在一辈子里,她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曾经她的坚守换来的是周遭对她的赞赏,这样的女人真是好女人,换作是其他女人早就走了,像你这样忠贞的女人现在太少了,如此云云。这样的赞赏就像钟摆让她的信念忽左忽右,:到底应不应该做一个“好女人”?到底是不是傻?在这个社会里这样耗费青春等一个人值得吗?他将来有能力给自己幸福吗?

      有一天夜里下着很大的雨,她的孩子突然发高烧,并且开始抽搐了,她慌乱地拿起外套抱着孩子就冲进了雨夜。一辆辆开着远关灯的车从她身边急驰而过,溅在身上的水花寒透了她的心。二十几分钟过去了,仍旧没有打到车。她拿出手机给闺密打了电话,对方关机,又给孩子的舅舅打了电话,仍旧关机。雨已经把她身上全打湿了,孩子则抱在怀里,全身滚烫。她终于给那个一直等她的男人打了电话。为了她不关手机的男人男,十分钟就接上她们母子赶往医院……

        她带着孩子离开了,把一起生活的房子留下了,把曾经的幸福和痛苦都留下了,还将决绝的眼泪也留下了。

      很多人做不到这样漫长的等待,但是都希望她能等着他,因为这样的情感即使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能温暖自己,我们多少会相信还有爱情,所以她的背叛就是对看客们膜拜的爱情的亵渎,也彻底打破灭了吃瓜群众对传统狗血剧情的幻想,延着这样剧情发展女主人公应该等到了男主人公,她打开家门迎他那一瞬间,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说好了男女主人公要在一起的,这样负能量的剧情让人情何以堪。她遭到了所有亲朋的唾弃。

      “我不怪她,我有什么资格怪她……我想见见孩子,能帮我安排一下吗?”彦淡淡地说着。彦健硕挺拔的身材,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衫,头上隐约的一处刀疤无声地述说着那些年的友情岁月,皮肤黝黑光亮,浅浅的胡渣看起来有些沧桑感,可眼睛里却泛着坚毅的目光。“行,我这就打电话给她。”打完电话后我告诉他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他弹了弹手中的烟,烟星一闪一闪的,他半响无话。“你别说你这样的老男人看起来特别迷人”我故意想打破这样的气氛。他微微一笑,说:“再找一个年轻的女孩没问题吧?”“当然”。

        彦每天不停地约见曾经生意上的朋友,失去了这么多东西,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回来,白天约上几个朋友谈项目,晚上周旋在各种应酬中,他总是喝得最多的一个,也是最后离开饭局的一个,每每那个时候是我和我老公成牧去把他抬回家,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总能看到挂在他眼角的泪痕。

        约定的时间到了,女人对着镜子仔细地化着妆容,她选了一只朱砂色的口红慢慢地涂着,曾经,他说过她擦那个颜色皮肤很白。擦完后,她对着镜子莞尔一笑,可一会儿又叹气把口红擦掉了,另外选了只口红涂上,带着孩子出门了。

      她和彦哥终于见面了,漫长的等待不就为了这一刻吗?她的梦里出现过无数见面时的场景。然,物是人非,她痴痴地望着他,恍如隔世,而他的目光一直在孩子身上没有给她半分回应。躲在她身后的孩子轻轻地叫了声爸爸,他紧紧地抱起孩子,温柔地问“想爸爸吗?”孩子点点头。他在孩子额头上狠狠一吻,抱着孩子转身的同时对女人:“晚上我把孩子送回去。”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与她对视,他不是逃避,而是“都过去了”。

                                  2

      彦哥将房屋抵押贷款后投资入股朋友开发的墓地建设项目,又将此项目的股份抵押贷款盘活了一笔资金后又投入到一个绿化工程建设中,用他的话说,现在必须选择短平快的项目迅速积累资金。渐渐地,彦哥的生意有了很大的起色。他买了车,但是没有买房。“对一个家都没有的人来说,房子买来没有意义,哪里都可以住。”他淡然地说。不久,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挽着他。酒桌上的他被人调侃“宝刀未老”,他举起杯盏“为我们都宝刀未老干了。”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着。彦哥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小云,是个空中飞人。”“原来是个空姐,彦哥你真有眼光”“小云,你可要好好对我们彦,他是真男人”。小云满怀深情地看着彦。回家的路上,我问老公,他俩能走到最后吗?那女孩是真心想跟着彦吗?毕竟彦年龄也不小了,还有孩子。我老公说,“他俩能不能在一起,关键是彦,小云看彦的眼神跟你当初暗恋我时是一样的。所以这段感情能不能成还要看彦。”

        彦的事业像开了挂一样,投什么项目那个项目就赚钱。成牧也看得眼红了,摆了个饭局就想和他搭个伙。不想人家没空,叫我去工地找他。我这个贤内助为了以后全家“有肉吃”,别说工地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去。可是从未去过建筑工地的我,踩着高跟鞋把我坑苦了,每走几步,鞋跟就会陷进泥巴里,不时罐车渣车扬起的粉尘铺天盖地飞扬而来眯得我眼睛疼。走到一半土路就不能往前走了,工地门卫不放行。我看见不远处蹲在坎上的彦正和戴着白色和红色安全帽的人讨论着什么,我想喊他,可吸了大量粉尘的嗓子疼得失声。彦看见我,径直向我走来,俨然一个灰头土脸工人模样。他问我“是来请我吃饭的?”,“嗯,您老忙人一个,我只有往这寻您”,“好,等我换身衣服,我这中午都没吃就等你请我吃晚饭呢。”说完,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拍拍身上衣服。他叫我坐他的车,吃过饭再回来开自己车。看到他才买没几天的新车,也跟他一样灰头土脸,后排座凌乱堆放着各种图纸和文件甚至还有一些建筑工具,完全没有了豪车的气派,我调侃他:“好在是车跟了你,人跟了你才叫可怜哦。”,他说:“曾经我视车子为小老婆,而现在我视车子为兄弟,粗狂一点才更有魅力。”,“都说香车美女,你这车怎么连女人的影子也没有?”我继续调侃。“难道你不是女的?有你的影子。”彦说完发动了车子。彦随意说的一句话,弄的我不好意思往下接。

      我的彦相识在2011年学友1/2世纪世界巡回演唱会,我当时刚找到工作,工资少的可怜,但为了能近一点看到自己喜欢多年的偶像我节衣缩食存了几个月的票买了最贵的票。那天担心堵车,我下午三点就到了演唱会附近,由于时间还早,我便去附近商场闲逛,可不知在什么时候演唱会的票掉了,待入场时才发现,看着陆续入场的人群,我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心想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办法进去,于是狠下心来,找黄牛买一张票。这个时候遇到了同样买黄牛票的彦,他知道我失票的经过后,索性多买了一张票,请我同他一起看演唱会。演唱会眼看就开始了,我假装犹豫了一下就欣然同意了。歌神穿一身白色燕尾西装戴着白色礼帽,拿着手杖,伴随着欢快的踢踏舞,旋转的舞台把我歌神带到舞台中央。现场的气氛一下就热起来,我挥舞着荧光棒,站起来大声喊偶像的名字。坐在我旁边的彦被我这激情搞得不知所措,左顾右看,连忙拉我坐下来。我对他说“你不要放不开,这样的气氛不要装矜持”说完我就后悔了,他歪着嘴一笑一时无语。当偶像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时,全场观众都轻轻哼唱着,低低的声浪汇聚在一起浑厚而深情。我发现彦也在跟着哼唱,很投入的样子……散场后,他在送我回家路上,告诉我,他是无意间走到这边,又无意间一时兴起想看演唱会的。“感谢你的无意间”,我对这位仗义赠票的朋友感激不已。

      后来因为他生意和我的工作有交集,我们渐渐成了朋友。我经常在他面前无比遗憾地说“你说你虽然年纪稍微大点,但好歹也是帅哥,怎么我就是对你不来电?”,而他从来不吝夸我“短小精悍”。对于不欣赏我外貌的人,无论你是大帅哥还是型男,我都有免疫力。我们相处融洽,各自婚好。

      彦驾车把我引到了一个特别不起眼的食店。看着连招牌也没有的店面我怎么也迈不开腿走进去。彦坐定下来,“强子老规矩,赶紧上菜,我这午饭晚饭二合一呢!”我万分嫌弃落座后,赶紧直奔主题“彦哥,趁现在还没上菜,我给你说个正事,你前段时间不是要找人垫资参股合伙拿下紫荆南路那个项目吗?我们入股怎么样?”“你们?”彦哥喝着茶水疑惑地问。“是,我们能拿多少资金入股就入多少,你就当拉我们一把,连国家都说先富的人要带动后富人一起致富。”我知道彦,他本来就在寻找合作伙伴,我不仅能拿钱入股,我老公又在一家监理公司任职,工作之余还可以给工地质量把关。菜还未上齐,我俩的生意就敲定了。菜陆续上齐了,彦指着一盘“肉丁”对我说“这菜大有乾坤,你好好尝尝。”“真好吃,这个不是肉丁呀,里面这些坚果笋子菌类我吃出来了,这个像肉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我指着这盘什锦菜问道。“听说过茄鲞这道菜没有?”彦得意地说。“你就吹牛吧,你把大观园都搬到这儿来了,这红楼梦里最有名的菜你给搬到这儿来了?”我侧目以对,根本不相信眼前这粗人会知道红楼梦。“你不信,可以问问强大厨,刚才你吃的是不是茄子。”强子肯定的回答让我对这家小店油然起敬,对眼前的吃货刮目相看。“那些菜成本够贵的吧?”我撇着嘴问道。“您只管吃好,不要问究竟。”看着他洋洋得意的神情我猜想他应该从那些年的苦难中走出来了。

                                      3

        我刚回到家,站在门口的成牧探着脑袋利索地帮接过我手中的包,又为我摆好拖鞋,扶着我坐下,递给我一杯刚泡好茶:“老婆,你最喜欢的铁观音,福建安溪县的。”“看看你势利小人的嘴脸,大晚上喝茶不睡觉了。”成牧一个半跪:“主子教训的是。”说完飘然而去,不一会给我端来一杯牛奶。迎着他期待的眼神我给了他满意的答案。他正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起看了看,说:“又是骚扰电话,深更半夜也不休息。别管他,主子,让臣妾服侍你更衣吧。”窗外皓月如洗,残星抱影入云归,缱绻悠悠,夜曲无言。

        彦志在必得这一工程项目,他动用了一些有力的人脉。建设单位最终的答复也模凌两可“先把招投标这一程序走完”。话到这份上,彦早已心中有数,他立刻召集了手下几个项目经理和预算员,当然也通知了我们。预算的方案早就做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大家在投标报价这一细节上的斟酌。成牧在使用的钢筋报价上提出了异议,他认为在某些部位完全没有必要用那么大的直径钢筋,这样成本会节省很多。项目部李远想了想说:“你说这个我们也有考虑,不过有一点风险,我们的报价还是要稳妥点。”商量一番后,大家把终稿定下来。

      投标过程很顺利,我们成功拿到了这个紫荆南路的项目。电话里的彦开心地扯着嗓门喊:“我们的项目通过了,今天晚上来雅然,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成牧也必须来。”我欣然接受,并给成牧发了微信:“旺财,投标的事成了,彦叫我们晚上吃个饭,顺便展望一下未来。”成牧秒回:“富贵,收到,一会我去接你。你真是我们家富贵。”

      同我一行做SPA的闺蜜听到我讲的微信,早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脸还没整完,你找什么?”我问。“我找我掉的鸡皮,咯哒咯哒”。这是我的闺蜜丁丁,有着令人讨厌的1.65米身高,又有令人喜爱神经质思维。离异后单身的她,一直在愤青的路上越走越远,我常常提醒她,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再这样你不是愤青是愤婆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能力做我想做的事,睡我想睡的男人,绝不将就。”这样的豪言壮语也只有这种疯女人说的出来。不过她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可活得比谁都明白。丁丁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虽然收入还可以,但每天还是累得半死,为了帮助客户解决心理问题,她经常要走入客人的内心世界去体会客人的喜怒哀乐。我估计这神经质的毛病也是这么养成的。对于她的婚姻,她无不感叹地说,“我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我的婚姻就真真地砸了我的招牌,我的前夫应该是上天派来渡我的,还好我没有升天。”

        “晚上跟我一起吃饭,我介绍帅哥给你认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对丁说。

        “又打算介绍老头给我认识啊?”丁丁不屑地说。

      “就是我们做工程的一些朋友,还有彦,你听我念叨他几年了,你不看看他庐山真面目。”彦在我讲给她听的故事中的形象早被神话了,她肯定有兴趣的。

        “好,去。”女人的好奇心泛滥了。

        成牧开车来接我俩,他新剪了一个发型,“两侧留白,头顶一撮毛,这是哪个少数名族的发型?赶明儿前头顶剃光,后面辫个长辫,复古嘛,大阿哥。”成牧被丁丁这么一呛,愤愤地撇着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给丁丁发了条微信“亲爱的,收敛一下,我家旺财不咬你,回头咬我,你也不愿吧。”尽管我打开了音乐,但还是觉得车上气氛低沉。两人真的是八字不合。

      彦穿着一件藏蓝色T恤,卡其色短裤,一双拖鞋。他和几个朋友站在大堂抽着烟,看见我们来了赶紧迎了过来:“路上堵车了吧,就等你们了。”我们进了一个大包间,大家都等着我们开席。落座后,彦将来宾一一介绍,有他们工程部的李经理,小王,小张,有做钢材生意的杨哥和建委的陆哥,还有我认识的小云。我也隆重介绍了一下我家丁丁,使劲地夸奖了一番。我替她恨嫁的心啊,她可明白?

        坐在我身边的小云今天穿这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很有质感越发显得她身材凹凸有致,画了淡妆的脸颊白纸若曦,粉若桃花,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白瓷般的光,她的话很少,也从不主动攀谈。彦忙着招呼客人的同时也时不时给她夹菜,她就像燕巢雏燕,老燕给她什么就吃什么。

      饭桌上,酒精点燃了大家的激情,大家觥筹交错,礼来我往,畅谈人生,追忆似水年华。眼神迷离之际,我们都已经是相见恨晚的知己兄弟。

      中场休息时,有的抽着烟,有的俩俩耳语,有的接打着电话。成牧拿着酒走到我身边,说:“老婆,今天我们还没敬彦哥。”我顺势我举起了酒杯。“彦哥,嫂子,感谢你们,祝你们幸福。”成牧轻微地摇晃着说。我连忙扶着他说:“你看你把小云说得多不好意思呢,别人还是小姑娘呢。”小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彦搂着小云说:“我们都不多说,一切都在心里,一切都在酒里,干了。”我放下酒杯后,看见丁丁已经和在坐的几个男人聊得火热,从精神健康聊到长寿养身,从民国将军政客聊到一带一路,从养老保障聊到民生房市,这心怀天下的情怀会不会成为她寻觅良婿的助力呢?“偏题了,小姐。”我偷偷发了微信给她。我瞄她拿手机看了看,又放下,装着没看见。

        后来,后来……

        我断片了……

                              4

      太阳斜着眼从窗户缝里挤进了几缕阳光,不偏不倚地贴在我眼帘上。“老公,我饿了,帮我做点吃的。”旁边的男人侧身腿一抬,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小姐,你睡错床了,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男人怪声怪气地说。

      我仍眯着眼:“成牧,你身上的狗屎味我一闻就分辨出来了,赶紧做饭去。”

    成牧板着脸起身说:“你以后再喝断片,我告诉你,后果自负。”

    “哎呦,不要生气了,我有你在,我喝得放心。”这么多年,成牧习惯了我的断片,我也习惯了第二天被黑脸。

        “老公,你熬粥的技术越来越霸道了,一看就是得过诺贝尔厨艺奖的。”我舔着脸说。

      “少奉承,趁热吃,把睡衣扣上,小心着凉了。”成牧边说边给我盛饭。

      “你对我这么好,我只有以身相许吧。”

      成牧叹口气说:“大清早,没胃口。”我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

      “说正经的,昨天我们怎么回来的,丁丁呢?彦哥呢?”我仔细搜索这昨天的片段。

      “昨天是小云送我们回来的,我们一个车,她先把丁丁送到家,再送我们。”成牧说。

      “那彦他们呢?”

        “我们走的时候他们还在喝。”成牧答道。

        不一会成牧手机响了几声,他在厨房,我顺手帮他接了,  “喂,你好,你哪位?”

      “你是李姐吗?我是小云,成哥昨天把车钥匙落在我车里了,我给你们送过来吧?”彦的小云。

      “不用,他反正要出门了,我叫他去你那里拿。”挂了电话,我大声对厨房里的成牧说:“成牧,小云打电话约你看电影,你去不去呀?”

      成牧穿着围裙应声而出:“你酒还没醒吧,这种玩笑能开吗?

      “踩着你尾巴了,生这么大气。”我被搞得莫名其妙。

      丁丁的酒量是个迷,我看见她在酒桌上亮剑式拼酒,那些企图在酒桌上讨她便宜的人最后都醉得不省人事,她却还能负责人地安排这些人的去处,临走也不忘踹上他们几脚。所以每次喝酒即使我断片我也不会在酒醒后担心她。这次我只关心一个问题,她在酒桌上可有看对眼的人?

      “陆哥,杨哥,张三,王二麻这些统统不是我的菜。”丁丁翘着二郎腿,双手合十转动着办公椅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听说你和陆哥加了微信留了电话,怎么样相处一下可能会来电哦,反正他也单着。”我期盼地望着她。

      “姐是见过世面的,好不?凭什么我三十几岁就只能找四十几岁甚至五十几的大叔。我喜欢小鲜肉,我做人有底线的。”

    “老子不管你了,你就作吧。”我恨不得把她送上哪个男人床上去?

    “那天吃饭你两口子向彦和小云敬酒的时候,我发现小云有一个细微的表情,那个表情有点复杂,像是没做好准备又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的感觉。”丁丁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意思?”

      “我就是搞不懂什么意思才好奇,抿口蹙眉,目光下视45度角,之后又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丁丁托着腮若有所思。

      “行了,职业病犯了。你觉得彦怎么样?人还不错吧?”

      “他眼里只有生意没有风月,虽然不停给小云夹菜,但在意过别人喜欢吃吗?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丁丁嘟囔着嘴说。

                                  5

      彦的工地如期开工了,在开工仪式上,一只雄赳赳的红冠子大公鸡虽然被栓着仍扑闪着骄傲的翅膀绝世矗立。吉时一到,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响开来,受了惊的雄鸡上窜下跳,彦按着仪式要求挥刀向公鸡的脖子砍去,以祈求平安顺利。后来我才知道,彦在砍公鸡的时候没有一刀毙命,又补了一刀。这也暗示了工地建设中诸多不顺。

      彦选择了与成牧推荐的建荣劳务公司合作,签订合同之日,建荣公司韩总点头哈腰眼神里充满了诚挚。

        彦信得过成牧,工地上方量核算,零星采买,质量监督等,都全权交给成牧处理。而彦专注与资金筹集调配以及应付相关单位的人情处理。

      工地事务繁多,成牧经常深夜才回家,来不及和我说上几句已经呼呼大睡了,打鼾声像发动机引擎轰轰作响。在一起那么多年,他这样的鼾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看着他累摊了的样子我既心痛又觉陌生。

      “彦,我想问问,咱们这个工地是有多忙呀?我家成牧天天忙到很晚才回来,你这不能当长工使吧!”我在电话里对着彦一阵抱怨。

      “成牧每天都很晚回来吗……我想工地才开工许多事还没理顺,过一阵就好了。”

      电话里我丝毫没有感受到彦的回答里悄悄藏着的省略号。

      “正巧我也准备给你打电话,下午我本来要去接我儿子,但是临时有个区里有一个安全生产会,在建工地负责人都要参加。你下午有空帮我接一下儿子到我住的地方,开完会我过来接你们吃饭。”彦说道。

        “我家一个被当长工使唤还不够,您还缺一个烧火丫头?你的小云呢?”我怏怏地说。

      “小云今天值飞,我只有指望你了,小孩子是不能爽约的,拜托。”

        “你不是没房子吗?”我问。

        “租的房子,在长江路景湾小区,我儿子有钥匙。”说完彦匆匆挂了电话不容我再半点推诿。

        其实我很乐意带他儿子出去玩玩,最近成牧忙于工作,我一个人也无聊,有一个小家伙陪我也不错。

        “木子阿姨,你好,谢谢你来接我。”彦的儿子看见我来主动示好。

        “你好,我姓李,你为什么叫我木子阿姨呢?”我不解地问。

      “一想到你的名字我就忍不住笑,你姓李,我就叫你木子阿姨吧。”彦的儿子像他,有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和一张口吐莲花的嘴。

      “越说越离谱了,我的名字怎么了?”

      “你的大名是?”彦的儿子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

      “我叫李天娥,怎么了?”我不假思索地说。这个名字跟了我三十几年,长在我肉里了,随着社交圈子的精进,早就没人调侃我的名字,突然这样的嘲笑我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静静地等他笑完,问:“今天下午准备就在这凄风苦雨的路口笑过去?”

      “木子阿姨,你别怪我,我爸说你是天上掉下来的肥天鹅,专门拯救蛤蟆的。”小屁孩前俯后仰夸张地笑着。

        我无语。

        “你别生气,我和爸也是开玩笑的,我爸老夸你,说你能干,漂亮,善良,有文化……”

      “行了,别编了。怎么称呼你呢,帅哥?”

      “我叫魏源杰,认识你很高兴。”

      “好吧,我也高兴认识你。我带你去吃自助餐然后去看电影怎么样?”小杰对我的安排非常满意。

      “小杰,我真的有那么胖那么丑吗?”我心理一直对那么“胖天鹅”耿耿于怀,吃完饭后忍不住问小杰。

      “看在你今天陪我的份上,我跟你说实话,你挺好看的,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承认小杰情商很高。

      我把小杰送到景湾小区,准备离去,小杰突然抱着我说:“我不要你走,我一个人怕。”毕竟他才8岁。

    “你爸也真是,说了接我们,现在9点了还不回来。”我说完看见小杰打了一个长哈欠。“好吧,我陪你。”

    这小孩一点没把我当外人,让我为他洗澡更衣铺床,“我就是你家请的老妈子”我嗔怪他。

    “阿姨,谢谢你。”然后亲了我一下。“晚安”。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震住了,受宠若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像投入心湖的蜜糖,一圈圈荡漾开来,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担心小杰醒来害怕,我只好等着彦回来。彦的房间摆设很简单,整个房间的色调偏冷。最醒目的还是客厅里那一壁柜的书,大部分是人物传记和金融投资的书,也有一些历史地理方面的,我看到了一本精装的《红楼梦》,心想一个具有江湖侠气的男人拿这样的书得有多大的耐心呀。我取出一本名为《最好的时光在路上》的书,舒服地躺在沙发看起来。

      不知不觉我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看见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我,这一刻仿佛时光凝滞,氤氲缕細漫幻落,空无人。我惊慌失措赶紧坐起来,身上披着的毯子滑落在地上,我慌忙地捡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你”。彦说着递给我一杯开水。接着又说“今天谢谢你了,我那边应酬一直走不开。”

      “没事!”我端坐着。

      我看了看手机心里有点失望,这大晚上成牧一个来电也没给我,或许他在忙吧。彦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成牧在外挣钱不容易,你多关心一下他。”对于我的老公,我第一次感到隐隐不安。

      彦把我送上出租车后久久站在原地,影子孤独地安抚着黑的夜。

                                6

      “成牧,我们要一个孩子吧?”我对正在看手机的男人说。

      “这么多年都没怀上,这种事顺其自然。”成牧盯着手机回答说。

      我们相背躺在床上,对影无眠,一宿无话。

      “丁丁,我想见你?”翌日午后,我百无聊赖,不停地刷微信。

      “时间?地点?”这一次丁丁也是秒回。有人说秒回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技能之一,作为闺密,丁丁这项技能掌握得不错。

    和丁丁一见面就感受到了她扑面而来的热恋气息。坐在我对座的她神思恍惚,时而傻笑,时而娇嗔。

      “丁呀,快回来吧,你的魂被哪个野男人钩勾去了?”我扬着纸巾佯装招魂的样子。

      “说什么呢!老娘我活得不要太精彩了。”丁丁得意地说。

      “哟,有情况,说。”

      “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他对我挺好的,关键是小鲜肉。”丁丁春心荡漾的样子在那张成熟精致的脸上一点也不协调。

    丁丁的性格有点匪气,但是喜欢文艺的生活,她业余时间除了相亲就参加读书会或者在家写作。她的鲜肉就是在读书会上认识的。

      “你还有正常的智商来帮我分析问题吗?”面对智商急剧下降的女人,我无力倾诉。

      “成牧吗?我借他几百个胆,他的性格太柔弱不会干出格的事,别多想了。”丁丁不假思索地说。

        丁丁挥挥手,朝气蓬勃地驾车疾驰而去,烟波滚滚扬我一身的惆怅。

        命运在拐角处给了我一个惊喜,不久我发现怀孕了。这个意外来的孩子,我除了欣喜还有更多的茫然,他(她)会带着我的人生走向哪里?按耐着激动的心情,我选择用微信告诉成牧这个消息。微信多好啊,它可以给接受者时间思考整理语言也能避免脱口而出的尴尬。我一度认为我是因为怀孕了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我在开会,你好好休息。”成牧发过来的信息让我又陷入新一轮的沉思。

      我把同样的消息告诉了彦,他的回答是:“太好了,你终于要当妈妈了。”短短一句话我已经感受到字句后面那颗热忱的心,很温暖。

      成牧很晚回到家,给我带了御粥坊的粥,他说怀孩子很辛苦,有时孕期反应呕吐反而会消瘦,趁现在没有呕吐反应要多吃一点。成牧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哇哇大哭起来,泪水酣畅淋漓,像倾盆的大雨洗刷掉心中的雾霾。我紧紧地抱住了成牧,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成牧也很深情地拍着我的背,忍着疼,说道:“老婆,别哭,有我!”

      成牧给了我阳光,我就在孤单的日常中开出了花,我试着理解成牧的忙碌,习惯他的晚归,一心扑在孕育宝宝身上。我买了许多育儿书籍,又参加了一些营养美食培训班,孕妇瑜伽班,每天的时间都安排满满的。

        “我有一些燕窝,你在哪?我跟你送过去。”彦发来信息。

      “太名贵了吧。我无功不受禄呀。”我回到。

      “我这也是别人送我的,我一男人也用不上,给你了?”

    “你的女人可以吃呀?小心她吃醋哦。”我说。

      “我们分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给别人了。”想必今天彦是找我倾诉的。

      “我在万达广场四楼美派健身会所做瑜伽。”

      彦着一件休闲西装,手里拎着一盒圆形包装的燕窝,燕窝盒上扎着的粉色丝带的蝴蝶结,远远看去彦像拿着手捧花的新郎。瑜伽老师正上着课,学员们被这粉红蝴蝶结打扰了,我走出教室拉着彦往墙角站,“整今天穿得挺人模人样的?”彦拉了拉衣领说:“早上见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客人,穿得稍微正式了点。” 

      “这位学员,你老公来了,正好配合你做瑜伽,你看这些准妈妈们哪个不是老公配合做瑜伽的。”瑜伽老师走到门口对我们说。

        彦往教室一看,每个准妈妈旁边都有老公陪着帮助其完成一些动作。“我试试吧!”彦说着把西装脱了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不勉强了。”我说。

      “你一个人那么可怜,我把自己借你练瑜伽。”脱了西装的彦,一身腱子肉在贴身体恤下若隐若现,起伏的呼吸中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热血的流速。

        当我们做到“桥式”和“抱膝压腹式”时,彦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什么瑜伽啊,这些动作孕妇能做吗?别做了。”说着就把我拽出了教室。

      我丝毫没有反驳他,被他这样拽出教室那一刻,我还蛮享受他的霸道的。

      出来会所,彦驾车带我来到了江边,我们登上了一艘有三层高的小船。他亲切地和船家打着招呼,船老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字,常年在江上风吹日晒皮肤又黑又粗糙,手指上带着的硕大铂金戒指越发显得耀眼。“魏哥,你要的鱼准备好了,可以下锅了吗?”船老板问彦。

      “下锅吧,味儿稍微淡一点。”

        我们来到船的顶层,今天风还不算大,阳光恰大好处,晒得人懒洋洋的。“你不应该很难过吗?我打了腹稿准备好好安慰你。”从会所出来一直到现在我没有感觉到他因为失恋的忧伤。

      “好吧,我也跟你说一下,是小云提出分手的。她说她不想等我了,她等不到我去爱她。”彦说的时候有一些无奈。

    “你们玩什么深沉?”

      “她要离开,我尊重她,我经历那么多什么都看得很淡,我也不想勉强。”彦回答。

    “你爱她吗?”

    “什么是爱?我这把年纪,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

      “曾经我认为爱是轰轰烈烈生死离别,现实中哪有那么多这样的桥段,真正的爱是你爱的那个人能让你遇见真实的自己,卸下因为生活不断累加的包袱,活得敞亮。”我说完了,彦却沉默了。

      江枫渔火,半江瑟瑟半江红,晚风轻弹了月的脸,素娥婆娑。如果成牧也能陪着我在江边这样走走多好啊!

    彦说他只陪我吃饭,不想陪我散步。这男人也有矫情的时候。

                                7

        生活就是这样,你待在舒适区久了,当你认为的理所应当——无风无浪闲散适意——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扯下它的遮羞布给你一个晦涩难堪的真相。

    在我憧憬未来我们的生活的时候,在我广而告之我将成为妈妈的时候,在我满心欢喜挺着大肚子为成牧准备生日晚宴的时候,在我梦着的时候,成牧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他出轨了,求我成全他。

      饭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烟,烟花缭绕,我看不清坐在我对面男人的脸,他低垂着头,是在等我心平气和下来再跟我谈谈财产分割吗?还是和我商量肚子孩子的去处?打掉吗?或者生下来就没有爸爸?我站起身了,笑了,放声大笑,渗透了悲凉的夜,声音像极了夜行的鬼魅。我使出玉石俱焚地力量掀翻了一桌的菜。成牧甩门而去……

      我将自己锁了起来,关上了窗帘,屋里透不进一丝光线。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会清醒一会入眠,饿了就找东西填肚子,白天黑夜的不知道过了几天,直到家里的门被开锁匠打开才折射进一丝阳光,我用手挡着眼,精神恍惚搞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不要吓我呀!”丁丁和彦出现在我眼前。

      我得救了。

      我并不是那种遇事就要死不活的人,我只是用一点时间给自己消化,自我封闭是最好的一种方式,这个过程好比凤凰涅槃,不经历痛彻心扉的煎熬怎么能找回飞翔的翅膀。生活还要继续,问题还要解决。

      原来是小云,这个早就在我生活中消失的名字,此刻晓得分外刺目。我脑袋里飞速地回放这些过往试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吃饭?第二次吃饭?还是成牧刚做工程那会?我不是一个精明的侦探,所有答案否定之后的否定是对自己人生的彻底否决。

      小云是成牧初恋情人小雨的妹妹。而小雨在一场车祸中离世,成牧伤心欲绝,逃离他们的家乡,逃离他们曾经的记忆。

      小云在那时候就偷偷喜欢上了这个大哥哥,虽然那时候她还只有12岁。每当大哥哥悄悄地躲在楼下等姐姐的时候,每当大哥哥在姐姐生日时送上礼物的时候,每当大哥哥骑着自行车送姐姐回家的时候,这种朦朦胧胧的情愫就像小苗一样在她心里生长。直到有一天大哥哥出现在姐姐的葬礼上伤心欲绝,趴在姐姐的棺椁上,任凭众人怎么拉劝,这样的场面带给了情窦初开的小云强烈的视觉冲击,她决定替姐姐爱下去。

    成牧在办完小雨的葬礼后毅然离开了,再无联系。

    我相信所有的遇见都是命中注定。小云在那次饭局中认出了成牧,所以当成牧叫她“嫂子”的时候,她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因为失散的爱人就在眼前。后来小云送我们回家,趁我烂醉如泥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住了成牧,应该是这样的。成牧说他当时很坚决地推开了小云,并说只把她当妹妹。再坚决的动作也难以掩饰慌乱的心,成牧的心理防线节节败退。

      有一个已故的姐姐引路,又有着那么些的青葱岁月回忆作支持,更有为已故恋人照顾亲人的理由,一来二往两人顺理成章的就在一起了。

    “成牧,你想好了,为了那个女人,你连我肚里的孩子也不要了?”孩子是我最后的砝码,虽然这样的婚姻已是鸡肋,但是为了面子我还是不想输得太惨。

    “小云也怀孕了,下个月的预产期,我很抱歉。”

      “我们夫妻六年,恋爱八年,你对我太狠了,你想过我以后怎么生活以后?怎么面对世人的目光,我们的孩子该何去何从?”我语气平和却内心冰凉。

      “对不起,我把家里的两套房子留给你,存款我们一人一半,如果你想把孩子生下来我和小云也会很爱他 (她)的。”

        “啪!”我使劲甩了他一耳光。“这是你欠我的,现在我们两清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负责。”

      从民政局出来,丁丁紧紧搂住身体发抖的我。成牧虽然已是渣男,但渣男的眼中仍有片刻的温存,我看到他落寞地转身,突然我的身体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眼睛一黑蹲在地上,丁丁搀扶起我,准备追上去打他,我拦住她:“没有意义了”。

                              8

      爸妈怕我做傻事,从老家跑来了。家里一下热闹起来,老妈整天骂骂咧咧骂了成牧又抱怨我看错人,老爸听着听着就会怒不可揭一拍桌子磨刀霍霍,去找成牧拼命。我是个要当妈妈的人,我理解一个当父母的心。我的离婚也给父母带去了很大的伤害,三个受伤害的人待在一起,全部是负面情绪,谁也安慰不了谁。在一番推心置腹地交谈后,我保证爱惜自己和孩子,他们也放心回老家了。

      彦和丁丁像是约好了一样,轮流陪我吃饭逛街。我在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在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微微隆起的肚子预示着新的希望和我的新生。

      杏雨初寒,朔风催叶残,残叶抱春泥。世间的美好也躲不过业的轮回。经历一次次的苦难都是轮回中的缘生缘灭。它看着你爬坑,爬到边缘的时候再摔你入底。

      我又出事了。

    丁丁给我打来电话,她从建委陆哥那里得知了彦的工地工人闹事。

  “因为什么原因工人闹事?”我焦急地问。

    “好像是拖欠工钱。”

    “不可能,甲方的工程款每次都按进度支付了,钱一到账彦也立刻就把劳务款打到劳务公司账上了。”

      “是成牧!”丁丁说完这个名字后停顿了下,“他其实就是建荣公司的幕后老板,这次工人闹事也是他策划的,彦太信任他了,让他核算劳务工时,他将本该由机器挖掘的安排人工开挖,劳务费用比预算高出了进一倍。同时他在工地上采买上也动了手脚……”

      没等丁丁说完,我已经在去紫荆南路的路上了。

    我给彦打了几个电话,彦没有接听。我将车开到工地附近,摇下车窗,我远远看见一群工人将工地的出口围得水泄不通,隐约听见彦大声地喊:“请大家放心,你们的工钱我一定一分不少的发给你们。”工人们根本不买账,大家七嘴八舌,群情激愤。

    我下车在门口喊彦,工人们纷纷转过身来,彦试图过来让我离开,可是人群已经将我围住,工人们也将我视为同伙,我执意去拉彦,被工地上几个女工人拉扯推搡:“你还想跑,今天必须把钱付了。”彦一把将我撇到身后,又一通求情,让大家给他时间。

      “成牧,你做人还有没有底线?出卖亲人,出卖朋友。我现在在工地上,我和彦被工人围攻了,你如果还顾念我肚子里的孩子,让我们走。”我拨通了成牧的电话。

      不一会儿,我看到劳务公司的韩总接了一个电话后让我们走,狡黠地说:“大家散了吧,魏总答应就这两天会把工资付了,我们就等着工钱付了才开工,这工期魏总也耽误不起的。”

      我发动了车,彦长长舒了口气,埋怨我不知轻重跑过来,又打了几个电话,想办法借调资金把这眼前危机解决掉。他没有提起成牧,我想他是知道的。“对不起,成牧做太无耻了。”我狠狠地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

    突然,我的下身一团热流涌出来。绞痛难忍:“彦,快送我去医院。”

    彦夺过我的方向盘,猛地拉紧了手刹,停了车……

      我模糊的意识里:

      我听到彦喊我“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我听到妈妈喊我:“女儿,快回来吧。”

      我听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喊:“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我被推进抢救室,身上插了许多管子,打着点滴,吸着氧气。当彦知道医生在等我父母赶来签字才做手术时,他像一只暴怒的困兽,抓住医生的衣领就揍过去,丁丁拦住了他:“你把医生打伤了谁救她。”丁丁指着躺在病床的我。彦高高举起的拳头悬在空中,不肯停罢。

      “赶紧跟病人做手术,出了事我担着。”

      “王主任,是您呀,我怎么就忘了您在这医院呢。”丁丁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小丁,孩子肯定保不住了,但大人身体状况还比较乐观。我们抢救病人可以,但你赶紧通知病人家属把手续补上。”

      “我已经通知病人父母,他们在赶来的路上了。”丁丁接连点头作揖。

      彦抱着头蹲在墙根,一脸的懊恼。

      “都是TMD什么事?遇到这种情况怎么不报警?”丁丁撒着气地骂。

      彦没有回答,眼睛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灯。

      当我醒来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彦扶我坐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喂我喝着汤。我轻轻摸着我的肚子,我知道他(她)已经不在了。眼泪不禁就掉了下来。

    “别哭,你在坐月子,会哭坏眼睛的。”彦安慰着我。“叔叔阿姨昨天就到了,我看他们也累了,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嗯!”

    “好好休息,还有那么人关心你,你不能辜负大家。”

    “嗯!”

      按理说,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会通知成牧的,可是在我昏迷的时候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他在干嘛呢?他的小云就在这家医院刚跟他生了孩子。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时间,他的前妻为他流产,他的现妻为他产子。这一新一旧,一生一死,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的爸妈跑去小云病床那里,一个哭天抢地,一个咒天骂地。丁丁欲阻止。我望着窗外:“随他们吧,太难过也需要发泄的。”

    傍晚成牧的母亲,我曾经的婆婆端着鸡汤走近我的病房,嘴里直呼“闺女,你受苦了。”看着她老泪纵横的样子,我哽咽着说:“回去吧!”

    白天爸爸妈妈和丁丁轮流看护我,晚上就彦陪我。今天晚上九点了,彦还没到,我自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在病房外散步。我被一间病房里的婴儿啼哭声吸引住了,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一个粉嫩的婴儿挥舞着小拳头,哇哇大哭,满脸涨得通红。我看得痴痴的。突然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成牧手忙脚乱得为孩子换尿布,小云撅着嘴逗哭闹的婴儿。躲在门缝的我本能的撤回到门后面,偷窥了别人的幸福却照见了自己内心的荒凉,我心虚地不敢再往里看,更没有勇气冲进去质问这对男女。我默默转身地同时,看到彦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依着墙,一直看着我,看着我走完这一场内心的戏。他走过来,和我越靠越近,我略低着头,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压着我喘不过气来,他的双手搭在我双肩上,俯视着我,我的眼神迎上去又被他的眼神给打败下来,我在他眼神里看到了一个慌乱的我,他牵着我的手,轻声说:“跟我走!”

      一周后,我出院了。

      彦为了尽快付清劳务款恢复生产,竟然去借了高利贷。我深知做生意一旦借了高利贷就会陷入恶性循环,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果当初我不把成牧弄进来,彦也不会被逼到绝境,我悄悄把住的房子卖掉了,所得房款通过丁丁转给了彦,另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彦哥,请收下这笔钱,这样我才会心安。我现在没有家,所以房子也没多大用处。经过这些乱七糟八的事,我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等我想明白了,就回来。

      我拎着行李走了,去哪里我不知道,走累了就停下来吧。

                                9

    两年后……

    华灯初上,天气微寒,车流如织,归影匆匆。今天堵车特别厉害,歌神又一次来到我们的城市,交通几乎瘫痪了,我一点点挪动着我的车,也一点点剥开心理的绷带,趁着我没有老去,趁着歌神没有退休,再去听他的演唱会。曲终终会人散,对于昨天我需要有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告别,才能心无挂碍重新出发。

      我手里拽着演唱会的票徘徊在会场门口,会场外许多三四十出头的情侣或是夫妻相携而来,弥漫着相依相守的味道,曾经我幻想着,当我半老徐娘的年纪能和我的他一起去听歌神的演唱会,歌神的歌词里写到“四十岁听歌的女人很美。”我一直觉得我能在四十岁的时候有一份恬淡的心境一个安稳的家和一个妥帖的身边人,还有一份可供彼此回味的人生阅历。可是此刻的我仍旧形单影只,满脸的沧桑感正切合了别人眼中发霉剩女的称号。徘徊许久,我还是没有走入演唱会的勇气,我怕看见自己的孤独和失败。我不敢进去却又不愿离开,在会场附近背街的小巷一个人来回走着。小巷路灯昏暗,几个正在经营的小店透着微弱的光,在店铺两三个抽着烟的中年人悠闲地聊着,偶尔驶过的车辆辆划破了小巷沉寂,却又在离开后让小巷更显冷清。我背靠着电杆,静静地等着演唱会的音乐响起。歌神的声音穿透里太强了,我清清楚楚听到他唱着,歌迷欢呼着。在这样一个角落里听众只有我一个人,歌声由远及近,穿过了喧嚣,真真切切在耳边萦绕。我闭上眼睛耳边响起《旧情绵绵》这首歌的小提琴前奏,如吟低诉,轻轻浅浅娓娓道来,这首歌的旋律像朋友拍肩的安慰,也像恋人间的缠绵和不舍,更像一场内心的救赎,总之每次听到这个小提琴的前奏我的心会激灵一颤,在它的温柔旋律里沦陷。我听着,歌神唱着。突然一束强光打在我脸上,眯着眼睛迎着这光看过去,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对着我十米开外的地方停着,车里坐着一个人,约一分钟的样子,这个人从车里下来,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人,我屏住呼吸生怕把这梦给打碎了,彦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仍旧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梦,我只是旁观者罢了。他真真切切走过来,像上一次一样靠得很近,我往后退了一步,他说:“能请你跳个舞吗?”说完恭敬地做出一个邀请姿势。我将手搭在他的手心里,随着这小提琴的旋律一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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