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鱼青
英剧《福斯特医生》第二季刚刚完结，这是一个关于婚姻危机的故事。
女主角嘉玛（Gamma）是一位事业有成的全科医生，家庭看上去很幸福，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丈夫西蒙（Simon）已经出轨了很久。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嘉玛决定结束婚姻。
离婚大战中，夫妻两人最主要的冲突点是他们的独子汤姆（Tom）。嘉玛和西蒙都反复强调自己非常爱孩子，为抚养权争得头破血流。重压之下，汤姆从一个阳光男孩变成了阴郁的麻烦制造者。
这也是很多感情破裂的夫妻在离婚这件事上最大的顾虑：他们对配偶已经没有丝毫眷恋，但是舍不得孩子，害怕孩子因为自己离婚遭罪。
熊师傅在《关系攻略》里说过，“大多数人根本不是崩溃于离婚带来的损耗，而是死于要不要离婚的纠结。”
《福斯特医生》则揭示了另一个真相：离婚这件事本身并不会毁掉孩子，真正毁掉孩子的，是那些离婚时表现特别差劲的父母。
1
福斯特夫妻的分工模式是男主内、女主外。妈妈嘉玛是诊所高级合伙人，家里收入的主要来源。爸爸西蒙在事业上逊色不少，不过汤姆上学、放学和日常出游都是由爸爸陪伴的。
嘉玛是个聪明又厉害的女人，但她很少和儿子交流。
想想你小时候会用什么词来描述自己的妈妈，“漂亮”、“勤劳”还是“天使般的女人”？
汤姆用的词是“geek”。
geek这个词最早是用来形容那些智商很高又不通人情的学者的。我有一些程序员朋友，说他们是geek，他们会很开心。
可如果一个孩子形容自己妈妈是geek，怎么看都不对劲。
在这个家中，妈妈像高精密仪器一样，疏离，冷漠，泛着寒光。
2
高精密仪器在婚姻的危机时刻是可怖的。
刚拿到西蒙出轨的确凿证据那天，嘉玛开车载汤姆回家，一路上疯踩油门，还撞掉了后视镜。汤姆紧张又困惑，嘉玛目视前方，一脸铁青。
这种情景后来还出现过很多次。
许多孩子看到父母情绪不对，会问“爸爸/妈妈你怎么啦”，多半没人理，再追问甚至有可能挨揍。能关照孩子的情绪、宽慰孩子的父母少之又少。
父母最常说的是这样的话：
“你不懂。”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而嘉玛连一句这样的敷衍都没有。
嘉玛决定离婚后，当众叫破西蒙出轨姑娘凯特，彻底撕破了脸。当晚，西蒙在凯特的住处过夜。第二天一大早，嘉玛就把儿子送到凯特家门口，让儿子去敲门，自己开车走了。
嘉玛不止一次说自己是个好妈妈，然而，这实在不像一位好妈妈能做出的事。
让孩子亲眼看到爸爸和别的女人衣衫不整，让他憎恶爸爸，既可以制造有利的舆论，又便于争夺抚养权。孩子成了一件用来报复丈夫的、趁手的工具。什么保护、宽慰，都顾不上了。
我见过很多这样的父母：喜欢宣称自己有多爱孩子，但一旦进入战斗模式，求胜的疯狂就会完全占领他们的脑子。
重要的是怎么做，而不是怎么说。
3
夫妻两人都不愿放弃抚养权。嘉玛把离婚的缘由跟13岁的儿子和盘托出，希望得到儿子的支持。
没想到，汤姆激烈地指责她，倒出这段时间以来的全部委屈：
“其他家庭，他们会聚在一起，你却很晚才回家。其他人的妈妈都很照顾孩子，给孩子准备午餐，带他们去玩，周末给孩子们买新衣服，而且，她们很爱她们的丈夫。而你一天到晚都是工作，我觉得爸爸已经受够你了，所以会和其他女孩上床。现在你们互相憎恨，想要离婚。”
嘉玛觉得万般委屈：
汤姆更委屈：
汤姆不懂妈妈的事业和收入对支撑这个家的意义，但这并不是他的问题。这对父母根本没有好好教他。
“真实”和“正确”从来不能主宰人类的感情，感情却在很多时候都能扭曲是非对错。
不用心经营母子关系，关键时刻又想得到儿子的心，一定会失望的。
后来嘉玛独自回到家，对西蒙谎称自己杀死了儿子，愤怒的西蒙把她打倒在地，这一幕“恰巧”被儿子和邻居撞见。
以儿子做武器、精心布局，在与丈夫战斗的第一阶段，嘉玛赢了。她得到了抚养权和全部财产，将西蒙驱逐在外。
很多姑娘觉得这段特别解恨，女主角“赢”得很漂亮。但这恐怕是高台看戏，很多事情哪能简单地用输赢衡量？
嘉玛表面上得到了儿子，但儿子在父母不堪的争斗中所受到的伤害，会让她满盘皆输。
4
两年后，西蒙带着新老婆孩子衣锦还乡，开始报复前妻。
他“夺走”了汤姆。汤姆搬去了爸爸的新家，嘉玛怎么痛哭拉扯都没用。
这孩子难道是白眼狼吗？
我们要知道，15岁少年思考和做事的逻辑跟成年人是不一样的。
对汤姆来说，父母离婚与否，爸爸还是爸爸。他和爸爸从小关系就不错，分别的这两年，也一直有联系。爸爸家里还有泳池、影音室和游戏室，很酷。
而妈妈嘉玛强势、冷漠，不光跟学校里最不受欢迎的新老师约会，还被自己女朋友看见了，这太让人羞耻了。
但汤姆搬家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过去两年他和妈妈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修复，他又严重高估了自己和爸爸的亲密值。
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不出错则已，一出错万事皆休。重压之下，汤姆出现了一系列行为问题，凯特马上要求他离开。
新家庭的全部财产和权力都只属于凯特一个人，于是西蒙舍弃了儿子，用最粗暴的方式把汤姆直接推出了大门。
5
汤姆被迫回到了嘉玛身边。
“你什么都不用做，不用微笑，不用爱我，不用回报，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你这边。想要逃离这里？那妈妈就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然后重新开始。”
事实上，嘉玛根本不会就此罢休。这个女人始终是一个战士，她沉溺在争斗里，见到儿子伤心的第一反应是：我要去把你爸爸打趴下，让他翻不了身。
西蒙则是一个输不起的混蛋。
之前他为了劝诱汤姆搬家，告诉儿子，“你刚生下来没多久，你妈妈就说她想弄死你。”
失去一切之后，他的对抗方式是把儿子带走，如果嘉玛和汤姆不接受条件，他就要在儿子面前让自己被汽车撞死。
严重产后抑郁症的杀婴倾向是一个病人的症状，用这个来攻击前妻，实在下作。而在儿子面前扬言自杀，给孩子带去恐惧和伤害，只能用“无耻”来形容了。
6
不堪重负的汤姆出现了各种行为问题，最终选择出走。
伤害汤姆的是“父母离婚”这件事本身吗？
恐怕不是。真正伤害孩子的，是父亲和母亲在无休止的争斗中一次次表现出来的自私和丑陋。
美国心理学家霍尔姆斯和拉尔制定过一个“社会再适应量表”，用来测量一个人生活中面对的压力源情况。熊师傅在《关系攻略》中展示过这个量表的成人版本，建议大家定期自检。
下面这张是量表的大学生版本，我用它大概估算了一下父母二次开战时汤姆的情况。
这张表的使用方法是，如果一年内发生过最左边这一栏中的“事件”，就记下对应的分值，最后相加得到的总和就是一个人当前的压力源情况。
一般得分在100以下最理想，100-150也被认为比较健康。
150-300之间的人在近期有50%可能出现身体疾病或心理问题。
得分超过300的人有77%已经病倒了。
考虑到汤姆只是15岁的中学生，对他的标准还应该更严格。
而他的测试结果达到了367分。
这还只是按照1个月的时间线做的统计，如果放宽到一年，结果很可能会超过400。
7
其实汤姆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只是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应该明白的事，他并不懂。
比如与家庭相关的：婚姻为什么需要忠诚，家庭财产意味着什么，妈妈工作为什么比爸爸忙，爸爸妈妈究竟为什么会分开。
以及个人生活方面的：如何跟喜欢的女孩子相处，在聚会上为什么不要喝太多酒，和好友遇到冲突怎么办，遇到危机应该求助于谁，等等。
如果嘉玛愿意耐心教导他，告诉他人情世情的规则，这个孩子一定能表现出不输于成年人的睿智和韧度。
但是嘉玛自己在关系处理上都非常糟糕，她教不了儿子，只想要护着他、捧着他，面对争斗又忽视他、利用他。
而他的父亲，不仅是个不忠诚的浪子，更是软弱、自私的混球。
汤姆毫无准备地迎向那些风刀霜剑，鲜血淋漓。
8
《福斯特医生》第一季在豆瓣上获得了9.0的高分，大家赞美它是“出轨神剧”，第二季则迎来一片错愕与吐槽：
“这个剧走向从女性励志变成了关爱少年儿童心理健康？”
但这恰恰是编剧立意最高之处：没有沉溺于心计与复仇，而是把目光投注到可怜的孩子身上。
离婚如今不再是不可接受的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离婚自由才是真正的婚姻自由。不过一旦涉及孩子，处理起来就必须谨慎、克制。
如何减轻父母爱情破碎对孩子的伤害，关乎的不仅仅是情商，还有为父为母爱的质量。
而你会发现，许多人根本不合格。
有这样的格局，《福斯特医生》才不负“神剧”之名。
毕竟怎样对待孩子这件事，父母是可以说了算的。可是拥有什么样的父母，孩子哪里有得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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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太行 人际关系洞察家，得到 App《关系攻略》专栏作者，《西游记》深度研究者。前杂志主编。原创自媒体「就叫熊太行也行」创始人。
桂鱼青 非正常生物研究员，古早文艺作品爱好者，前证券从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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