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代课老师（3）

乡电管所架线人员中，四个工人架外线，四个工人架通往各个教室、住室的线，中午的时候电线就架好了，其实说容易也很容易，从东井煤矿西侧的变电房扯一根线搭在以前村路边的电线杆上。一路延伸到学校，经过校长门口一个总电表，再分流到各个房间照明。

“架得也怪快也，这回可以使上电了。”校长的夫人走到电表下看看，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围观的人群没用人搭理她。

“哎呀多不凑巧，要不是今天有要紧事，孙主任真该帮帮忙。”女人看自讨没趣，自我解嘲道。

“哼，无利不伸手，有利跑断肠，啥人哩这是。”张伟的父亲看着离去的女人的背影纷纷地说道。

“是呀，一有电谁会买他的高价蜡呢。”有人轻声议论道。程岳峰霎时明白了早上孙主任夫妇的态度了。

“推上去试试，推上去试试！”校长兴奋得像个小孩。

“张老师、程老师，你们几个看看那个屋里的灯不会明，赶紧说一声，趁电所的师傅们在，好修理修理。”张伟、程岳峰小跑去了西院教学楼上。

“怕球啥，我是咱村的电工，哪里有毛病只用叫我一声，保证早叫早到晚叫完到。这一点我向王校长保证，向张主任保证，向全村老少爷们保证。”电工8000多块钱的死账即将变成了现金，对王校长感谢还来不及呢。

当王校长听到没有问题的回话后，欢快地说：“走走走，咱们一起吃饭去，我请客。”

一伙人说笑着走出校园，沿着通往南方的布满废水的泥泞的公路，进了临路边第二排的饭店。饭店的师傅问了需要做啥饭，几碗，几盘，饮啥酒，10几分钟的功夫就做好端了上来。

“今天呢，大家伙为学校架了线，为咱村百姓办了一点实事好事，我代表咱们村书记、主任，给大家端两杯酒，他们二位领导临时有事，过不来，还望各位海涵。我先干为敬了啊。”张伟的父亲端起杯子欲饮，张伟抢了过去。

“我爸有老胃病，这几天正吃着药，我替他干了，老规矩，喝四个端两个，大家有没意见。”张伟爽快地说。

“那咋会中，我不喝不成敬意。”张伟的父亲歉意地说。

“咋不中，既然有情况可以理解，常言说理解万岁嘛！呵呵。”王校长环顾四周，似征询意见。

“哎呀，恐怕不好吧，听说你挺能喝的，一斤不倒，别装怂了。”一个年长的电工说。

“说实在话，有时喝酒就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工作，谁爱喝那辣水子，一醉吐不停，就像狗翻肠子，难受啊。”

“是呀，酒确实不是啥好东西，不过该喝的时候还得喝，这叫啥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张老师，你替你爸喝了，给大家敬酒。”王校长吩咐道，张伟像得了发令枪，两只手左右开弓，一会儿四个杯子杯底朝天。

于是，先从那个年长的电工跟前开始敬酒。

“不对，你应当挨着端，先敬你的校长，为架线的事儿跑前跑后，同时也为自己的前程。”

“我就先敬你，校长俺们常在一起切磋酒艺，得罪不了，就是得罪了，他不让我干更好，说不定我也能成为一个腰缠上百万、上千万的煤窑老板。可惜了，咱没这命。”年长的电工看推辞不过，只好接着，一饮而尽。接下来每人两杯进展顺利。然后是王校长、程岳峰、村里电工、乡里电所电工代表逐一端酒，张伟代表自己又浮浮二水，每人端了两杯。

下午2点的时候，这顿饭终于结束。电所的工具车走了，张伟的父亲和村里的电工搀扶着也走了，醉眼惺忪的王校长把程岳峰、张伟带到他的办公室。自个儿一会拉着灯泡，一会儿关上灯泡，再开再关，傻嘿嘿地笑着，像刚刚见到电视的山里娃娃。

“别这样好不好，我的校长大人，你把灯泡咔嚓一拉闪（口语，就是钨丝熔断），我看你还打瞎路（俗语，没有灯照明走路）吧。”张伟提醒道。

“诶，对也，我咋没想到这一茬呢。”王校长从床上直起身子，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

“你们的稿子弄咋样了？我还没过目咧。”

“这个我看就不必了吧。你看咱这电都通上了，不用举行仪式了。”张伟故意说。

“那可不行，仪式必须得进行，咱不能让企业认为出的是憋钱，他们得名，咱们得利，何乐而不为呢。他们舒坦了，更愿意帮助咱们，这叫啥——”

“一箭双雕。”程岳峰抢着说。

“老谋深算。”张伟也抢着说。

“小张，我的张老师，张帅哥，你能不能别那么损我。”王校长故意生气地说。

“呵呵，这是个褒义词，你说老谋深算和老奸巨猾哪个是贬义？”程岳峰看着这一老一少斗嘴心里窃笑。

“咱说归说，笑归笑，明天咱们集体来给大扫除，给校园、沿途道路进行一番整治，咱可不能把脏乱差的形象展示给全县、全市人民面前。咱得重振前几年的雄风。咱再也不能享有全县一流设施，教育教学质量弄个倒数，那样就对不起咱们的称谓，对不起相信咱的各级领导和学生家长。”王校长的话像一股清泉注入两位年轻的心田，他们暗暗攒满了力量。

“放心吧，俺们把稿子写好了，程岳峰老师起的第一稿，一会就送过来，记功别忘了他。”程岳峰不知道张伟为啥要这样说，他想纠正一下，被张伟拉拉袖子止住了。

下午醒来，程岳峰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想起来永红和秀梅，想起来自己和秋霞，想起了已经秃顶仍孜孜不倦奔波的王校长，他想到一个关于幸福的命题。他思索着，深入幸福的内核领略一下幸福的体验。他时而疾书，时而手托着削瘦的脸庞凝思，当白老师走进办公室他也没有察觉，他在记录本上写下关于《感悟幸福》的散文。

什么是幸福？

有人说，幸福来自金钱的富足，坐名车，住高楼，一掷千金，为所欲为；有人说，幸福来自位高权重，占尽高枝，处处有鲜花和歌声；有人说，幸福来自功成名就，是暴风雨后蓝天上那一弯绚丽的彩虹；也有人说，幸福来自家庭的和谐、自然的和谐、社会的安宁。

幸福与理想的追求是一脉相承的。王师北定，“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是岳飞追求的幸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范仲淹追求的幸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陶渊明追求的幸福；“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是刘禹锡追求的幸福；“让中国人自行研制的飞机飞上蓝天”是吴大观们追求的幸福；“让中华民族雄踞于世界民族之林！”更是炎黄子孙殷殷期盼的至大幸福！

幸福是一种意识、一种感觉。它要有一定的生活物质条件做基础，“仓廪实而民知礼”，但物质的丰裕常常弥补不了精神的匮乏。有人住着高楼，与邻为壑，常常心神不安，怕遭报复；有人以自己的青春做赌注，或傍大款，或纵情声色，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有人位高权重却贪赃枉法，锒铛入狱---这些人有什么幸福可言！

幸福是什么？幸福在哪里？

福至心灵。只要用纯正淡然的目光，感恩生活的心灵，善于思辨的头脑去热爱生活、热爱社会、热爱从事的职业，就会发现 

幸福是那样地容易得到，幸福是那样地绵然悠长。对于一个老师来说，我是这样理解的：

幸福是在冬末初春，你苦口婆心地宣传组织人们植树，带领学生规划树坑，联系树苗，一两年后你和学生们看见小树的绿叶织进田间的林网，绿荫下蓦然想起栽树时的艰辛；

幸福是在暴雨来临之际，接送学生，把孤独的孩子家长安置在坚实的房屋，他握住你的手抖动不已；

幸福是你的爱人或者恋人因为长时间没能联系，当他（她）忍不住思念去看你，见你正忙忙碌碌，他（她）给你伸伸衣襟，嗔怪你要注意身体的时候；

幸福是发现邻里纠纷时，你恰巧经过，用法理和情理让他们握手言和、互致歉意的时候；

幸福就是在书店看见一个小孩用无限眷恋的目光看着手中的书，乞求阿姨能用手中的钱廉价卖给他一本，你却毫不犹豫地买来送给他，然后听到“谢谢叔叔！谢谢叔叔！”的时候；   

幸福就是在收获的时节，看见一张张录取通知书飞进学生的家中，学生带着它与你分享欢乐的时候！

幸福就是每当从学校、地里或工作岗位能看见父母亲那熟悉身影，不用为“子欲养而亲不待”惭愧的时候。

幸福也是当朋友或路人急需救助你帮他一把让他度过难关的时候。

幸福就是这样的平平淡淡，它象春日午后不经意开放的花蕾，悄悄地吐露着缕缕淡淡的清香。幸福就是这样地轻易来到，拜访一颗海纳百川的心灵。

怎样才能获得幸福？

作为一位公民，无职无位的时候，要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美德；有权有势的时候，要有“权为民用、心为民系、利为民谋”的赤子情怀；身居基层，要有“雄关漫道真如铁，一步一步从头越”的创业激情；要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责任担当。百舸竞流，奋楫首为先。年轻的朋友，时不我待，让我们勤勉向上同僻幸福之源；求真务实，奏响生命的强音。

13、早上，王校长在会议室召开一个专项会议，布置整治校园和修路工作。其实很好分，一至三年级学生打扫校园内垃圾，四、五年级和初一班学生整治校园外沿途垃圾积水。校园外的路构成“人”字形，分为东北和东南两条，四年级和五年级负责东南这条。分配停当，要求学生吃罢早饭后，各带工具，参加义务劳动。

程岳峰带学生出了校门口沿着东南路边走边清理，视线以内墙壁上的膏药广告、小树上的红色、白色垃圾袋、废报纸、卫生纸，等等，凡是有碍观瞻的东西一律清除。

东南路是一条坡度有45度的斜坡路，有一里半长。每天有六七十辆拉煤车在这条路上经过，路基坑坑洼洼。水泥路的延伸到沟底有一拱石桥与通往西部的公路相连。石桥上，是一汪稀泥坑，积存着道路两边住户外泄的生活污水。桥的西面有一口古井，谁也说不出井的年龄，井壁长着青苔，有十来米深。每隔两天，程岳峰都会来这里担三挑水，一担自己用，两挑给张奶奶——一个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

程岳峰有时也感到奇怪，这么浅的一眼井，为啥每天各窑口都在大量抽水，小河里经常黄水泛滥，也没见井水下降或干涸过，这里的井水能够供应多半个村子的人畜用水，虽然也有矾气，却也清澈凉爽。这么个大水缸，距离路边不到四米，虽然高过路基一米多高，可是一遇下雨天，来往的车辆辗起的辙水还能星星点点地渐进井里，渐渐分散消融。

井边的水沟是程岳峰在一次雨后挖出的，他曾对白老师说过想组织本班学生把这条路整治一下，没有得到白老师支持。

“程老师，要不要我回去拿个箩头咱们把这坑垫起来。”学生牛赛虎说。

“来，你们20个男生分段挖那边的路边沟，你们20个男同学挖这厢的路边沟。同学们，咱们边干边说，谁能说说大禹治水的故事。”程岳峰不失时机地对学生教育。

“大禹呀，大公无私，三过家门而不入。”一个女孩说。

“大禹呀，是圣人，是舜帝的接班人。”

“别打岔，老师说的是，治水的故事，不是让你回答大禹是谁。跑题了。”

“建利，你说说。”

“大禹是接父亲鲧的班治水的。那时候黄水泛滥，群众无法生活，部落首领舜，就是三皇五帝之一的舜，让鲧治水，鲧没治好，舜杀掉了鲧，又让他的儿子大禹去治水，大禹带人凿开了龙门，河水归于黄河，地面逐渐露了出来。大禹办了许多实事好事，再后来舜把首领的位置传给了大禹，大禹的儿子传给了启，建立了第一个奴隶社会。”建利一口气把故事讲完了。

“同学们，这就是阅读的魅力。平时我们要多读、多写，多练，才能写出好作文。”

“嘀嘀、嘀嘀——”汽车衔着喇叭。

“程岳峰，程老师。您这是干啥？修路？”永红从司机房跳下来。

“是呀，污水横流，桥面上都成泥塘了。你不觉得不方便嘛，大司机？”程岳峰揶揄道。“你们这些司机呀，就知道赚钱。”

“行行行，不就是想叫出出力嘛。今儿个冲着你的面子，我给你垫垫路。”

“多少钱一车？我去装。”程岳峰觉得有戏，赶紧追问。

“你先歇歇吧。我懒得理你。”永红调调头，沿原路返回。

“老师，你还认识司机?”一个男生有点惊奇。

“哇塞，程老师，那个车上的女孩好漂亮唉。”淑梅惊讶地说。程岳峰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女孩吗，天生爱美。

“下面，我再问一个问题，还是大禹治水的故事。听好了——”几个男生停下手中的活，心想这回老师还有啥创意。

“谁知道鲧为啥没治住滚滚河水？大禹却治住了河水。”学生们纷纷揣测着。程岳峰摇摇头。

“其实，答案就隐藏在建利刚才的讲述中，虽然不够完备。”

“鲧使用的方法是堵的办法，哪里跑水堵哪里，水面会越来越高，侵占的良田、受害的群众就越来越多；大禹使用的是疏的办法，把高处的水引到低处，那样谁依靠地势自然而然地归于河道了。”

“奥，原来是这样呀。”学生们不约而同夸张地叫道。

“赛虎同学，想一想，我为啥刚才我不回答你的问题，直接让大家先修路边沟。”程岳峰把话题引到现实中。

“让废水有出路是治本，垫土是治标，不修路边沟，污水横流还是治不住。对吧，老师。”程笑了笑，算是对赛虎同学的肯定。

“大家想一想，在我们的生活、学习中有哪些事情可以用堵与疏相结合的办法解决？现在可以思考一下，劳动结束后咱们可以以班会的形式谈谈，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看法。”

永红开着车很快从东面的路上返回来,车到桥边，欢快地跳下来。

“程老师，卸哪里？”

“咋这么快？”

“当然，大铲车装的，一铲半就满了。快说卸在哪里。不够包来回。”

“你看看，把这个坑垫平略高出路面，剩余的围井两旁。”

“好咧。”永红跳上车，副驾驶座空着，详细去看，可以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永红不愧是开车好手，启动、前移、升起车斗卸车，再提车，升起，卸车。河沙混合石块不一会就卸完了。

“我可走了。”永红没下车，一踩油门准备离去。

“钱，多少钱一车？”

“谈啥钱，多看看秀梅就行了。”永红潇洒地把手伸出窗外摆了摆手。

“你也常看看她。”汽车呜呜地响着，程岳峰不知道永红听没听到。他突然有点悲哀，不只是为谁？

收工的时候程岳峰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永红虚伪，故意表现出大度，不介意自己的老婆和男性交往还是另一企图，他不知道介于永红和秀梅之间的鸿沟是什么？曾经如胶似漆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般的恋人，曾经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一对恋人，怎没会没到七年之痒就出现了危机，他们那时同双方父母抗争终于修成正果的金童玉女，这么也会中了魔咒，不被亲人祝福的婚姻真的不能长久吗？中学时代谈恋爱真地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嘛。看来秀梅的命运远远比不上刘巧珍，虽然她与高加林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经历了加林感情的背叛，可他并没有与高加林结婚，也完全找到了自己终身的寄托。秀梅，难道命里就是一株梅花，必须经历严冬的洗礼才能开出生命中血色花朵，血色记忆。

   “你知道秀梅那么坚定地要退学吗？她怀孕了。”高中时候班主任司老师的话又响在耳边。为啥，难道仅仅因为想改变家庭环境，难道就是为了想嫁一个家境比较好的男生，你不该把自己这么卖了，把自己这样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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