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书一百年,我会一直等你

2020年5月9日,豆小燃在朋友圈里看到一条水滴筹的信息并转发给我们。

打开这条水滴筹的消息后,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发起人、病患名字、家庭信息、过往经历,所有的信息都准确无误的指向被筹款人是我的师父——小熊。

我们迅速联系了发起人志斌,了解到5月2日那天,我师父约了朋友一起搬家,因为搬家途中发生了一些小磕碰,师父心情不太好,跟朋友吃晚饭时喝了一些白酒,然后就回家了。当天晚上师父的父母电话联系不上他,有些担心,让同在郑州的老乡第二天到家里去看看。3号早上七点多,老乡发现师父一个人昏迷在家,拨打了120,把师父送到了医院。

5月3日早上8点,师父住进了急诊的ICU病房,医生的初步诊断是病毒性脑炎。从住院开始,就陆续安排了CT、核磁共振和病毒源检测等检查,但师父的情况并不乐观,人一直昏迷不醒,病毒源也一直没有检测出来。

师父的家境并不富裕,父母都在农村老家务农,妹妹刚刚大学毕业,工作还在试用期。大概两三年前,师父在郑州按揭买房,因为经济压力大,后来跳槽去了一家类似电商平台的公司,参与了公司集资,结果血本无归,还背上了大额债务,原本就内向不善疏导情绪的师父,不知道是怎么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或许是这几年一直身处逆境,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曲曲折折,不见光明,重压之下,身体的免疫力低下,师父最终倒下了,他可能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5月9日我们得到消息后,大家自发在朋友圈转发扩散,希望更多的人看到水滴筹的消息,可以伸出援手。一时间,朋友圈被一股暖流刷屏。(以下为部分朋友圈截图,篇幅有限,感谢每一位转发朋友圈的小伙伴。)


医院的ICU有严格的探视要求,每天只有10-20分钟时间,而且只能一个亲属进去。其他人只能在去CT或者核磁共振室的路上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得知师父10号早上安排了核磁共振复查,我跟豆小燃、老胡决定去医院守着,看看能不能见到他,并了解一下情况。但因为师父时常抽搐,病情不稳定,原本安排好的检查临时取消,直到中午也没有等到他镇静下来可以从ICU里推出来做检查,也就一直没有见到他,只是听说刚开始他还可以听到家人说话,会流泪。

那天从医院回来,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师父已经住院一周了,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脑部CT显示,脑部病灶区域增大,同时伴有多种并发症。最无奈的是,虽然买了重疾险,但病毒性脑炎并不在重疾险的保障范围内,按照保险条款,只能给予几千元的报销,而师父的工作单位也一直没有给他缴纳医保,所有的住院费用都只能自费。我们突然真真切切的看到,医院就像一台深不见底的碎钞机,可你不得不接受他的“压榨”,因为你要拼命留住你想留住的亲人。

师父住院后,父母就从老家赶来,虽然在郑州没有什么亲戚,但好在师父平时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总是默默奉献,跟他接触过的人无一不信任他的人品,在他住院之后,我们几个人建立了一个微信群,商量了一下,治疗方面我们只能信赖医生,我们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为他筹款。于是我们先在分舵会员群和大群发起筹款,在经过总舵同意后,在拆书帮三级名人堂和长老联谊群也发起了筹款。(附上部分截图)

发出捐款信息后,我们收到了拆书帮全国各个分舵小伙伴们的捐款,轩辕分舵里还有很多小伙伴是私下转账给我们,还有小蛮腰分舵以分舵名义进行的募捐。看着一条条祝福的信息和水滴筹中渐渐增长的筹款数额,我们特别庆幸我们能与大家在拆书帮相遇,在这个有温暖,有思想,有感恩的大家庭里,我们感受到了爱的流动,感受到分舵对会员的支持和分舵与分舵之间的帮扶。

这个世界并不那么美好,我们要面对疾病、面对自然灾害,面对生活的苟且,我们可能会变得自私,冷漠,甚至无情,但拆书帮以师徒传承、陪伴赋能的氛围,守护着我们最美好的一面。感谢在我师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家依然愿意敞开自己和善的本心,伸出援手,助力小熊的苏醒。

特别感谢小蛮腰分舵

在感激和感谢面前,言语显得那么苍白,我曾想等师父清醒了,一定要让他录一段视频,感谢拆书帮各位小伙伴的关心和帮助,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

在师父昏迷的日子里,病情也变得更加复杂,住院十天后,转入了神经内科ICU。昏迷时间越长,就意味着脑损伤越严重,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成了我们最关心问题。

5月12日,我在分舵里召集大家为师父录一段音频,希望能够帮助他唤醒,一天之内,收到了包括拆二代在内的20多位小伙伴的响应。可是现实和电视剧总是有很大差别的,电视剧里,家人可以陪在昏迷不醒的患者身边,跟他讲讲话,鼓励他,似乎下一秒他就可以动动手指醒过来,可是现实中,进入ICU看他一眼都是一种奢侈,我们只能在医生的允许下,录制音频,让护士把播放器放在枕边,放给他听一听,希望他能听到我们的呼唤。

听着大家给师父录的音频,想到曾经温文尔雅的师父,现在全无意识的躺在那里,过去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在30岁,一个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他就这么突然倒下了,任由我们这群人不管多么努力与期待,他就那么静静躺着,时不时地抽动一下,似乎在与世界做最后的抗争,不知道最后谁能夺得胜利。

5月27日左右,师父从ICU转入了陪护病房,在昏迷将近四周后,师父终于朦胧的睁开了眼,但并没有意识,对于医生的指令和家人的呼唤,他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睁开了眼,但是医生说这属于无意识的清醒,但好在总算让人看到了一丝希望。病毒源一直没有查不出来,又昏迷了这么久,脑部出现了一些不可逆的损伤,后续治疗依然以抗病毒和康复为主。

在一个多月康复治疗的配合下,师父慢慢的苏醒过来,但整个人就像一个新出生的婴儿,重新学吃饭,扶着栏杆走路,有时候也会有小情绪。理疗的时候他知道疼,不好好吃饭的时候需要哄,见到陌生人会好奇的张望,手指着书可以一个一个的念对几个字,偶尔能说几个简单的词。但他依然不认识父母和朋友,不懂得配合医生的指令。

为了帮助他恢复记忆,改善无意识苏醒,我找雪丽要了师父以前生活的照片,又从分舵云盘里下载了以前师父参加活动的照片,我和啦啦把照片剪辑成抖音小视频发给他看,豆小燃也收集了病情资料,多方打听,希望可以找到更好的治疗办法。但师父的意识恢复没有太大的进展,因为各种原因来回转院,他的情绪不太稳定,原本还能说一说简单的词语,后来也不说了。

7月中旬,师父再次转院到医学院惠济院区后,我终于见到了他。 

因为疫情病区不允许探视,师父的父母把他带到了楼下的花园,看到我和老胡,师父没有任何反应,对于他而言,我们已然成为了“陌生人”。阿姨说,师父一直都是这样,谁都不认识,因为大脑里面脑神经还是有问题,所以就不停的磨牙。师父站在叔叔身后,倚在他身上,好奇地看着我们,又看看他的父母,就好像在问,他们是谁?他们在干什么?

阿姨把师父拉到我们跟前,老胡很大声地告诉师父,“我是老胡,胡奇伟,以前我们经常一直拆书,拆书帮你还记得吗?这是你徒弟,天后。”师父只是很茫然的看着老胡。

叔叔告诉我们,医生说脑部有不可逆的损伤,小脑萎缩,什么都不记得了。言语之中,除了一丝无奈,还透漏出一种消极的情绪。反倒是阿姨,一直拉着师父的手,跟他说,“你看,好朋友来看你了,你要赶快好起来。”可是师父对我跟老胡,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走到是花坛边上看花花草草去了。

看到师父这种情况,我把手机上的照片找出来,想看一看他能否记起什么。

“这是你跟啦啦、小刺参加武汉年会时候的照片,左边是小刺,右边是啦啦,中间这个就是你。”

“这是你们创办分舵时,在小刺家楼下的石桌上拆书的照片,你看最左边这个就是老胡,最右边这个是你。你还有印象吗?”师父突然有了兴致,看看手机,又贴近老胡看了看他,转向阿姨,嘴巴不停地动了动,阿姨说,他想说话了,但是他说不出来。

看到他似乎认出来什么,我赶紧继续翻照片给他看,“这张是我结婚请大家吃饭的时候拍的,这里面还有尚尚和奇奇,以前尚尚最喜欢跟你玩了,一直叫你小熊叔叔。”我伸出手,想要看他有没有反应,师父放下了距离感,很自然的握着我的手,仔细盯着我看,看看照片,看看我,就好像在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合影里面都有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感受到他有点兴奋,我找了一些他生活中照片,师父以前自称是个“铲屎官”,养过一只猫,我让他看小猫的照片。或许是因为看到我们有合影的缘故,师父对我跟老胡更加好奇了。他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抱着猫的照片,放大缩小照片看了半天,然后他盯着我衣服看了看,又看了看手机,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衣服上也是一只猫的图案,我突然觉得一阵惊喜,师父是有认知能力的,他可以从不同的地方发现同样的东西,我跟他说,“一定会想起来的,说不定晚上做梦就会梦到我们。”

看完照片,突然起风,下起了大雨,担心师父身体弱,怕他着凉,就让他赶快回病房了。我跟老胡站在连廊下等雨停,可是雨越下越大,我问老胡,“跟我师父的境遇比起来,你会不会觉得你所遭遇的困境,还好一些,至少身体健康。”老胡沉默了一会儿,“各有各的难处吧。”

一周前,师父再次转院到郑州一家专门做康复的专科医院,我们也商量着,在医生和家属都同意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多去看看他,毕竟加入了拆书帮,相识于轩辕分舵,彼此之间陪伴赋能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两个多月,我时常回想起我与师父的相遇,似乎冥冥之中,上天早已安排好要我做他唯一的徒弟。

我跟着啦啦参加了大半年的活动,都没有要加入拆书帮的意愿,也很少见到过师父,只是知道他是分舵的组织长老。直到某天深夜,我突然想要做出一些改变,于是我在群里问有没有愿意带我写便签,自卑心作祟,担心没有愿意带我,这个时候师父出现了。

那时候分舵还在筹备期,便签营需要写30个便签,我觉得一天写一个坚持不了,师父同意我一周写三个,每一个便签的评语,师父都是在鼓励我。我对指定片段没有感觉,写不出来,他就同意我自选片段,我还是写不下去,就停了十来天,师父没有一句否定的话,也没有给我任何压力,等到我再次提交便签时,他依然给我满满的鼓励,夸我认真。

正是因为在便签营里,师父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让我相信在这个环境里,不用担心被否定,不用害怕说错话,有一群人陪着你,答疑解惑,头脑风暴,所以我才愿意加入拆书帮。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到来,是师父离开的前奏。从我2-1练级开始,师父便不再回复我的预备表,日常的报名贴活动,师父总是忙的顾不上,于是我接替师父的工作,代理组织长老。很长一段时间,介绍自己在分舵的职务时,我都把代理两个字挂在组织长老前面,我总想着,哪一天师父不忙了,回来组织活动了,我就可以把组织长老的位置还给他。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等他回来。

我等到大家默认我是组织长老,等到总舵颁发的三级拆书家证书,等到分舵换届我成为了教育长老,我却只等到了进入名人堂时的师父寄语。

我在分舵会员群里等他,我在三级名人堂里等他,等了一年又一年,我调侃自己,我从来没有等过一个男人这么多年,还如此不死心。

可我不仅没能等到他回来,去年年底,我听到了他想退出的决定。我有点难以接受,我告诉他,他的存在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奢求他参加活动,不奢求在名人堂与他相聚,只要他存在在这里,我就觉得,在讲究师徒传承的拆书帮里,自己不算一根真正的浮萍,至少师父一直都在。虽然大家都劝我放下,尊重师父的选择,可我就是任性,我不准他离开,我不准!师父还是愿意照顾我的感受的,我知道他有压力,但他最终选择了留下。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巧合。师父出事后,我们以分舵名义,以轩辕分舵创舵元老的名义为他募捐,我也庆幸自己当初执意挽留他,为他保留着会员的身份。

在轩辕分舵的老会员里,我曾以“野蛮生长”著称,虽然没有师父指导预备表,但我依然借助分舵之力,乘风破浪的冲进了名人堂。或许有人会问,对师父会有抱怨吗?我的回答是,没有抱怨,只有感恩。

师父总是用欣赏的眼光看待别人,虽然话不多,却让人感觉很诚恳。在我人生最低谷最渴望突破的阶段,因为有了师父的那段默默陪伴,我重新开始相信自己,相信我可以做的很好。在人生特殊的时期,低自尊的我,遇到总是给予别人鼓励认可的师父,就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是师父为我打开了拆书帮的大门,没有他,我不会走进拆书帮,不会遇到这群人,也不会有今天的傲娇天后。虽然师父对我的陪伴很短暂,却意义非凡。

可是现在,我想抱怨了。

我想抱怨他,别人秀师徒深情的时候,我只能默默看着;

我想抱怨他,作为分舵的创舵元老,就算不练级,也可以聊聊天啊;

我想抱怨他,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扛起整个师门的大旗,有多辛苦;

我想抱怨他,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正式的徒弟,让我没有师兄妹的陪伴;

我想抱怨他,为什么一场病,就把我们全忘了;

我想抱怨他……

如果他能听懂,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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