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亲人总是好(二十七)

亲人总是好

2016年,尚浅27岁,依旧是一个人。外婆用母亲的手机给尚浅发视频。

外婆问:浅儿你过年回家吗?

我不知道,到时候看情况吧。外婆你们还好吗?尚浅回道。

外婆高兴说道:我们都还好着,你们好我就好,你们这些后代好,我们才好。人老了没用了,你过年回来吧,子熙、阳阳都要回来的,你婶娘家的清清也要结婚了,你也回来吧,你都整整两年没在家里过年了。

尚浅突然有些感动,眼睛有些酸。笑着说好,我今年过年尽量回来。

外婆说道: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回来的。你要放喜乐些,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现在这社会多好啊。

尚浅有些呜咽说道:好。婆孙俩聊了一会儿闲话,便关了视频。

挂了外婆的视频,堂姐尚清的电话马上打了进来。用命令的口气说:浅浅,我今年过年结婚,你早些回来。

尚浅回道:我不一定回来,过年忙的话……

尚清快速的说道:忙忙忙,忙什么忙。再忙你也要回来,我就你一个亲妹妹,你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尚浅无奈的说:嗯,那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寒假放了就回去准备,你也尽量回来吧。尚清回道。

2016年春节前,尚浅到底是回家了。见到了亲人们,亲人们都关切的问尚浅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不要老是想着赚钱,钱是赚不完的,身体健康最重要。这种感觉让尚浅觉得很是幸福,姨妈也跟尚浅聊聊家常,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合伙人唐义也来到了尚浅的家乡旅行,声称顺便看看尚浅。当初成立公司的时候,唐义说注册成自然人投资,法人写他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了,尚浅作为名义上的监事。尚浅不悦,但想着跟唐义多年的交情,也没说什么。

后来两人开发软件赚了一些钱,唐义只给尚浅分了两成,原因是他是男人,很辛苦,需要钱的地方多,他付出的也多。尚浅是女孩子不需要那么多钱,少拿点。以后需要钱了,随时来支取,开发软件也需要很多本钱,所以公司所有流动资金都在唐义手上,唐义要存着用的时候方便。唐义用多余的资金做一些其它投资,也是赔少赚多,这些年虽说赚的不多,却是比一般上班族强。

尚浅想唐义也确实不容易,很爱面子,在外花钱的时候多,也不怪他。虽说两成有些少,话说回来也确实是唐义付出的多,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唐义强大到可以一个人独立开发出一个软件,尚浅不行,怪不了唐义。

两人约在一家餐馆吃饭。点了一个鱼头豆腐汤和几个家常菜,唐义给自己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也给尚浅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唐义喝了一口汤便说道:这里好冷啊,都冻的不行了。

尚浅浅笑着回道:是啊,我也感觉好冷。穿的跟熊一样,还冷的很,穿的太多了身体笨重的很,很少穿这么多衣服,一天下来,一身还有些酸痛。

唐义呵呵一笑,说道:那你少穿点哈。

穿少了怕冻感冒了。尚浅微笑着说道。

唐义笑着说道:我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找老公呢?

尚浅有些忧伤的说道:一曲肝肠断,天涯无知音。

唐义微抬头看了一眼尚浅,咧嘴笑道:你这文化人,唧唧歪歪的说的是啥,我听不懂。

尚浅用勺子舀了半勺鱼汤喂到嘴里,笑了笑说:也没啥意思了。

唐义说道:这鱼汤做的一点都不好,G城的鱼汤,汤是乳白色的。表面不会漂浮着油,汤也不会这么清。尚浅嗯了一声,不再说别的什么。

过了半响,唐义突然开玩笑似的对着尚浅说道:如果你跟我结婚的话,我准备买三套房子,全部加上你的名字,我的钱都有你一半。

尚浅拿起来的勺子,突然放回了碗里,用手翻动了几下。嘴角露出淡淡的弧度,鼻子、眼睛突然一阵酸的历害,抬头望向天花板,伸手抽了纸巾擦了鼻子眼睛,笑着说: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尚浅还是这样,年纪不小了,一点小事都能感触。甚至泪流满面,又犹如她与唐义和关系,他始终与唐义淡淡的,以为淡淡的,就会一直淡下去吗?生命总是无常,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老天爷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尚浅想的君子之交,淡淡如水。想要一个淡淡如水的君子,却没有这个君子。

唐义笑着说道:住啊,以后我们想到哪里住就到哪里住。

尚浅想唐义的钱是这些年跟她开发软件赚的,平时的钱存在基金里,也有些利息,日常开销绰绰有余。两人由合作伙伴转为夫妻关系,难道房产证上不该加她的名字吗?想到这尚浅心里又是一酸,喝了几口鱼汤,直觉得反胃,便说在家里吃过一些点心,一点都不饿,吃不下了,要回去。

唐义接着说:我约了几个以前的老朋友一起去唱K,晚上再一起吃个饭,打台球,你也一起去吧。

我不会唱歌,就不去了吧。我家里还有些事,家里在大扫除,我要帮忙。尚浅回道。

要不要我去帮忙啊?我也去帮你们打扫卫生。唐义笑着说道。

尚浅淡淡的回道:不用了,你去跟朋友们玩吧。又问了句,你吃好了吗?唐义说吃好了,尚浅便去买单,把钱给了服务员。

唐义突然走上来,从服务员手里拿过钱,给了尚浅,自己掏出钱给了服务员。

尚浅说:我给一样的。

唐义笑着说:你没什么钱,留着自己花吧,给家里买点东西。

尚浅笑了笑,把钱装进包里。服务员很高兴,觉得唐义是一位绅士,很友好的对着唐义笑着。

走出餐厅,唐义问你怎么回去。尚浅说我走回去好了,也不远,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唐义说我送你吧。尚浅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两人走了一段,尚浅看见公交车,突然不想走了。便说我坐公交车回去,这趟车刚好能到家附近。

唐义说,你应该几年没坐过公交车了吧。尚浅回到是啊。

唐义调侃的说:怎么没把你的破车开回来炫一炫。

尚浅笑着说:你都说了是破车,我怎么好意思开回来炫。

唐义笑着说:以后买一辆宝马。

尚浅淡淡的说道:没钱。

唐义呵呵的笑了两声。

唐义又笑着说道:以后你技术练好了,我送你一辆跑车。

尚浅淡淡的回道:不用了,现在的车挺好的。

车来了,尚浅说我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尚浅上了公交车,投了币走到后面一个单独的座位上坐下来。头趴在前排靠椅上,眼睛像决了堤的河一直流淌,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包裹着大腿的羽绒服上。流了半响,车堵起来了,司机高声说:这过年了外地打工的、上班的、上学的都回来了,这人挤的啊。我在这里开了十多年的车,一到过年就得千万小心呦,人挤人的太害怕了,今天人还少些,上次拉了一车人,都挤成肉夹馍了!说完车里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应声道:都回来了,人都要回家的,外面再好,总比不上家里好。

尚浅心想,是啊,外面再好。都比不上家里好,可自己还能回家吗?想到这里,尚浅突然失声冷笑起来。这几年卖了命的开发软件,设计程序,现在三十岁还不到就颈椎不好,长年用红花油擦,视力不好,身体不好,肠胃都出了问题值得吗?一直加倍努力拼博,只希望能在自己最美的时光,最美模样的时候,邂逅一名温润如玉的君子。对着自己说:时光尚浅,余生伴我白头可愿?尚浅莞尔一笑,柔声道:余生漫长,请君不吝赐教。

可现实却是自己像一个笑话一样,自导自演为自己导了一出戏。却被现实几个巴掌扇的粉碎,撕破最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览无余的展示着自己内心的龌龊。

到站了,尚浅下了车。慢慢往家里走着,家里正在做卤菜,味道从窗户飘了出来,家里每年都会做卤菜,以前在乡下,一做一大锅,不做一锅卤菜等于没过年一样。抽油烟机似乎都抽不走这种美味。这是尚浅记忆中的味道,到底还是家里好。

一进家门就看见客厅坐着亲人们,正在谈笑风生,气氛很是欢乐。尚浅简单的跟亲人打了招呼后便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出来给亲人倒茶水,一起坐下聊了些家常。

尚浅走进厨房看看都卤了什么,妈妈说:猪头肉、猪耳朵、猪小肠、瘦肉、牛肉。还有你爱吃的猪尾巴、卤藕,卤鸡、鸡蛋、还有炸豆腐,多着呢……

尚浅说道:这种锅太小了,卤着不方便是吧。

是有些不方便,多卤几锅就好了。妈妈回道。

尚浅家的猪小肠,是用一种特别的方法制作的。那是浅母徐家的方法,就是把猪小肠洗净,用烧过的柴火灰揉搓,再用水洗净,再用面粉、小葱揉搓,再用水洗净。最后再用一根木头筷子,把小肠缠在筷子上,起头一段缠进去,收尾的时候拉一紧圈固定,缠的时候一定要拉紧,烟熏后抽出筷子,洗净后卤制,切成断再切成片,片的周围有弧度,片中间有花纹,没见过的人是绝对认不出、也很难吃出是猪小肠做的。

离家不远的广场,开发了一大座商城,晚饭后,家人们都去逛商城了。尚浅接到唐义的电话,说出来玩吧,刚唱完歌。尚浅说不了,要休息了。

唐义说道:你这也不能老待在家里,在G城工作压力大,你是这样。现在都放假了,你该好好出来玩下。

中午出去过了,晚上太冷了,在家里看电视。尚浅笑着回道。

唐义心里念着尚浅,尚浅心里明白,自己不喜欢唐义,只能这样一直保持着距离,淡淡的。曾想逃离过很多次,始终因为各种原因,各种牵制没有逃离掉,一直这样。

唐义调侃的回道:哦,这样啊。你说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相互之间也很了解对方。你年纪大了,我年纪也大了,都没有对象,要不我们俩凑合一下,凑成一对吧。

尚浅不知道说什么好。唐义接着笑着说:你跟着我呢,我不会让你受苦的,以后都是享福的,别处你怕是遇不到我这么好的哦。你说是不是啊,你看看你这几年,手机用的都是苹果,还买了滴滴(小汽车。

尚浅终于忍无可忍。严肃的对唐义说:有些话我从来不想说的,我没有朋友,一直很珍惜你,认为你是一个可交之人。现在我不得不说了,你认为我是跟着你,才赚了钱,有了这些。你说的很对,也没错,但是你别忘记了,钱是我们一起赚的,我们同时起步的,我从来没有多要过。我没钱的时候,你也没钱,你是多出了些钱,可我也没少付出过。我打心里一直都觉得没有你,我没有今天,反过来呢?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我,你一个人能做到现在这样吗?也许可以,也许很难,我很清楚自己,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开发不了软件,但是你就可以吗?

唐义听了笑着说道:哎呀,我只是随便说说,开玩笑的,还当真了,这么严肃。钱是我们一起赚的,有你一半,现在要用,所以没给你了。

你不要说是开玩笑,所有的玩笑,其实心里都是那么想的。人与人之间是相互成就的,是你成就我了,同时也是我成就了你。你如果心里真的觉得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话,我跟一个打工的人一样的话,那你把该给我的都给我,我不会多拿一分,我过完年就待家里,不去G城了。尚浅说道。

尚浅不知道怎么了,一回到家,心情就如五味杂瓶一般。想什么就说什么,也不顾及唐义的感受,而且有些确实是唐义为了逗她开玩笑的,她却当了真。大抵对尚浅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开玩笑,也有可能是唐义不会开玩笑,适得其反。

唐义听了笑着说道:你说哪里话了,没有你怎么行,你怎么跟打工的一样,没有你我是开不起来的。

尚浅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以前说过的,你说我跟打工的差不多,你忘记了,我可没忘记。你总说你是男人,你需要钱,我不需要钱吗?男人只要有钱,有事业,你哪怕四十岁都能找个十八岁的姑娘。我呢?我也快三十的人了,我也没多少钱,以后我就是明日黄花了,谁会娶我,我也需要钱。

唐义笑着说道:你可真小气,那是开玩笑的,也就随便说的。哎呀,你看你,真当真。我哪能找到十八岁的姑娘,你永远都是最美的鲜花,等你的人都排着长队呢。你现在在做什么,我去你家看看方便吧。

方便,只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来吧。本来今天打扫完卫生,也打算邀请你来家里的。

那我去你们家,给你们家带什么礼物呢?

不用带什么。尚浅回道。

唐义又假装不放心的说道:哎,你别吓我哦,你不会明年真不去了吧。你不去了可不行哦,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哦……

我会去的,我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尚浅回道。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尚浅突然觉得很痛快。可能是对唐义多年的隐忍,大爆发了一次,从来没对唐义提过钱的事,没想到今天一提提了这么多。内心隐隐觉得唐义已经不是最初认识的那个唐义了,尚浅心里觉得有些可悲。

大概是有了经济帐,谁都想多获得一点,想以前跟唐义关系也是不错的,因为好所以一起合伙。尚浅一直很相信唐义,现在突然明白了谁又能百分之百让人相信呢,人能相信的,其实只有自己而已。

路漫漫,以后的路还很长。只愿以后每一天,都能有简单的快乐,其实尚浅心里对现在收获的已经很满足了,根本不想跟唐义计较太多。经历过从天堂到地下的感觉,反而觉得树大招风,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有衣服穿,有饭吃,想买什么都能买的起,已经很知足了。

这一刻,尚浅心里觉得“亲人总是好”,以后呢?还不知,人是复杂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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