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留世上匆忙客,尽把余生煮一壶

“为留世上匆忙客,尽把余生煮一壶。”这句诗还是八九年前我初学格律时,不知怎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后来一直想续成一首完整的诗,版本很多,但都不满意,不提也罢。

1、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要算起来喝茶算是有些年头,但仅限于门外汉,说起门里的门道,我是不懂的。就好比年轻时读书贪多,不求甚解一样,写作方面涉猎文体也甚杂,真说什么拿得出手的,却无一二。


及至中年,才渐渐醒觉自己的问题所在,知与行之间当有个法的存在,中国的老祖宗们说话总喜欢留一半,恰是这没说尽的一半,是要靠悟的。

慧能与神秀论道,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让人每每读来都有不明觉厉的感觉。我多年来也翘首盼着自己能突然醍醐灌顶,像佛祖释迦摩尼一样菩提悟道,到头终是两手空空。约莫着我这样的就是跑到菩提山里也就是个饿死的结局了。

后来才发现被各种资料和百度之类给忽悠了,滚滚红尘,庸庸碌碌的平凡人才是多数,这种顿悟是几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的缘分。我生来愚钝,际遇平平,当如神秀所说“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才是正途,人生不过一场旅途,渐悟才是平凡人的正道。

这就好比我又被老子的《道德经》弯弯绕绕了好多年,什么“道可道非常道,”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什么“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如此种种让人总觉得很有道理但又似是而非。前些时日翻《荀子》,提到“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我才发现自己这么些年竟想些没用的玩意,天道不天道的关我屁事,人世变换,四季轮转,“温不增华,寒不改叶”(诸葛亮),能做到“法于术数,和于阴阳”(《黄帝内经》)便已算不易了。


2、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因为是北方人,关于采茶制茶的过程仍是从各种资料上了解的内容,本着读书人的怀疑精神,好吧也可以说是憋屈久了想散散心,前些日忙里偷闲的溜出去采一次茶,颇长见闻,姑且聊以记之,各位姑且聊以看之好了。

坐标在苏州太湖贡山岛。贡山分大小两岛,岛上唯一算得上的人工景观是三座相连的石拱桥,采茶地点是大贡山岛,远观郁郁葱葱的翠绿走到近处会发现是漫山遍野的茶树。据说茶园有300亩,南宋和明清的皇帝,最爱这贡山茶,贡山贡茶,或许这个贡字也和皇家有些联系吧。

师傅们说好茶的采法是一芽一叶,因为带点口音我没有听清楚,开始只挑嫩绿的叶子下手,采了一筐底时被师傅看见后纠正了过来,还给我讲了些“芽”的知识,芽是茶叶最精华的部分,用流行的话说就是茶叶的灵魂,所以采茶采芽是必须的,有些茶是单芽的,还有一芽两叶、三叶的,单从型上来看,单芽茶和一芽一叶的茶是品级最好的,涨知识了。


经过简单的挑拣后,接下来的就是炒青了。炒青又可以分为杀青和揉捻两部分,一口大铁锅,干烧至280-300度,采摘的茶叶倒进锅里,重点来了,师傅用双手直接在锅里翻,不用任何工具。师傅开着风扇对着大铁锅翻了近半小时,然后出锅洗锅再烧热,杀青过的茶叶再倒进去不停的搓,又是20来分钟,之后出锅。杀青的感觉就想油锅里爆葱花,能把原有的青涩炒掉,炒出满满一屋子茶香来。揉捻更主要是为了定型,让茶叶卷起来,然后泡的时候慢慢舒展,这个后面再说。过程当中我半开玩笑的问起这茶叶贵在哪里,是茶叶本身还是炒青过程,师傅直言不讳的回答“最贵的是手艺”。现在大多数都是机器炒制,人工炒的少之又少,一个人一天最多炒三斤多点,四斤虽然也能出,但受体力影响品质就会下降了。每个师傅炒出的茶都是不同的,炒制的力道、炒制的情绪都有关系,即使同一个人每次炒出的茶叶也会有所不同,据说好的品茶人能品出师傅的感情来,这点虽然听起来有点玄幻,但我倒是能理解。就好比书法,同一个人也是写不出来两个完全一样的字的,王羲之写《兰亭序》那次便是喝大了,几个好友情感和气氛也到位了,所以酒劲灌注着感情一笔挥成传世神品,而他本人后来一直想再写到那个程度,却是已经做不到了。


炒青过后简单的晾一下就可以泡了。泡茶的姑娘很文艺,好吧这不是重点。水据说是岛上一口深达200多米的井水,烧开后先烫下茶具,干净是一方面,主要是让茶壶升温,说神秘点是能祛除沾染的浊气。注入开水,后投入茶叶。这里有两点,一是绿茶容易泡开,多用上投法,而且看茶叶在壶里慢慢舒展然后沉入壶底,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我平时喝红茶较多,下投法用的还是比较多的,主要是省事。二是绿茶出汤少,不需要洗茶。我疑问说泡绿茶总能看到壶底有些东西,不洗成么?姑娘解释说那是绿茶的白毫,就是茶叶嫩芽背面生长的一层细绒毛,经过揉捻后的绿茶白毫就会脱落,在泡茶时或漂浮或沉淀,都是正常现象,这也是鉴别绿茶新鲜程度的一种方法(放久了白毫就掉没了),而且这个白毫能增加口感,营养价值也很高。我没好意思说我以前喝绿茶都是先洗一泡,把茶毫都倒了,默默捶胸顿足一分钟。


倒茶也是有讲究的。茶汤倒入公道杯,依顺序每杯注入一半左右,再返回来倒满,这是因为一般底部味道较浓,上方较淡,这种方法可以让倒出的每杯茶的味道均匀。

将凡尘琐事抛诸脑后,席地而坐,一杯茶在手,背倚青山,面朝太湖,微风拂面而过,阳光暖而不烈,这便是最好的人间。

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

而今七字都变更,柴米油盐酱醋茶。

                              ——清•张灿

早年间人们把喝茶归为俗事,近些年反而被奉作雅事,与琴棋书画诗酒花并称“八雅”。

不管它是俗是雅,“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便好,其余的留给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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