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那么大,而你却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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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我开始写身边人系列,强哥跳出来说,你怎么不写写我。

我说,你太阴暗了,不能写,我要的是正能量。

强哥说,难道我真的没有一点正能量吗。

当他再一次问我他真的没有一点正能量时,我有点觉得对不住他了,好像我之前都否定他的整个人生了。

其实在北京的时候,强哥还是帮助我不少的。比如扛了些东西,吃了不少好吃的,也蹭他的话剧票看了一次开心麻花,嗯,感谢。

认识强哥是因为那会要考公务员。

本科的小伙伴说她认识一个大牛在某中央直属机关,我一听那机关的名字就被吓惊呆。

同学说,没有什么,也就是一个科员,不过就是考试厉害,那年他那个岗位报了一千多人,就招他一个。

吃过一餐饭,在呷哺呷哺,听强哥说了很多他过去的故事。

可是,等真正需要辅导考试的时候,我拿了一套真题出来,就做了几道选择题。

强哥皱着眉头,说,你要分析,这道题具体考察的什么内容,而不是只看字面的意思。

强哥接着说了一句:你不用考了,你考不上的,做别的事情去吧。

我去考,是没考上。我不服气,过了一年又考,还是没考上。

强哥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还是找到自己的长处,不一定非得考公务员。而且,公务员也不一定是好选择。

公务员是没考上,不说强哥是预言帝,也折射出了我的不认真。

我说自己,考不上是我活该,然后又投入到原来的生活里。

不过想起强哥的话,我忍不住笑一笑。

2

其实强哥当年考上公务员也费了一番波折。

我后来还笑话,你那时候如果经商,现在就是大富翁,哪里还用为北京一套房烦恼忧愁这么久。

强哥大学的时候每每开学就做生意,批发盗版课本卖给他们整个年级,在学生时代真是挣了一笔,同学都管他叫老板,他也说有人算命他经商能挣大钱。

可他偏偏走上仕途,在一个非常繁忙的压力重大的岗位上,如同陀螺旋转。

他毕业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待业青年。宅了几个月去亲戚的店面帮忙,同时考公务员。为了考公务员,他从北京到武汉,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考场赶到另一个考场,如今清晰记得在武汉街头,饿的前胸贴后背,幸亏遇上一碗热干面。

还是没考上,他在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继续考试。

这次终于考上了他们那边一个县城的城管。

他一个省会城市的孩子,突然到逼仄的小县城,又开始一段郁郁寡欢的生活。

做城管的日子,强哥总是怀疑人生,干的活也不顺心,人到底要活着还是生活。

强哥当时还年轻呢,一心就想着离开小县城,离开这个职位。

人家下班去路边就着烤串喝酒快意人生,强哥回家认真复习考试。

在去北京之前,强哥一共参加五次公务员考试,六次事业单位考试,其中公务员三次进入面试,事业单位两次面试。按照他的说法,他只是擅长考这个,又不用刻苦复习,拼脑子就好。本来也没想来北京的,就考着玩的,结果一不小心考上了,那就来吧。

强哥一直自嘲自己笔试牛,面试渣。

不过北京的面试却很牛,他在他们面试考官前编织了一个城管乐于助人的正能量故事,获得满堂彩。

后来,领导说,你面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那个例子是假的。

强哥自己理解是:虽然我们知道你说的肯定是假的,但是看你面试的时候假话张口就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小子一定很机灵,以后一定是本系统栋梁之才。

3

我和强哥应该是同一年到的北京。

他去上班,我去上学。

几年过去,强哥真是在新岗位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是工作强度太大,经常拖着疲惫身体挤地铁回自己的租房,一睡一整天。后来,变成了整夜整夜的失眠和神经衰弱,变成整夜整夜的失眠,最后导致神经衰弱。

听着我就心疼,可是,天下一有点大事情,他们就别想有个好周末。

强哥经常和说,今年我局谁谁又辞职了。

可是强哥现在是走不了,他跟着单位买了房。

以后5年的时间,他还要继续在单位好好上班。

前段时间,强哥的房子装修好了,他顺道装修个活泼可爱的婴儿房间。

媳妇的事情还没有着急就先着急孩子了。

强哥说,做好准备,以后不用麻烦了。

同时,在收房的同时强哥运气也来了,摇上了号。强哥干脆把车也买了。

毕竟家在回龙观,人在车公庄上班,还是很远的。

我说,强哥,你大手笔啊。

强哥说,欠着100多万,以后也不容易啊。

我说,哎呀没事没事,娶个媳妇,都说安居乐业,安居乐业,要安才能成大业。

强哥嗤之以鼻。


北京南锣鼓巷(图片来自网络)

4

有一次,强哥下班回家,突然找我聊天,看来真是孤独了吧。

北京城太大,想找个朋友不容易。

同时天天在一起,有时候也到处胡吃海喝流连狂欢。

可是热闹过后,发现,好朋友都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就算是同城,也要走两个小时才能见上一面。

可是大家都那么忙,随时见个人是件奢侈的事。

这个我理解,以前在那边,和我表妹表弟见个面、约次饭都要提前几天安排时间。

有人说,在北京谈恋爱,只要不是同居的,都是异地恋。

我说,强哥,北京那么大,而你一个人。

不单单是强哥,也包括我自己。

回学校要答辩那段时间,我真的就一个人。

老同学们都各有安排,宿舍里三个室友忙着恋爱实习回家……

有时候,我拿本闲书去教学楼上自习,没想去找谁玩,也不知道去找谁。

我站在十一楼的窗台,对着南边的万家灯火,很矫情地想着,这些灯火,没有一盏为我亮着。

北京有很多像强哥这样的年轻人。

从自己的家乡,在北京寻梦,和人合租住在幽深的胡同里,上个班像打仗,坐公交转地铁,一走两个小时。

我爷爷奶奶看了《新闻1+1》关于北京北四村的报道,直说,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还不如我们的良片(广西一个小村落)。

可是,家乡毕竟盛不下年轻时候的梦想。

强哥说,一般外来务工人员离京的平均年龄是35岁。

他还没有到35岁,心里也有点蠢蠢欲动。

走,留,都是个问题。

现在是他走不了,然后开始关心学区房的事情。

而我认识的亲戚同学里,却在相继离开北京。

抛下事业拖家带口,离开曾经雄心勃勃的地方。

北京居大不易。

有亲戚去北京玩的时候,表妹让我陪游。

表妹说,你一定要带他们挤公交、地铁,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北京多么辛苦。

北京最好的展览品就是在这里奋斗的年轻人。

很多人要在这里扎根,很多人要卷起包袱离开。

强哥爸爸的客栈(强哥供图)

5

一年里,强哥特别期待年假,因为能去青海湖过上一段时间。

强哥有一个云游四方的爸爸,骑着自行车走南闯北。

最后徘徊在青海湖边,不忍离去。

云游四方的叔叔决定留下来,用自己高超的厨艺,在青海湖边上的旅店当厨师。

后来叔叔干脆和当地的藏族老板在青海湖附近开自己的客栈,就在青海湖的鸟岛镇边上,继续着自己没事了湖边转转,天蓝云轻,笑看碎花点点铺满辽阔草原,听阿卡念经祈福的闲云野鹤的日子。

从此青海湖成了强哥家,一个诗意的栖息地。

我常说,强哥,你爸爸真的是我的偶像。

强哥说,呵呵,也是我偶像,但是我做不到那样的生活。

暑假还没有来,强哥的爸爸帮强哥装修好房子就起身去了青海湖。

青海湖的旺季要来了,要去准备开业了。

可是强哥还不能走,他还得等。

每天和以前一样,上班下班,有时候会觉得不开心。

不过我觉得,有个青海湖可以思念,也是不错。

我问强哥现在开车上班吗。

强哥说,堵车心里烦躁得很,还是挤地铁。

每天要花大概三个小时在路上,也是不容易。

好在他单位的食堂供应晚餐,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强哥啊,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其实,我特别佩服强哥的知识储备量,他就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体百科全书,问啥都能说出一个所以然,几年前还去参加了江苏卫视的《一战到底》。

特别佩服这种,看啥都能记住,又能融会贯通的人。

不过现在,这些智识上的事情说的少了,可能是年纪的问题,我们更多时候聊人生百态,聊在城市里的那些孤独,还有那些耀眼的梦想。

强哥给我发过一段话:

我考了那么多的试,没想到是为了离开家。

故乡再没有春和秋,只剩下匆匆来去冬夏。

我走了那么长的路,慢慢来总能走到天涯。

强哥也有这么细腻的时候呢,不过我想问他的是,北京有没有一家烩面,他觉得特别好吃。

强哥,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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