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十七)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近一个月,快到过年的时候,电力还是这样,过小年时每天也只有两三小时的电,大家便开始着急了,纷纷讨论着过大年的时候是否会来电。有的说过年这么大的节日肯定会修好通电,而有的人又说损坏这么严重,天气这么恶劣,想必是修不好,说法不一。无聊的时候除了这些谈资也没有什么了,也总得找点东西作为谈资才能抒发心中的寂寞。

相关负责人经常跟我们说上面的维修人员争取在过年前修好,又过了几天说过年通电是很有希望的。临近过年一两天时,正式通知说过年的当天就不会停电了。我们自然是兴奋,心想着终于能够得到持续的光亮了。

过年那天上午仍然是处于停电的状态,大家开始焦急起来,抱怨增多,不过都各自回家准备年夜饭了,以前没电的时候不是照样生活嘛,心情瞬间又好了不少。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来电了,再也没停过,分外高兴。电力作为现代文明的标志,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终究是没有缺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热闹喜庆地迎接新的一年!

没有电的日子是孤寂无聊的,大雪在大地积上厚厚一层,闷得人密不透风,没有农事操劳,又没有娱乐活动。以前的剪纸等古老活动早就在这个时代成为记忆,开始习惯了现代生活的我们在突然失去文明引擎的时候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措手不及,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四处乱飞,像是失了归属的行尸走肉在游荡,我们无聊,焦躁,甚至有些许彷徨,感觉心里空空的,心无所依。我不禁怀疑如果某一天当现代文明被全部摧毁的时候,我们人类是否还能在这片大地上重建出今日的辉煌,但我想回答是肯定的,因为隐约感受到的一种生活的热忱,凭借人民的智慧,我想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然,后来再也没出现过那么长时间的停电了,对于农村停电还可以生活,在城市停电一小时就会抱怨,停电一天投诉电话就会被打爆,无故停电一周恐怕会发生骚动了吧,更不用说停电一个多月了。后来大学停电不到一天,大家就躁动的不得了。其实可以理解,在这个电子通讯如此重要的时代,怎么能轻易停电呢?

有时会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以前没电的冬天大家会在做什么呢?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想必是无所事事,那么整天也只能是聊天,家长里短之类的,对于读书人来说倒是有书可以作为冬日的慰藉,但娱乐活动终究太少,不觉得太乏味吗?貌似确实乏味。可这又是我们当代人的视角代入,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社会,又哪有时间考虑生活是否乏味呢?无聊如何,不无聊又如何?在物质艰难的年代,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好好活下去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生活的最大乐趣了。对于生活的热情与执着早已将这个问题曝晒,无地可逃。

后来又一想,其实只要有共同话题的人在一起,就不会觉得无聊,当时的共同话题本就是家长里短,街坊邻居之类的,看似是芝麻小事,却是真真正正的生活,又哪里会觉得无聊呢?为了吃饱穿暖,为了好好生活而努力,有目标又怎么会觉得生活乏味呢?又一次以自以为是的眼光去评价与我们非同一时代的人们,固执己见的强加观点,浅薄的见识暴露无遗,实在羞愧。倒是我们今天在本不该无聊的时候却感觉无聊,这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个中缘由恐怕需要我们好好想想了。

当初停电的那一个月,原以为长时间的停电生活是人们所无法忍受的,没想到却也逐渐适应了;原以为每天枯燥的生活会让人心烦,没想到却也算是优哉游哉。雪色的广袤却也终究消磨不了人们的热情。早上的太阳升起,傍晚的太阳落下,有太阳的日子在外面晒晒太阳,没太阳的日子在屋里烤火,寂寥的人们慢慢聚集,三言两语,一阵笑声喧嚣,打发半日时光,寂寥的人们又渐渐散去。

平凡的人们围绕着生活转圈,而身边的一切又围绕着这些平凡的人们转圈,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乐此不疲。有时突然回忆起那段停电的日子,感觉体验到的不是枯燥,不是乏味,反而是一种静悠悠的日子,甚至还有一丝岁月静好的安逸,就像那懒洋洋晒太阳的小猫,静享美妙的时光。有时偶尔会想:若是古代的人们没有战乱,人人平等自由,丰衣足食,慢慢的日子里,纵使没有如今的科技文明,是不是也是优哉游哉的啊?

说到底,还是我们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容不得我们安安静静地在冬日的阳光下静静的坐一下午,当初不经意间的享受似乎成为渴望的奢侈,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啊。

其实,对于当年停电还有一方面让我着实吃惊,政府的救灾动员能力真是强,能够集中大量人力物力救灾,实在令人佩服。亲身经历过那场冰灾,才知道当时的灾情是多么严重,也知道那些在奋斗在救灾一线的官兵或工作人员来说是怎样的艰难,电视镜头里那一点奋战的情景恐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我敬佩他们,敬佩那些默默无闻的奉献者,为他们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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