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曾在夜里嚎啕大哭过

图片选自网络

小时候的我与那时已为人母的你的区别在于,无论你怎样看不起我,不喜欢我,我都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喜欢去你家;

长大后的我,虽然不爱去你家了,但我仍然不愿舍弃这份亲情,如今已成为外婆的你,是否愿意改变那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而重新把以前偏倚掉的亲情转移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想经过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世事变迁,所有的恩怨对错,在你的心里都像明镜一样清晰,只是你愿不愿意去改变罢了。

         ——写在正文前


同事送我到路口,目送他的车消失在拐角处后,我折回到菜市场买了点蔬菜,我不知道小姑爱吃什么,就根据自己的喜好随便买了点,背着书包提着蔬菜走在满是油菜花的小路上,听着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我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就像忽然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一样。

那条路虽然不长,但却够我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些心酸,都说过去的就让它成为过去,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就这么轻易忘记,在某个宁静的时候想起,不去批判谁是谁非,不去怨谁怪谁,只是单纯地怀念那些并不太愉快的日子,那些既心酸又坚强的日子。

到了小姑家,见到了好多年没见的小姑,她老了,瘦了,憔悴了!这是我看见她时的第一印象,曾经那个人见人夸的漂亮女人,在生活的重压下,渐渐失去了光彩,在那一刻,我从心里感受到这些年小姑受苦了,她一个女人操持一个家真的不容易。

在我记忆里,小姑是一个大美人,她有一张白白嫩嫩的长脸,身材高挑,每回她从别的村庄过,都能听到大婶们在背后夸她长得标致的话。

小姑嫁了一户好人家,至少在那时候别人都是这样说的,因为小姑嫁到了城里,那里有非常热闹的集市,有白白的极富嚼劲的大包子,还有色香味诱人的米粉……漂亮的发卡,美味的食物,这对我们大山里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新鲜和充满诱惑啊。

记得小时候,我跟着大人们早上四点多起来赶路去集市,要到下午四点多才能回到家,我走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去集市上吃一碗米粉,把粉吃完后,还要把汤汁喝得一滴不剩,每次去集上吃粉时母亲都会把她碗里的粉夹一半到我碗里,然后看着我吃完,再看着我把汤汁喝得干干净净。

正因为如此,我和姐姐还有堂哥们才特别喜欢去小姑家,每次去她家我们都会特别兴奋,然而每次我们和堂哥们在她家受到的待遇都是不同的:

买鞋的时候,小姑给两个堂哥还有堂姐买当时孩子们最喜欢的鞋,而给我和姐姐买的是解放鞋,要么就是很老气的一种鞋子,记得当年她给我买了一双十分老气的鞋,但我还是当做宝一样的欢欢喜喜;

玩烟花的时候,堂哥和堂姐的烟花都是又大又长的,而我和姐姐的就是又小又细的;

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去她家住了几天,她问姐姐喜欢吃什么菜,姐姐说喜欢吃蔬菜,然后那几天里我们吃得都是蔬菜,住了两三天的样子,她就对着表妹大吼:家里的梳子怎么梳得这样脏,卫生纸也都快用完了……当听到她骂表妹时,我第一次有了想要回家的念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和姐姐都不爱去她家了。

小姑不仅在她家里对待我们跟对待堂哥的不同,就连她每次回娘家带回来的吃的,她都要多给堂哥家一些,她如果带回来一箱苹果,最多只是给我们几个,其余的都给了堂哥家,记得小时候邻居叔叔外出打工回来时,隔壁奶奶总会抓几把糖给我和姐姐吃,因此我曾经一度以为邻居奶奶跟我家也有亲,就像我们跟小姑一样的亲,要不然她怎么会像小姑一样给吃的我们呢。

那时候还小,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亲疏,小姑是我的姑姑,我是她的侄女,而她在我小时候的心目中,却是一个邻居的角色,更多的时候也没有邻居温暖。

小姑回娘家很少帮我家做事,即使是农忙季节她也是先给堂哥家干完活来,然后再匆匆忙忙的给我家插一天或者半天的秧,第二天就要回家里去了。

小姑每次回娘家都住在堂哥家,每次母亲炒好菜叫我去喊小姑来我家吃饭,她都说不了,我在你大伯家吃。久而久之,母亲再叫我去喊她来家里吃饭时,我就不愿意去了。

小时候不懂这是为什么,上了五六年级才慢慢懂得这叫看不起,看不起父母,自然也看不起他们的儿女,如果我和姐姐都是男孩,也许小姑和别人就不会看不起我们了,我和姐姐也就不会被她同堂哥们区别来对待了。

有时候想想,在一个大家庭里面,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都如此区别相待,真的很难过。

仅仅因为性别,仅仅因为家里穷,没有犯什么错的孩子,在未成年之前一直要被看轻,甚至在成家立业之后ta们也不会改变这种看法,因为在ta们的骨子里,ta们认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

我从来对这种看轻不太介意,看轻不看轻那是你的事,但与你的亲疏关系却由我自己来定,既然你看不起我,那我只能与你保持距离,像认识的人一样的距离,认识但不亲密。

父亲还在世时,我依然还是喜欢小姑的,即使我知道她偏心,知道她不喜欢我们,但每次看见她回来我还是会满心欢喜,父亲去世后,有五六年的时间我们和小姑都没有交集。

我相信小姑和大伯是父亲此生最信任的人,因为父亲生病去医院检查从来都只要他们两人陪他去,大多数的时候父亲都是叫小姑陪他去的,因为伯母不准大伯陪他去看病,在父亲生病的初期,小姑瞒着父亲和我们一家人说父亲只是其他的病,就这样父亲天天吃药,天天吃药,家里只要有一点钱父亲都拿去买药了,然而我们连他是什么病都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父亲生病的那几年真的好心酸,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我都觉得难受,那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日子,家里没钱给他看病了,他拖着虚弱的身子跑了十多里的路去向两个姑姑借钱,却只在大姑家借到了100块钱;

本来那厨房是两家的,一家一边,父亲在路上歇了三次到学校跟大伯说:老房子常年漏水,快要倒塌了,你把前屋里的碾米机腾出来,给我家做厨房吧。大伯无论怎样都不同意,那可是在爷爷手上大家一起建的啊,就算父亲一个人干活,你们两个人干活,这么大的一栋房子,父亲总有一间吧。可是没有,老房子倒塌后,我家就在屋后搭了个木棚厨房。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那时姐姐早已辍学在家干活,十四五岁的孩子带着自己的父亲去医院检查,医生跟姐姐说了实话,父亲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没得治了,从那天起我们才知道父亲生的是什么病,但一切都晚了。

我那可怜的父亲,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时肯定非常的伤心,父亲的离开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作为女儿当时没有能力给他治病,也没能让他过上一天的好日子,父亲的一生都被别人看不起,最寒心的是被自己的父亲和兄妹看不起,他什么都没做错,就仅仅因为家里穷和生的是女儿,被自己的至亲看轻。

父亲去世后一年,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出去谋生,因为在家里实在是站不住脚,父亲下葬没几天那些人就联合起来说我家哪里的东西是他家的,茶山上的哪棵茶树是他家的,父亲还在世时从来不会说那些是他们家的,那时的我觉得心都凉了。

没回家的那几年,村里的人总是说我家的坏话,说我们不会回去了,说我连姓都改了什么之类的,在我上初中到高中毕业这些年我跟小姑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在那些年里,他们对我来说就像陌生人一样。

父亲的葬礼小姑没有参加,因为那时姑父出车祸了,她在医院照顾他,后来姑父出院了,她也没有回来,对于这点母亲很生气,母亲认为姑父已经出院了,你好歹回来一下,看看自己的哥哥葬在哪啊,小姑在别人那里听到这些话后就跟那人说:她愿意跟我来往就来往,不愿意来往就不来往,我自己的爹去世我都没回来呢……

我上大学的第一年,开始跟小姑有了联系,那么多年没有联系,我跟她却没有半点陌生感,我也不会去在意她是不是依旧还看不起我,偶尔她跟我说起两个堂哥和堂姐,我从她的语气里知道她的思想还是没有改变,在她的心里堂哥们永远都应该要比我们有出息的,但我并不介意,因为我觉得我没有介意的必要。

记得有次我问小姑,“刚开始检查的时候我爸就是这种病吗?”小姑说:“是的,”“那你那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们呢?”“这种病治不好的,只能靠养着,”“还是初期的时候怎么可能治不好呢?一发现就去治,能治好的。”

小姑听了我的话后沉默了,其实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当时你家哪里有钱给他治病啊?看着她沉默,我就也不说话了,我想,说起那些往事她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这些年姑父不顾家,就靠小姑一个人撑起那个家确实不容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过不去的就让它留在心里,直到白发苍苍老去。

前几天大伯叫我帮忙带一下东西,他把东西给我时,我才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饱经沧桑的瘦脸,因为瘦的原因,颧骨看起来很高,看着他瘦削的脸庞,我的心里难过了一下,岁月不饶人,原谅曾经的偏心和自私,让它们搭乘时间老人的风帆远去,在那些远去的日子里,是否他曾经也躲在黑夜里嚎啕大哭过呢。

听说某村庄有户人家,因为妯娌关系不好,弟弟一家就离开家乡到别处去落户,在弟弟一家离开的一年里,哥哥天天夜里一个人躲起来嚎啕大哭,第二年哥哥就把弟弟一家接回来了,还提供地皮给弟弟家建新房,然后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随着年龄的增加,开始慢慢地体谅一些人,原谅一些事,刻意不去回忆父亲生病的那些年,每每想起就觉得非常难受,然后就选择中断回忆。

我想,那些年大伯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他也曾经无数个夜里躲起来嚎啕大哭过吧,还有小姑,当她回忆起她二哥时,也一定是泪流满面吧,只是他们黯然神伤时,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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