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言

是你。

对。

他呢？

走了。

他的选择？

嗯。

你不好奇我认出你吗？

还有人比我更懂死小孩吗？

那你，懂我这个死小孩喜欢你吗？

……

                                楔子

“扬，你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吗？”王静和柳云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却是一路的沉默。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谈。

“嗯，你想知道什么。”柳云扬努力的敛起心事，看向身边的女孩。依旧是一袭白裙，只不过罕见的，她现在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熟悉的笑颜。“你有心事吗？”死小孩总是敏感的。

“没，就是想多了解你一下。我们是朋友啊，可是，却觉得一点也不了解你。”她尽量的显露出一起笑意，却是那么的不协调。他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却无法揭穿什么，毕竟，终归，他们之间还是差一点距离的…

她当然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可她怎么安慰呢？她凭什么安慰他呢？朋友吗？别搞笑了！做了朋友，他们还能在一起吗？王静想笑，却是无奈的苦笑。他只是一个死小孩啊，虽然长得那么阳光，可心底却…

“其实我也没什么，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没什么本事，成绩还烂的一塌糊涂。经常猥琐的和人讨论一些关于女生的小事，默默地做着一个屌丝。”柳云扬摆出一副哈哈的表情，说了一句烂话。只是不想这么压抑而已，即使他并不想这样。他也曾想过啊，他也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表露出真实的自己。只是，他就是这样一个烂小孩，只能在某个犄角旮沓里才能做回那个孤独的自己…寂寞，无助，彷徨…那才是自己，真正的自己…

“扬，不用这样的。”王静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努力的让自己不是那么低落，然后扭头看向他，轻声说道。“在我面前，不用这样的。做真实的你不好吗？我是见……”她本是激愤的，只是见他做着哈哈的表情眼角却还挂着悲伤却也再难继续说下去，便换了个话题。“知道彼岸花吗？”

“知道，你说过的，你喜欢那种花。”在这个时候，柳云扬也没法继续摆烂了。只得盯着鞋尖弱弱的回答。

“嗯，我喜欢他，可你却更适合他。”她还是看着他，看着死小孩沮丧的脸。“啊嘞，为什么？”他茫然的抬起头，才发觉她一直在看着他。只不过，神情是那么的沮丧。“这不是你的表情好嘛！”他在心里无助的呐喊，却又无人声援。

“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不相见。缘注定生死，情不问因果。”

“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不相见。缘注定生死，情不问因果。”细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细细的重复。回过神却发现，她，已经走远。

                                1

柳云扬，男，十七岁，金牛座，爱好篮球。长相阳光，内心却是个自卑的死小孩。成绩…唔…不知道，看入学成绩单应该是一般般啦。王静坐在书桌前一字一句的将这些在日记本上写下。从初中开始她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今天是九月十一，开学刚好一星期。也就是在今天，她熬过了原本让她绝望的军训。在开学前，她以为这一周日记本上都会堆满了对军训的不满和抱怨，可不曾想，字里行间都是那个男生的点点滴滴。

真是个谜一样的死小孩啊。王静不由得感叹着。

其实，她并不是开学才第一次见他。

在这个暑假，在与她家隔着一条街的篮球场上，她就见过他。

那天王静父母并不在家，在天人交战了一下午之后，终觉肚皮抗议，才无奈之下出门去了趟超市。

太阳披着云霞奔向西方，就像是至尊宝踩着七彩祥云去找他的紫霞。

在那天的日记本上，她在开篇是这样写的。

“哎，小心！”这一声提醒姗姗来迟，因为在它传来之前，她的一袭白衣已经被篮球描绘了一个圆圈。不过眉头还未蹙起，便已经被抹平。只见迎面跑来一个帅气逼人的死小孩。别问她是怎样看出来的，因为这个死小孩脸上挂着的是只有死小孩才会拥有的表情。那种明明犯了错却死也不肯承认的死犟死犟的死小孩表情。长得分明很是阳光，王静却不明白为什么骨子里却透露出一种孤独之下的无助与沮丧。就算是她一向淡然的性子，也忍不住抱怨一下上帝的不公。

把这么帅的脸给一个死小孩来糟蹋真的好吗喂！？！

“你，没事吧？”估计是见她没有发作，帅哥模样的死小孩始觉不安，所以问了一句。当然，语气里是少不了那种死小孩的倔强的。即使，隐藏的很深。

王静闻言轻微的摇了摇头。以她的性子，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的。

收回心神，刚想要走，却发现死小孩早已跑回了球场。

发球，胯下，交叉运球，变向，突破，起跳，拉杆，落地。

死小孩在一连串的流畅动作之后，露出会心的一笑，球进。

死小孩向她这边瞄了一眼，发现她还在，笑容僵在了脸上。尴尬的挠了挠头，悻悻的走向场边发球去了。

王静见到这一幕，无声的笑了笑。扫了一下白裙上的灰尘，回家去了。

那些专业名词都是她后来上网查的，那个招式叫crossover，搭配上那张阳光的脸，很帅，很帅，很帅…

那一刻，死小孩脸上露出了会心的一笑，就像是命运之神给小怪兽插了翅膀，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是那么的美丽。

也是在那一刻，似是维纳斯拨动了琴弦顺便连带了她的心弦，就此，将死小孩铭记在心底。

                              2

“我喜欢那个表情，那个很美很美的表情！”

那是死小孩柳云扬记忆中第一次见她。在一中的校门口，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那么美，如盛夏中绽放的白莲花，亲近，却又圣洁的叫人不敢触摸。她是那么的干净，他，不敢去接近她，只怕玷污了她，玷污了，那绝世的芳华。

柳云扬顺着哥哥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女孩，五官很端正，其实也不是太美，皮肤很白，一件白色连衣裙完美的包裹了她的身躯。她正在笑，笑得很开心，笑得，无法用语言描述。

十七岁的柳云扬到了雄性激素乱喷的年纪。他喜欢这个女孩，这个总是一身白色，笑起来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女孩。他喜欢看她的一颦一笑，他总是在不觉间，被她的情绪所带动。“为了她的笑容，我愿意去做一切。”他这样想着。“她说，她最喜欢的是彼岸花，那种传说中的花，一定跟她一样，是很美的吧。”她，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完美的。“不过，她为什么会喜欢那种悲伤的东西呢？她明明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啊……”不知不觉间，春心初动的死小孩又陷入了患得患失之中。

“扬，你很喜欢那个叫王静的女孩吧？”柳云风的出现让死小孩进去了另一种尴尬的境地。“…啊？怎么可能！当然不会了…哥你在想什么呢？”死小孩本能的掩饰，只不过眼神里那团激动的火苗却是抑制不住。“这样啊，那我就去追了。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文艺范的女生。”柳云风略带戏谑的说道。

“嗯，本来哥哥就是和她最般配的啦。”死小孩语气里满是不甘。

真的是这样吗？柳云风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这一刻，死小孩的脸被失落充满。自己拿什么和哥哥比呢？比不过的啊！他是三好学生，是十项全能，而自己，只是个除了篮球啥也不会的死小孩，一个连冒险岛第一关都闯不过去的死小孩。想了想他披了外套出门了，他想静静，当然，不可能是去找那个静静。

                                  3

花开一千年，叶落又千年，花叶不相见。情不问因果，缘注定生死。曼珠沙华，花妖曼珠，叶妖沙华，花叶恋，不相见。

这是代表着悲伤中对爱情绝望的忠贞的花啊。喜欢它的女生会是一个文艺青年吗？别逗了，这是两个死小孩的爱情啊。柳云风看着远去的背影不住的摇头。

                                  4

给你写这封信可能会很唐突，毕竟，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的。但没办法啊，作为他的双胞胎哥哥，作为这个世界上他仅有的几个能够敞开心扉的人之一，还是觉得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首先，和你说说我和他的过去吧，因为我觉得既然想让你接受他，必然要先让你了解他。

当然，作为一个死小孩，他的心里并不会有多么的阳光。每一个死小孩，都会有不可触碰的伤疤，被那些烂花白话和拙劣的演技所掩盖着。一但触碰，就算是死小孩，也会变成狮子。

必须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是孤独了十年的人。我们现在的这个家庭是初三时才重新组建的。

六岁那年，亲生父亲很突然的和我们说了永别。那是一段很阴暗的岁月，天塌了的感觉，并不好受。从那以后，本是全职太太的母亲，重新上起了班。靠着微末工资和父亲留下的还算不错的资产将我们抚养。虽然算不上富裕，却也还算殷实。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也不会成为死小孩。要知道，六岁之前，我们俩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他才是阳光的那一个。

只不过相信你也明白，在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总是敏感的。虽然母亲给我们的关爱并不比其他人少。但是没有父亲总是会觉得不完整的，也是很自卑的。在与经常牵着父亲的手去游乐场的孩子面前，我们总是抬不起头的。估计也是从那时起，他的自尊心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的。

无论在什么地方，闲话都是不会绝迹的，更何况是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里。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就算是在最干净的地方，也不会缺少它们的足迹一样。从刚开始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孩子口中的没人要的小孩子，到随着年龄增长变成了父亲早死的孩子，这些流言蜚语从一年级起，便再也没抛弃过我们。说来可笑，除了母亲，它们才是陪伴我们最久的。

从一开始他也是抗争的，在无情的讥讽与嘲笑面前，就像是一头猛兽，一次又一次的扑向对方，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遍体鳞伤，然后换来母亲跟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相拥而泣。那是一段我最不想回忆的时光，孤独，无助，彷徨，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如同在无边黑暗里看不到丝毫的光芒。

在之后，他就变了，心里话不再向家人诉说，包括我，包括母亲。他可能会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哭泣，却永远不愿在人前表现出丝毫沮丧。他总是会笑的很是阳光，却又一直在眼角挂着悲伤。可死小孩哪里会懂得掩饰呢？无论如何表演，心情总会表现在脸上。也是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作为哥哥的责任。我可能给不了他完美的保护伞，但能成为他愿意偶尔停靠的港湾那也是不错的。

很偶然的机会，他迷上了篮球。我便陪他一起打篮球。但他从来不突破，不投篮。他说，他喜欢看着别人笑，那样的话，就是一起开心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死小孩啊，却一直被别人欺负着。

“快来看啊，废物扬喜欢刘梦童啊。”这个不和谐的声音，是我们俩改变的开始。说来也是怪我，是我建议他心事写在纸上的，却不想被人偷看了去。那一刻死小孩心中的狮子唯一一次释放了出来，将满腔怒火通通释放。虽然孤狮打不过群狼。然后我冲了上去，只为了那个威严的眼神。

从那之后，我便莫名成了学校里打架最厉害的人，身边为了一群所谓的兄弟。而他，却依然躲在自己的犄角嘎达里偷偷哭泣。不过好在，在没人敢去欺负他。

“哥，他们为什么讨厌我。”他曾这样问我。我的回答是:不管方的还是圆的，我们从来都不是完美的。这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心灵鸡汤，让我受用至今。

再然后我们就搬到了这里，他依然还是那个死小孩脾气。

在感情方面我也是个菜鸟，但听他们说最重要的相互了解，所以便写了写封信，希望你能仔细考虑。

柳云风  2014

                                    5

“小静，你怎么看？”刘佳怡看过柳云风的书信之后向王静问道。她是王静的闺蜜，对王静的这档子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只是到了现在，她看了看手里的信无声的笑了笑，啥人啊，感情小白还好意思替弟弟追女孩。

“”不知道。”

不知道？这话怎么解？刘佳怡看着一脸迷茫的王静心头也是充满了疑惑。

“他是他，却又可能不是他。本来清晰的的他，却又可能是另一个他…”

“喂喂喂，大小姐，能说人话吗？”看着神神叨叨的王静，刘佳怡也是疯了，啥跟啥啊都？她在心底不断的嘶吼着。

“佳怡，我分不清他们兄弟俩了。”一个叫王静的文艺女青年茫然的看着发亮的大灯。

啥？刘佳怡更是一脸懵逼，意思是你有可能把他们俩认反了？在看到王静点头之后，刘佳怡绝望了，静静，你真是我的亲姐啊…

                                    6

若时间愿为你我停留，那便让它停在2014年的秋。死小孩的表情留在脸上，你的眼角还挂着悲伤。不似现在这般迷惘，让我分辨不清你的模样。

王静本在日常记着日记，却不料本子被操蛋孩子突然抄走并大声念着里边的内容。这一刻她的心里自然是晕乎乎的，那本是她最深处的秘密，除了刘佳怡还未曾与人分享。她本将这当做她最大的事情，为此欢喜，为此忧愁……

正如柳云风信中所说一样，天塌了的感觉并不好受，此刻对于一向温柔的王静来说或许还有差距，却也并不遥远……

她本就不是会跟人抗争的那一类人，这一刻亦是如此。她只是哭，一个人哭，伴随着不远处穿来的才女发春的笑声哭。她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流泪。

此刻柳云扬的内心都是决绝的，在这个雄性激素乱喷的年纪里，死小孩任何在乎的人或物被人欺负玷污，那个人的下场都是十分悲惨的。比如说，此刻抢走王静本子的操蛋孩子……

死小孩固然有死小孩的懦弱，但正如江南在龙族中所说，每个死小孩的内心都住着无数头狮子。如果说死小孩懦弱的时候是狮子在打盹儿，那么此刻的柳云扬就是饿了多天的狮王被放出了囚笼。此时柳云扬的脸上不复怯懦，只有狰狞。他懦弱的一向是性子，而从来都不是身体。

                                  7

我们静静的看着彼此错过，任凭脸上的泪水流过，拼尽全力的想要每天都见过，却不敢鼓起勇气说曾经爱过。

我走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本来嘛，我们不曾经历过生与死得抉择，更不曾听你亲口说过喜欢我。始终都是一厢情愿的我。这件事无关对错，只是懦弱的我开始愿意自我，开始想要对你说，请你爱我。我知道我还不够资格，还比不上我的哥哥，但是，等着我，等我回来对你说，嫁给我。

柳云扬  2015年春

                                  尾声

“那天，你为什么也要去打袁晓刚呢。”思量了好久，王静还是将这个问题拋向了同桌。

“因为我弟弟在上边啊。”男生笑了笑说。

只是这样吗？

不然呢？

还有彼岸花。

闻言，男生悻悻的挠了挠长发，无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