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8更新)默小小和安大大05:醒来

       ( 0413续: 邻床)

       大大从ICU重回原先的双人房间时,他的邻床已经换成一位七十多岁的爷爷了。

   原先的邻床,是一位九十二岁的老爷爷,姓卢,他安静地躺着,嘴巴却很少安静,说着比人听不大懂的话。他的床边没有家属照看,但有人给他请了护理,非一对一,护理的服务范围在整个区,所以照看他的时间也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听护理提起,卢爷爷年轻时当过兵,参加过抗日战争,而他的儿子已经七十多岁无法前来。

        仅有两次,一次是小小看到一个衣衫雅致的女人,约四十岁,进来看了几眼放了些东西。又有一次,几个八九十岁的爷爷围着他的床,站了一会。也许是他的战友吧。

        这是一个老兵晚年的一个片段,不知他如今是否还在人世?

         至于新邻床,他的脑部有一颗瘤,动过手术,在家摔倒而入院,也是时常沉睡,清醒时也是含含糊糊。白天通常是他的老伴照看,晚上则是老奶奶的侄子帮手照看。听说他们曾有一个独生子,但已不在人世。也许是这样的遭遇,老奶奶时不时絮絮叨叨,有时情绪激动也会冲床上的老伴发脾气。床上的老伴总是莫名地哼一声,他已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愿,但对于疼痛却很敏感,他的不能自理更勾起老奶奶的伤心与絮叨。可是总觉得,她的絮叨与生气,内心一定很无助。

       还好奶奶这边的亲戚,一个侄子关掉门店帮手照看,有时忙或回家则是他还在上大学的弟弟来照看。但能照看多少呢?因为是医保,加上家属不积极,邻床的治疗也是很保守的,只是在医院护理罢了。谁都明白大概是这样子了。

        这是一对失独老夫妻的片段。

(4月14日续:牵挂)

        两位邻床都是本地医保,过了当月保费限额就出院,而非好转出院。他们在院时孤零零的,但好歹有医护基本照料,不知出院后又将何去何从。他们还在吗?过得好吗?内心是否哀伤?还是已经忘记了自我?

        而这些,小小已经无从知晓。医院人来人往,太多生老病死上演,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从来不缺主角。每个人都是每个人生命中的过客,偶有交集,终是云烟。愿安好。

     一个现实是,养儿不一定防老,但老时无依是何等凄凉。另一个现实是,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寸步难行。特别是当小小发现自己的月薪有时不足以支付大大一日的费用的时候。

        无论邻床如何嚷嚷,一旁的大大除了睡觉时有时打鼾,始终很安静,近乎沉默。大部分时间,他在睡觉。睁开眼睛时也是望着上方发呆,不说话,也不发声。打针,打点滴换针头,清洁,吸痰……他都是很安静的。他对外界的话语感知愈加强烈,可以用眨眼、握拳等表示听到。每次检查转移什么的他,但如果听到家人和他说话,就比较安心。默姐说,他昏迷的第一天,送CT室检查时她跟着进去站旁边说,爸,是我,我们做个检查,一会就好。大大听到安静许多。所以他们相信,大大其实是知道外界动静的。

         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也许他模模糊糊中已知道自己的处境,担心治疗费用与连累,也牵挂很多事情。他的牵挂,做子女的也猜懂了一些。

     有一次,小小从住的地方搜出一块纪念奖牌,放在他手心,趴他耳边轻轻说你的女儿参加大活动获奖了。而大大手里紧紧握着那块奖牌,仿佛感知到。又有一次,小小的几个朋友来探访,其中一位预先打好招呼的男生穿得很正式,趴在他耳边说你的女儿很不错之类。大大半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过后却紧紧握着男生送的一条平安挂绳……

        其它有些放应的尝试包括:儿女的呼唤,孙子孙女们的录音,阅兵式的视频,时事播报。但有一个人的声音,也许是最有效的,但儿女们轻易不敢使出。

(4月15续:老伴)

    那就是大大的妻子,也是孩子们的妈妈。 算一算,他们都相伴三十多年了。彼此陪伴的时间比任何一个子女都长。

       默妈是第一时间知道情况的家属,那时大大还算清醒,只是摇摇晃晃,话不说清楚,是她扶着大大坐下,也是她打电话呼唤儿子女儿。当大大上车送往医院时,她还不知道事态,以为去检查一下就回来的。因为大大当时还能自己走上车,也因为大大平时如此强壮有力,又坚持运动,甚少生病,是她的保护伞。总之,中风之类的大病离她的日常世界很远。

     但是第二天中午,她就接到孩子电话,说大大要转院到大城市。而后的日子,大大的情况只能是在电话里问及,而儿女总是告知她没事。时间一长,她也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那呼吸之间的急性期和未醒来的时期,儿女们封锁着信息,担心她会胡思乱想。其实无论她知不知道情况,她都会一贯地担心。但没有亲临现场,看着被无数根管子围绕、情况未卜的老伴,总还是可以避免触景伤情、沉溺其中。

     时间走到中秋节,大大仍然在医院,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异地过节,而默妈则是结婚后第一次没有大大陪伴,尽管有儿女相伴,但到底是不一样。

    那天晚上月亮长得怎样,小小已经忘记。只是觉得那句花好月圆合家团圆是多么珍贵。

     过完节的第二天午后,默妈对家里的女儿说上集市买东西,出门后却直接坐上开往G城的大巴。上车后才借人手机打电话告知女儿实情,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她不会说普通话不识字,到G城人生路不熟,又没有手机也不知孩子的具体位置。

     还好,几经周折,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默妈接到了。

        (4月16日续:风起1)

      默妈抵达G城已经是晚上八时,她的计划是第二天一早去见大大一面,然后坐车回家。家里还有小孙子,她是两边都放心不下。老远的路程,只为看一眼。

     出于一些考虑,白天医生查房且不允许多人看望,也可能随时做检查,临近假期塞车等,孩子们劝住她暂住两天,从长计议,也早做些准备。

    因为那几天,大大做了背部穿刺,背部接了一管子引流淤血,管子比平日更多。而之前头部的小手术之伤口也包扎得明显。还好,都预着第二天处理了。

     第二天晚上,她终于见到了二十来天未见的大大。那时他睡着,她趴他耳边,左手握着他右手:老,知道我是谁吗? 他好像睁开了眼睛,又好似嗯的一声,手动了一下,又像睡去了。

     她坐在他旁边,望着他一会,心头有好多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都藏在了心底。“这个点他要睡觉了。”孩子们趁机引开她注意,又说,“没事的啦,医生都说很稳定,这台机子(监护仪)过两天就撤,然后过了国庆就可以出院了。”

       这不只是安慰默妈的话,也是孩子们以为的事。虽然大大还是嗜睡,但体征稳定,医生们确实告诉他们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但是,老天又开了玩笑。

     国庆假期那几天,默哥回老家,小小晚上在医院过夜。因情况稳定,前两晚小小几乎整夜未醒。可第三天天中午,大大忽然无预兆地抽搐起来,浑身发抖,表情痛苦难受。小小和护士急呼值班的进修医生,医生初步诊断是输液反应,立马调配输液,这种剧烈情况渐渐稳定,好像从没发生。

         小小到晚上看情况稳定,以为是虚惊一场,也就放心在走廊处入睡。第二天早上六点,她在梦中被邻床家属叫醒,进房一看,大大再次抽搐,情况和昨日一样,发抖,表情像哭,难受。

(4月17日续:风起2)

         又是紧急呼叫医生,紧急输液,情况渐稳。先是夜班医生,到了八点有另外的医生接班,他们初步怀疑是感染,需验血确认并查明可能的感染源。

         紧急处理后,抽搐等症状减轻,唯血压值不定。快到中午时,小小被默哥替换回去休息,等到傍晚她再回医院,血压值也基本稳定在140左右。但还需观察。

        那天晚上,小小不敢睡着,她需要密切关注监护仪的变化。邻床看夜的是那位老人的侄子的弟弟,他那天也不能安睡,因为邻床的情况变化,临时也安上了监护仪,需要照看。邻床的呼吸一直急促,发出莫名的哼哼声音,像喉咙里被堵住了什么。

        两人一交流,决定轮流帮忙。小小先睡一会,他顺带关照两床的监护仪。凌晨一点,小小醒来,替换他去睡,而自己守着两床的监护仪。大大一贯的安静入睡,而邻床依旧笛鸣般呼吸,又时常翻掉被子。小小去把被子盖好,他一会又弄开,整个人很难受的样子。

        在医院看夜的家属,睡的都是折叠床。房间太小,一般都是统一放在走廊边上,一张挨着一张。床是晚上九点前后可领,早上六点左右收起。小小其实对睡的环境和硬件算随遇而安,除了要关注监护仪的情况,其它时间都睡得着。

         有一晚,她被一群人的争吵叫醒。迷糊中她循声而望,转角的导诊台前,几个男子正和医生护士嚷嚷。大意是他们急着出院,医院需交什么费用清单。而他们急着走,车票已买。若等清单而延迟则损失好几千。医生解释大半夜的又是假期拿不到,最快得等第二天。何况他们的出院太急促,病人情况严重需要氧气瓶,而接送的车连氧气袋也没有。小小没听清全过程,但她隐约听明白了。她记得前几天听护理阿姨说新来了一位情况严重的病人,正是现在被他的孩子们半夜转院的人。听说情况不乐观,但几天来的费用已经超出他们的预算,他们无力承担了。

(4月18日续:风起3)

       而那一夜,小小刚准备入睡,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嚷嚷。白大褂的夜班医生和一位中年女士,一左一右地伴着一位老爷爷,不停地劝说。老人和老伴生气吵架,入夜还睡不着到处乱走,生气得药也不吃,砸东西。女士劝他,你老伴就是专门气你的,你气坏了身子却是自己的。医生也劝,大半夜地大家都睡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样下床走动也危险云云。两人陪着老人绕了几圈,方渐渐平息这场深夜的小风浪,关于冲突的片段。夜班的医生也才放心地休息。

        第二天晚上,小小才从哥哥口中得知,昨天下午她缺席的时候,大大监护仪的数值又过山车,血压高得惊人,轮班的医生不到半小时就查看情况,调整用药,不停输液,同时搬进了一套紧急救护设施,以备不时只需。是争分夺秒,步步惊心。

       默哥转述时是在公车上,三十多岁的男子,声音里有一贯的冷静与淡定,但眼睛里却掠过泪光的痕迹。他告诉小小,本来以为可以出院,恢复的可能也在一半以上。但经过这次风浪,能恢复到何种程度就很难说了。站起来的概率也不到一半,可能一直卧床或轮椅。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证大大的生活品质。

          检验结果,是细菌感染但感染源还需再确定。为了排除再次感染,大大身上的管子开始做减法。        

         (4月19日续:)

       先后去掉留置体内的PICC导管、尿管,只剩胃管。又先起用抗生素做抵御。后来菌种培养结果,是一种耐药性极强的细菌,一般是在ICU房出现。应该是大大在ICU的那几天感染的,只是由于出来后每天都上人血免疫蛋白,感染反应被压抑住了。

        还好,大大终于是挺过来了,虽然还是比较喜欢睡,但手脚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也能勉强做双桥,也能慢慢坐一会儿。

       有一回大大需要去另一幢楼做检查。这次,工具从以往的推床过渡到轮椅。午后阳光正好,检查完默哥和小小推着他散步。医院的过道并不长,但阳光正好。大大有些兴奋,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阳光了。绕了半圈后,他却开始情绪激动,要求回去了。

        而国庆过后,邻床因医保限额已到而出院,他轻轻地走,如同轻轻的来时。新邻床换成了一位六十多岁的伯伯,脑梗塞。新邻床是本地人,有自己的家庭。第一天便是他的妻子陪伴在侧,三餐煮好自带。两人有一个女儿,因为工作,也因为要带自己的宝宝,所以只有周末过来。后来又找了一个24小时陪护。

       他的症状比较轻,虽然也是躺床上,但很多事自己可以动手,能交谈。相伴前两位邻床,他算是很完满的。

          而大大也准备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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