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也在读“房思琪”?

你,相信命运吗?

今天看见玑衡说,“世界上最恐怖的故事叫做命运。”你在生命最美好的至高点骤然坠落,还来不及看见前途风景,一切就已然是另一副模样,而你毫无办法……

房思琪的故事就是这样一个恐怖故事。她被自己的命运推下了水,无论怎么挣扎,命运压根儿就没打算给她靠岸的机会……

这故事真要概括的话,其实三句话就可以说完:这是一个诱奸的故事。国文老师李国华利用自己的职权诱奸,性虐待女学生。房思琪在她十三岁那年不幸沦为了老师的性玩具,她在挣扎中不可救药地走向了毁灭……

然而就真的只是这样吗?

“可是她要活下去,所以她不能不喜欢自己。也就是说她不能不喜欢老师。”

作者说,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是一个女孩子爱上了诱奸犯的故事。爱?这个字令我感到震惊,可当我看完这本书我懂了。这也许是我读过的最绝望的“爱”,带着一种自觉污浊的悲壮。她说:“如果我先把自己丢弃了,那么他就无法在丢弃一次……”而这整本书就是一个博尔赫斯式的谜语,有着最直白的谜面。那个唯一无法出现在谜面的字就是谜底。是恨!那无法和解,深深地憎恨,藏在字里行间,蛰伏进那些“快乐”里,生出带毒的刺,一不留神就会溜出来咬你一口,让你感到钻心的疼痛……

房思琪就是在这恨的泥沼中挣扎,辗转,不得解脱……她不停地叩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你毁了我?却还要我说“对不起”?为什么我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去成就你的欢愉,到头来却要连责任也一并承担?

“为什么是我不会?而不是我不要?”

这是李国华第一次强迫思琪时,思琪脱口而出的话。事前说“我不会”,事后说“对不起”,就像一个做不好功课的孩子。那一年,她十三岁。而这句“我不会”,则自此开始折磨了她一生。为什么我说的是“我不会”而不是“我不要”。就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是肮脏的,是可耻的。可你说为什么呢?因为李国华是老师,是思琪一直崇拜的国文老师。因为在课堂上,老师是无性别的。因为李国华在思琪眼中根本称不上是异性,毕竟他年长她那么多——37岁。因为他是房思琪从来不会设防的那一类人。更因为,那一年,思琪只有十三岁!

要说错,说罪恶,李国华这禽兽的罪行才是罄竹难书!

可是结果呢?却是房思琪用自己的全部人生在默背:没说“不要”这是我的错。不懂得性是我的错。在强迫的性交中没有明确拒绝或挣脱也是我的错……反正全都是我的错!反正我已经变的污浊不堪!反正我已经看见了世界的背面与烂疮!反正我早已不在是一个女儿,或女生,也不再会成为一个母亲或女人,反正我今后只有一个称谓——受害者。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这就是“房思琪式的强暴”,作者将其称为诱奸。她说这还不如真正的强暴。因为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占有还是精神上的屈辱。我明白,当她说“真正的强暴时,是指受害者在类似于拳打脚踢或者尖刀胁迫时奋力反抗不得其果时不得已遭受了性侵。因为只有这样,在指责其犯罪的时候才会理直气壮,而不会再精神上也感到屈辱。否则就只配被整个社会,包括罪犯理直气壮地指责。其实,不只是她,很多人都觉得只有经过激烈反抗的受害者,才配称作是受害者。

但在我看来这才是对于强暴最大的误解。你知道吗?即便是在这种所谓的“真正的强暴”中,也有一部分受害者,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抵抗。并不是他们主观放弃,而是身体自动关机了,突然变得痴呆,如木偶般任人摆布,事后连记忆也有些模糊。受害者会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就连自己身边的人也开始质问“你为什么不反抗?”然后受害者就会无可救药地沉浸入自责的深渊。

可殊不知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的伤害时,身体如果判断你反抗可能会早遇到毁灭性的打击,就会处于求生的本能,自动关闭你的部分机能。它,是在保护你……无论在任何时候,你的身体都不会率先放弃你,它会陪你努力活到最后一秒……而你的懵懂与不反抗,不是,不是一种错误!

“我发现人对于他人的痛苦是毫无想象力的,……因为人不愿意承认这世界上确实存在非人的痛苦。”

说到这里,似乎对于“房思琪式的强暴”有些跑题。因为她对于危险的未知与无知,还不牵涉到自我保护。但这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因为,请永远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遭遇性侵,这绝对不是受害者的错!所以,请永远不要无端去指责受害者,从而沦为罪犯的共谋者与帮凶!当什么到时候这真正能够成为这社会的共识,我们,才会真正离伤害远一点。

其实,这也正是作者口中“对于他人痛苦的想象力”的其中一部分正面意义。为什么?要对他人的痛苦有想象力?反正我生活得幸福美满,受害的又不是我。但是请不要不要忘记了,我们都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这宿命无法逃脱。所以,请不要用自己的无知和逃避将我们的社会变成一个彻底的“公地悲剧“!

这一切,这世界,是房思琪素未谋面的故乡……

最后,说回这本书本身。若抛开”诱奸“这污浊扭曲的语境,《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真的是一本太美的书了。作者将自己委身给文学,在泥沼中开出了一朵花。因为,如果你单独去听那些句子,你会觉得那是最美的情话。”你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都是你的错,是你太美了。“她书写的既是魅力对面的污浊,也是污浊对面的美丽。

虽说她称自己的书写时“堕落的书写”,但在我心中这样的书写是珍贵而又伟大的。她以自己的才华和苦痛,为这是世界上千千万万的房思琪们留下了慰藉的密码,构筑起了防御的围墙。

可是,我还是要说可是。可是我真的太难过了!就在她脱口而出那个“爱”字的时候;就在她反复提及“幸福”的时候;就在她说“因为你爱他,所以他可以对你做任何事。”的时候;就在她说“我是从前自己的赝品”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她试图用爱去粉饰恨,用爱去填补自己生命中巨大的伤口和空洞,拼了命地想去跟这个世界和解,想跟自己的人生和解,最后失败,就径直地坠落下去,她最终还是被自己身上的黑洞吞没了。

可你知道最令我心痛的是什么吗?她说:“我分明记得我有另一种未来……”

原来,一个人的人生竟如此轻易地就被剥夺了吗?我,陷到深深的无力中去了……


作者记:这篇文章中的她,既是她,也是“她”,同时指代作者与主角。之所以不提及作者的姓名,是因为作者已然离世,而我是一个说不出“一路走好”的人。因为我信奉“人死如灯灭”,关于她的一切,既然人已经离开了就随风散了吧。所以,关于作者,只一句“逝者已矣”以寄哀思。

在此我只谈论房思琪,因为房思琪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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