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第九回 她是我最美的风景


春天的脚步是在细雨飘洒中,悄然而至。万物复苏,就像在冰天雪地里送来的温暖,抵挡不住暖流的侵蚀。但这是一股勃勃生机,即使是穿着鞋子走在路上,都能感受脚下流动着的气息。

寒风在笼罩了几个月后,蓄势待发的暖风开始往北移,一阵风里夹着一阵雨,这持续在正月里的人们也是感受到了季节的变化。

冬季已过,春天正式来临。

我在家里过完元宵节,就意味着我的寒假已基本结束了。因为小叔帮我买了火车票,我第二天就到渔北市的小叔家。

“小叔,我来了。”我打着招呼,看见小叔从他居住的小区里走出来接我。

“恩。来的挺快。”小叔点点头,说道。“我下来顺便来买点饮料,家里没有了。”他一身蓝色格子衬衫,下半身是一条灰色的休闲裤,脸庞是跟我父亲有些相似,但小叔的头发比他多一点,发际线略低,也有了稀疏的感觉。他们是兄弟,血脉相连,即使在发型上都有些类似。可能是小叔在城里生活着,咋一看起来,要比我爸年轻几分。但在眼角的细纹里,还是能察觉着,这眼前是一位中年人。

“路上没有堵车嘛,呐——这是昨晚我妈做的饺子,她说你们在城里没有这么多时间,叫我给带过一半儿。”我连忙把提在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说道。饺子是为了元宵节而包的,昨晚在家就是我们一家三口,再加爷爷和小姑一起过的元宵节。

“还带这些干嘛?你小婶也自己做了一些,只是昨晚我们吃的差不多了。”小叔接过袋子里的饺子,转身往小区里面走去。

到他家的时,小婶已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小婶,少做几个菜。”我隔着玻璃,对厨房里的小婶,说道。

“我就炒几个青菜。过年油腻太多了。”那边传来许岚的声音。

“恩。这倒也是,青菜也不错。饮料买回来了。”小叔解开围巾,放在沙发上,说道。

“小叔,你什么时候上班呢?”我坐在沙发上,对他说道。

“我——我已经开始上班了。今天已经是正月十六了。老师要比学生去的早几天,这个你都忘记了?”小叔不由地一笑,说道。小叔是渔北市的一所初中学校的老师,教授初中数学。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小婶已经怀孕了,那你可得在家好好陪陪她。”我用食指轻点厨房方向,说道。

“哦——你说这个啊,你小婶的公司有产假,估计也就是在三月初就可以在家待着了。”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婚宴的日期定在三月十五号,也就是这个原因。”他接着说道。

“额——你们学校给给你们男老师放产假不?”我点点头,询问道。

“没有啊!只能跟学校领导商量着办。说起这个,我就头疼呢。我带的班级是今年的中考班,你说现在都到这个时间段了。我是实在走不开了。只能每天来回两边跑。”他揉揉眼眶,低声地说道。

“是不好弄。那就得让你这两边多跑几趟了。这也就是30分钟的车程,还好不远。”我想了一下,说道。眼前的小叔,貌似不是我们当年在初中见到的那个人了。那时的他,算是这新生老师里面最帅的一个了。可就是这样的帅哥,现在却是当年同事里最晚结婚的一个人。也许是时间磨平了一切,在他脸上添加岁月痕迹的时候,也打磨掉了年轻的激情,额角的细纹足已说明这多年是真的过去了。我记得当时他是多么激情的在大礼堂里演讲过,他被誉为“我们初中学校最年轻最帅气的数学老师”。当然,参与这一切的人群里没有我的身影。等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每年回家都会被爷爷教训一顿,这种教训已是我们小辈都司空见惯的味道,无非是催促着他快点成婚。他只是比我父亲小三岁,我父亲的儿子——我,也已经是快要大学毕业。在望关村里的邻居里,与他同龄的小孩都在他那个学校读初中了。我对于这个小婶,从一开始打心底里是希望她会是小叔结婚的对象,幸好是在三月里会有一个宣告这事实的盛宴。

“等着君君生下来,还有你忙的呢。”小婶打开厨房的玻璃门,端着一盘菜,走出来,打趣地语气,说道。

“呵呵。这是大实话呢。我在家听爷爷天天唠叨着,恨不得来这里守着呢。小叔,你可得好好照顾小婶。”我站起来,对小婶微微一笑,转身对小叔说道。

“那是,那是。等这中考结束。我就在家天天陪你。”小叔急忙点头道。

“孩子是大事。这些天,小叔你也要陪啊。临走前,爷爷还要我叮嘱你,隔三差五有时间回家去老家带些鸡蛋什么的过来。毕竟,现在这城里的东西没有村里的安全嘛。”我想了爷爷在我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特意对我说过的话,现在原封不动地对小叔说道。

“我会陪的,天天陪。”小叔让她坐在桌子边,然后,自己去厨房端菜。

“小婶儿,你可真幸福。我小叔从来可没这么勤快过呢。”我见他进去,偷偷地对许岚说道。

“你小叔就是年轻时候太懒了。”她一听,抿嘴一笑,说道。此时,她的肚子在我看来,略微有些隆起,但不是特别的明显。她的一笑,那看向小叔的眼神,我顿时觉得,小叔是找到了这陪伴一生的人了。这一眼瞧见的隆起,也打断了我之前猜测,我是多希望一切不是为了来让爷爷在记忆衰退前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媳和孙子的印象。而自己从一开始到这里来,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在蓝烟给我说过那个消息之后,想了那么多,不如亲眼一见。

“这个我没感觉到。他年轻的时候,我还是流鼻涕的小孩儿呢。”我眼睛一亮,有些不解地说道。

“我的意思,就是太挑了。”她看我的样子,轻声解释道。

“你们聊什么呢?我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小叔端出两盘菜,走出来,对着我们的窃窃私语,说道。

“我在跟他聊着他暑假过来实习的事情。”小婶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菜,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在暑假就是应届毕业生,他是有资格去参加我们公司的招聘会了。”

“额——对——我是想去实习一下,感受一下。”我接应着小婶的话,然后,在我们坐下来后,在小叔看不到的角度,对许岚竖起大拇指。她那一句“太挑了”,说尽了我们这个田家对小叔的集体看法,只是这多年过去了,只有爷爷每次还是叮嘱着他,其他人已没有当初那般介绍对象的欲望了,因为每次的结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那年田俊也是在我这里说过同样的话。现在也轮到你了,该要入社会历练了。”小叔听着我和小婶聊起这个,说了一句。

“在如今这个社会上得学会去如何保护自己,特别是你这个会计专业。”小叔接着说道。

“这是才毕业的大学生。你也不必去这么说。反正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许岚也说了一句。

“恩。我会注意的。对了,小叔。晚上可以把齐熙接过来吗?正好这儿还有一些饺子。”我夹着菜,边吃边说道。

“她,估计她过来不了。她现在是备战高考的紧张时期,她出校还得班主任签字的。”小叔轻声说道。

“那——我过去看她。顺便瞧瞧母校。”我说道。

“我下午还得回公司呢。晚饭估计和你们吃不到一块儿了。”小婶也说道。

“好吧。我晚上也有自习。就在食堂对付一下。”小叔见状,说道。

饭后的十几分钟内,小叔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说什么也不让小婶去帮忙。她只好和我在大厅里聊天,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偶尔还有许岚几句告诉他如何做的话语,我的闲言碎语也只是这其中的调料。

生活之于人的习惯就是,让你在舒服安逸里找到一个坚持的理由。小叔的心思,现在是一直在小婶的肚子里。而在我这里,从一开始想问的,关于爷爷的事情,始终没有开口。兴许,他们已经是找到一个办法来缓和爷爷的病情。爷爷这晚年最想的一件事——小叔的成家问题。三月十五号,就是他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虽说,他现在过的已经是夫妻生活,但从传统来看,一次热闹喜庆的婚宴才是最好的宣告。

春节的气息在逐渐消退,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是最后一次的狂欢。渔北市的各家商铺都是贴上了“打折促销”的标签。我坐的公交车从繁华地段经过的时候,一眼就可以看见那些滚动的LED灯上各种企业单位的“祝全体某某元宵节快乐!”。在春节前的“预祝全体某某春节快乐!”,然后就是“祝全体某某春节快乐!”,这最后的祝贺,恰似在告诉人们一个事实——春节已过,只有仅剩的狂欢,最后的一抹精彩。

车子在渔北市中学门口停下,我下车后,转身就看到竖立在眼前的这一栋高楼,楼顶有着“渔北市第一中学”七个大字。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是毕业后就没有来过,这次也没打算进去看看一草一木,自己已不属于这个地方,有些回忆终究是回忆,不能去当面缅怀,当年的那些人和那些事都是发生在这里面,我这孤单一人,实在没有必要去看什么。

我立即发了一条短信,“小西瓜,我来看你了。就在门口,下课就过来。”

十分钟过去,一声听过无数遍的下课铃声响起,我没有收到她的短信,就在我准备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眼前就出现她飞奔而来的身影。

“哥哥,你怎么来了?”她眼睛透着高兴,口里却喘着大气,有些疑问的说道。

“咳咳——我代表我们全家来看望你呀。看看你的学习情况。”我语气一顿,严肃地说道。

“那看望的礼物呢?”她倒是没有任何怀疑,围着我转了一圈,委屈地语气说道。

“额,”我被她说的一愣,“在那边花坛边放着呢。我懒的提着。”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你看,我最近都搞学习搞的上火了。”她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看,眼里马上放出精光,然后,拉着我,边走边说道。

“知道你喜欢吃这些零食,我刚刚在超市买的。”我笑着说道。

“谢谢。嘿嘿。”她打开一个袋子,拿出一包,回头对我笑眯眯的说道。

“还知道谢谢呀。”我用手一刮她的鼻子,说道。

“这多人呢。哥哥,你这样做会让别人误会成你是我的男朋友呀。”她作势一躲,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走近我,在耳旁说道。

“想什么呢?——”我瞪了她一眼,有些教训的味道的说。

“这样就更像了。”她突然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松开啦。这可对你在学校的形象不好呢。”我摸摸她的头,然后推开她,对着她的眼睛说道。

“哈哈,你看,你的脸都红了。”她退后几步,眼里带着狡黠的目光看着我,嘴里露出白而发亮的牙齿,对我笑着说道。

“你信不信我把零食带走?”我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提着剩下的两袋东西,准备往后走去。

“哎呀,跟你开玩笑嘛!哥哥——”她一见我的脸色不对,立马笑着走上前,拉着我说道。

“就你说话没变没谱的。”我也只是情绪变化了一点,没有怎么生气,但是还是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那不是跟你嘛!谁叫你是我哥哥呢。”她仰头对我耍着性子,调皮地说道。

“也就是你,换别人。我早就火了。”我狠狠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然后,恶狠狠地说道。

“一个大美女扑在到你怀里呢。”她撇撇嘴,悻悻然地说道。

“哧——”我看她撇嘴的样子,一下子笑出声。

“对了,这里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饺子。已经在小叔家给你煮好了。你就当晚餐吧。”我走到花坛边上,从一个白色的袋子拿出一个饭盒,说道。

“那就在这里吃吧。我都饿死了。”她一听,马上接过来,打开对我说道。

“幸亏我带筷子了,不然,你就吃手抓饺子吧。”我看她的积极性,笑着对她说道。

“手抓也是你给我抓。你可是我哥,肯定抓起来喂我啦!”她明眸皓齿的一笑,伸出小手,拿着筷子对我说道。

“喂成一个大笨猪就好了。”我提着东西,走到一个休息的石桌石凳旁边,回头看着她端着盒子,夹着饺子往嘴里塞的样子,说道。

“对了,小舅在老家的婚宴,我可能回不去了。”她说。“三月十五号是我们第一次模拟考试。”

“放心,到时候一定给你把喜糖给你捎来。”我说道。

“还有,哥哥——”她突然把饺子盒盖上,一脸认真的模样对我说道。

“什么?”我回应道。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她双手搁着脑袋,诚恳地说道。

“什么?”我的语气陡然变得锐利,不相信的说道。

“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你看过《灌篮高手》的,就像樱木花道那样的,很帅的。”她一抹鼻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发烧。”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摸了一下我自己的额头,“这没多少时间了,就要高考了。这个季节,樱木花道,他也要高考了。妹妹,你确定现在跟我说这个,合适吗?”

“你不知道?——”她一捂嘴,惊讶道:“我以为你知道了。”

“你是在表演吗?”我摇摇头,说道。

“没有啦!我以为你真的知道了嘛!”她一嘟嘴,说道。

“我能从哪里知道呢?”我一脸被她打败的样子,轻声说道。

“恩——”她自言自语,“看来蓝烟姐真是没有告诉你呢。”

“她——她是真的没有告诉我。你这是在试探我吗?还是想让我给你帮忙做什么呢?”我一听,立马说道。齐熙在我这里就是每次都会把问题首先抛给我,然后她就觉得我会理所应当的给她帮忙。她不会让我来猜好消息和坏消息,她知道我即使不猜,她的事情我也会去帮忙。而这里最基本的原因——我是她哥哥。

“哎呀呀,上次在打雪仗的时候,我之所以帮她对付你,就是让她帮我保守这个重要的秘密。所以——”她连忙解释道。

“所以,你就出卖你哥哥了。是不是?”我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是出卖啦?嘿嘿,况且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然后她还知道他的名字。哥哥,我这不是主动告诉你了吗?”她认真的说道。

“好吧。告诉我,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并且,给我一个充足不告诉小姑的理由。”我语气一转,说道。

“我想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南方大学。”她说了一句。

“然后呢?”

“我妈让我跟你一样学财务,可是南方大学最好的专业是外语系嘛!所以,若是我填报志愿的时候,你要帮我说话。”她想了一会,说道。

“等等——你就一定知道你能考上。不是哥哥现在说不好听的话,你考完再想这个。现在,你就是把分数提起来就好了。到时候,一切好谈。”我打断她,给她仔细分析道。这个女孩的眼睛里有些闪速,在这个春季来到的日子里,她的心动无疑是比考场更加的让人头疼,而最未知的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心中就是一只围绕我的小海豚,知道她终究会奔赴大海,只是没曾想到,大海来的如此之快。

“还有——小西瓜,你这是早恋。懂么?”我接着用手指点了她的小脑袋,说道。

“不早了。我马上就十八了。书上说的十八姑娘一朵花。嘿嘿”她嘴角微翘,轻言一句。

“有没有人告诉你,十八姑娘是奇葩。”我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哥哥——”她撅着嘴,有些委屈求全的说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轻咳一声,说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就是要告诉我,你一定会考上南方大学吗?而且是一定要和那个樱木花道搞在一起吗?”

“说的好难听喔。”她微微低沉的声音,不过,话锋陡然一转,“但是我会尽力的。”

“那你答应我,在高考前一定要好好复习。你要是考上南方大学的分数线,我就帮你这个忙。你要是落榜聊聊,我就爱莫能助了。到时候,樱木花道上大学了,我看你咋办?”我沉顿一会,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对她说道。

“恩。”她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着。“他不会抛弃我的。嘿嘿”

我看着她最后说完的表情,看似一种幸福,这是一种存于学生时代的单纯幸福。南方大学是国家211工程大学,一本重点,她若是能考上也是一件大好事。等她到了大学,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至于,是不是这所她现在欣喜盼望的地方,那就另当别论。当然,自己也是怀着一份祝福。我想着,她能够去向真正的远方,我还是最终没能走出去。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望关村的一切,看上去与我无关,只是一切在蛛丝马迹里留着我自己的影子,我还是要回来。

心中还是默然想两个字,“也许——”

忽然间,自己像回到了当初站在这所高中门口的模样。青葱岁月的往事,如影随行。原本是追忆着的东西,我却是隔着一堵墙在怀念。

忽然间,我又觉得她还是在美好里继续前行,自己说这些,未免太过不应该,年少事就该有年少的行为做法,至于结果的承担,等转过身去,一切又是重新开始。

“妹妹,我支持你。你要加油!!!”

“我会的,一定会的。”

我站起身,回望一眼这耸立在不远处的教学楼,笃定思绪,回头对她认真地说道。

车鸣不断,奔呼来往的人群吵也是两种格调。却又是如此恰如其分的分布合理,这堵墙后面是一排高大的广玉兰,硕大的叶子,挡着墙内和墙外的声响,却挡不了此时我耳边响起的声音回荡。消亡前的轰鸣,思绪的洪水在心里翻涌,细腻的情节开始上涌,我知道自己再也待不住了,脚步也下意识的往后离去。

“哥哥,你以前喜欢蓝烟姐吗?”她看着我出神的眼睛,问道。

“瞎说。”我停下脚步,对她说道。

“那蓝烟姐喜欢俊哥,你知道吗?”她收拾好石凳上的东西,眼眉微翘,轻声地对我说道。

“我知道。”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几点了?饺子要凉了。”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身后来往的人群越来越少,换了一种语气问道。

“那我提回宿舍了。你回去也注意安全啊。哥哥。”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她是眼里有些话想说,却又没有开口。其实,在所有的亲人里,她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也是最懂我的人。

“哥哥——你要幸福哟!!!”她临走之时,转身对我挥着小手,喊叫一声,便大步向前的朝学校内部走去了。

夜晚将临,楼里的人声愈少,像一列驶向远方的列车。这楼里楼外是笼罩着众人的梦想,是承载着三年的梦想,沉重却又让人沉醉。

一遍又一遍的呼啸着的风刮过,凉骨的冷,延满全身。

奔赴而来的风,与这一堵墙的摩擦中,像是流星擦过的那一瞬放出的光亮。

站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个少年仰望这个大楼的眼神,期盼里的希翼,明亮而遥远。

接近七点的时候,我回到小叔家,而他也刚回来。

桌子上放着三份饭菜,是小叔从外面专门带回来的晚餐。

“小婶,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打开一份餐盒,说道。

“她——应该也快了。我等会去接她的。你先吃。”小叔从房里走出来,说道。

“我可就先吃了。等会儿,我就不陪小婶儿吃咯。”我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旁边,笑着说道。

“这跟家里一样的,又不是让你来做客多的。随便点好。晚饭,我等会陪她吃。这两份先放到一边。”他提着袋子,走进厨房,说道。

“对了,小叔,你还没说过你是咋认识小婶呢?”我徒然想起了那次小叔那次没有说完的话,那个表情,至今难忘。那是我见过他最迷醉的神情,也许是我的错觉,我一想到他当时的表情,我就会想到许岚第一次来家里时,他也是如此。

“认识她已经好多年了。”我的话一出,那边厨房内声音一顿,然后,他打开玻璃门,走出来,悄然的说了一句。这几个字,就像叹息一样的从他嘴里飘出,总觉得这言语间有一股岁月里惋惜过后的伤痛。

“不方便说,不要勉强。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我听完,喝一口温水,连忙地解释道。人性里都有一种窥探别人内心的想法,这是一种好奇,纯属于本能性的窥视他人。现在,我想知道他和许岚的认识,也可以去解释这么多年来,小叔为何没有结婚,但就是在这不到一年内,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而且他马上就要做爸爸了。看起来,这一切对于其他男人而言,不算是一件难事,但在小叔这里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所以,他和她的故事,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的好奇。

“这不是一件什么秘密。其实,她以前去过咱们的老家。不过,过去很多年而已了。”他端起一杯刚刚沏好的茶,放在透明的茶几上,坐到桌子三米外的沙发上,说道。

“她来过我们家,我怎么不知道?”我被他的话,说的一怔,然后疑惑地问道。

“你——你那个时候才几岁呢。呵呵。”他拿起茶杯,吹开水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有些笑意地说道。

“那——那您跟我说说这里面的故事呗!!!”我听着他言语间的笑意,趁着他此时的心情,我补了一句。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刚过完二十七岁生日。她是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学校来工作。她教的是英语,我教的是数学。这两个科目本就是初中生必须要掌握的。而英语在那个时候,算是一个新科目。没有年轻一辈儿的人才。她的到来,给我们学校整个英语老师群里带来了新鲜血液。可,她太年轻了。所以,学校一致决定让她给我当助手,带我这个班上的英语,顺便学习如何做一名班主任。这一来二去,就过去了三四个学期。可以说,那段时期是我觉得最开心的时光。可就在第四个学期结束后,要到第五个学期的时候,她突然跟学校领导说,自己要辞职。学校里的领导都很震惊,在万般挽留之后,她还是离开了。而随后,学校的领导却是认为,她的离开是我造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担任过班主任。”小叔轻靠着沙发,像在品味那一口意犹未尽的清茶,喃喃道。

“她到底因为什么离开的?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回来的?”我放下筷子,把餐盒收拾一下,顺手丢到桌子旁的垃圾桶,轻轻的问道。

“的确是因为我,她才离开的。”他回了一句,几句话里带着一些惋惜之意。

“当时,家里有人在给我说媒。就是那次她到家里那个时候,恰好来了一个媒婆来说媒,而且是说的头头是道。她以为我心里有人了。饭都没有吃,就离开了。后来,第三天,我就在学校听说她要辞职。教师这一行,算是一个好饭碗,挣得不多,却很稳定。她给校方的理由是,自己想出去做事业,不想再做老师了。就这么的,她这一走就是上十年。”他接着说道。小叔这嘴里说出的话,仿佛是念着旁白,我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她是最近几年才回渔北市吗?”我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在三年前遇见她的。”小叔的眼神里充满了笑意,确切地说道。“她是她那家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我是在一次招聘主持会上看到她。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可后来她走到我身边来,说,‘老朋友了,认不出来了吗?’我当时很高兴,等她忙完,约她喝咖啡,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那是很浪漫的,呵呵。阔别上十年,再次遇见故人。”我听完笑着说道。眼前的小叔,虽说是中年气息围绕,但在他最后说完的时候,我有点错觉,觉得他在自己的笑容里年轻了不少。这也许,就是他的幸福,现在拥有的幸福。

“呵呵——”他再喝一口茶水,轻笑一声,然后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好了,我去接她了。她应该要下班了。”

“恩。我上会儿网。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我起身,看着小叔忙不迭地开门离开,对他说道。

小叔走后,我坐在沙发上,抬头就看见,在客厅的白墙上挂着一幅装裱着的十字绣——家和万事兴。

这五个字是一针一针扎出来的,黑字白面,这一针一线包含了所绣之人的心意。家和,方能使得任何事情做起来才能兴旺。而我也不止一次的在别人家里看到这样的几个字。兴许,这里面包含的东西,还有我不能够去体会的。如那次爷爷,很感慨说的那一句,“你还小,你不懂。”

岁月会教给人很多东西,也会遗忘很多东西。那些忘记的是我们曾梦寐以求的,而授予的却是你不曾想到的。就是这么的在意料之外,然后,我们就只能这样堵着心思的生活。

夜深了,窗外飘来的一抹光辉,轻柔地附在眼前的墙面和地板上。

我躺在小叔家的卧室里,屋内有空调,温度适宜,看着这灰凉的光华。

有时候觉得,这天气的变幻和世事的变化是一个道理,恰是一种不可预知的安排。你想到的,不一定出现,而那些不曾预料的,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比如,小叔和小婶的婚礼,从我得知爷爷的病情开始,我就觉得这又是一场善意的谎言。而且是,除却我们小辈儿的一场欢乐闹剧。具体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来操心。但我们却成为整件事情的推动者和参与者,

这一点,从去年的爷爷寿宴上,就可以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我担心这小叔和小婶也是一场不可挽回的善意谎言,幸好不是。这也了却了,我这一只忐忑不安的心。总怕这家里这儿出一点事情,那里再出一点儿事情,最后弄的原本是好好的一家人,因为什么不愉快而冷眼旁观。坐实了电视剧里那些剧情,而周边的人群均是看热闹的,不怕台子高。

这又是一年,时光又跑去一年。

我想着小叔与小婶的幸福,想起了爷爷在临江陵园的哽咽不语,还有那一束鲜艳无比的玫瑰花。这是一场战役,一场在内心抗拒生活巨变的战役,我们都想去好好的坚强活下来,不带一丝犹豫。可生活巧合就是在这里,它让你尝过的味道都会一种独特感觉,有朝一日的思绪飞起,你想的,却是全部的人和事。那个面孔难以消失在岁月的长河,我们也难以承受这些剧烈的回忆。

但,这一切才发生了不到一年。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清晨的街道,风冷人少,天空微光欲出,云层像一块滑入水面的透明玻璃,真实却又虚幻。

我坐在小叔的车子里,窗户打开一半,迎着风。

“不冷吗?小心感冒了。”小叔掌握着油门,车子匀速的前进,看着我脑袋往外看,呼呼风里吹起的头发凌乱,关心地说道。

“凉快着呢。这都已经是春天了。而且,这一路的风景很好。”我听到他的话,索性把帽子给往后一翻,把胳膊搁着在窗户口,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有些笑意地说道。

“俗话说,倒春寒。大早上的,你还是少吹会儿。这还要一会才能到呢。”小叔看着我的说法,立马挂档少了一档,还是劝意十足地说道。今天早上,我是准备一个搭公交去火车站,可小婶不让,恰好又是一个周末,小叔就被小婶叫着来送我,我拒绝不了,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他们住的小区,距离火车站其实没有那么远,只是改路后,不得不从江北去绕,等到这边的新路修好,也就是30分钟的车程。

“没事儿。我吹凉快着呢,嘿嘿。小叔,你老了咯。”我连忙回应道,但是考虑到小叔,又把车窗摇上了几厘米。

“唉——我还真是老了。”小叔说了一句,语气里是满是叹息,但脸上却还有笑意。

“额——还有别人这么说啊。是谁呢?”我一听,感觉这里面应该还有一些故事,语气一顿,反问道。

“是谁?——还不是,那个小丫头齐熙。那天,我送她去学校的时候,看着她穿着有些单薄,说了这样类似的话,她也是这么一句。你们还真是一兄妹啊。”小叔话里有些尴尬,但还是坦荡着说了,眼神还不忘来瞥一眼我,然后,感叹着说道。

“呵呵,她呀。她说话不着边际的。”我一笑,便自觉地摇上窗户,讪讪道。

“你说的——就着边际呢?”他没有望我,方向盘一打,转了一个圈,说了一句。

“这——”我一下无语回应,只是脸上挂着不变的笑意,感觉着,那个对我们俩最好的小叔还是回来了,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和小婶领证了,就不会这么幽默地逗我了,可是,现在一看,那个小叔还是存在的。只是换了时间和地点而已。

在这一段车程里的时间,他的嘴里也是妙语不断,我就像说相声里捧哏的人一样,不时地搭上几句。就仿佛,他好像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讲过话一样。我看着他的精神头儿,不觉得这样和小叔聊天的日子,过去也很久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我们没有像以前呢。我心里也是一堵,但是这种疑问我没有去问他,他现在是幸福的人。生活依旧,我和他不同,他是中年成家,而我却是一切刚刚开始。这也许就是,我那天看向他时,他的幸福陶醉,而我不懂的原因吧。

“你的东西都带齐了吧。”他看着前面已经红字突显的火车站,在旁边倒车停住,解开安全带,问道。

“带齐了。小叔,你就别下车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一看他准备下车送我进站的样子,连忙说道。

“你小婶可是要我送你进站的啊。”他看我麻利地打门,提着背包,笑着说道。

“这没几步的,不要紧。免得你来回跑,等会就要停车收费了。”我一听,劝慰道。

“行——那我就不送你进站了。回去了,你小婶问,就按你的说。”小叔点点头,系上安全带,望着窗外背着包的我,说道。

“额——对了,我再问一个问题——小叔你也是等她等了这么多年吗?”我刚欲转身,突然想自己疑惑已久的问题,而且是自从他跟我讲了他跟她的故事后,我就一直纳闷着,小叔这多年没有找对象成家,难道他是在等许岚吗?

“这——怎么说呢?在当年,乃至到现在,她是我最美的风景,并且将一直是最美的风景。”小叔一听,左手握着方向盘,侧身对着我,语气顿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道。

“额——”我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说出来,这语气里该有的意思我都能懂了,我对他点点头。

“小子,以后你就明白了。遇到一个值得等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而且等的结果还是你想要的更是不易。”他想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笑意和欣慰,望着我说道。

“以后就懂了,现在呢。我还是祝你们幸福啊。三月的喜酒,我可是要回来喝的。路费,小叔你要报销啊。”我眉梢一动,也笑着对他说道。

“没问题。”他点点头,发动着车子就准备往后退去,自动关上窗户里的他,在驾驶位置向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子,往后一转,就朝原路返回。看着他的车子一个转弯消失,我转身向火车站的候车厅走去。

火车站的人群依旧繁多,出去和进去的人们都是各自找寻自己的目的地。

这一次,回到武汉的半年将是大学的最后半年,生活在那边是咸淡无味,却是同龄人居多,少了家庭各种人和事的羁绊,也是别有一种舒心和怀念。

“三月十五号,近在咫尺,这边还要回来一次,下一次的归来,不会像上次那般的沉重。

小叔说,她是他最美的风景。

那天,一定是他眼中她最美的一次风景。

衷心祝愿,他们幸福美满。”

心里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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