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这篇文章是在文苑发表的《乡村里的阿婆》的后续。文中辛劳了大半生支撑起全家的阿婆在儿子和闺女的照顾下，腰疼渐渐好起来，行走利索多了。阿婆在儿子家修养的这段时间，张德本隔三差五来寻阿婆回家，称自己不会做饭，吃冷馍吃的胃疼。儿子执意不让回，张德本就站在楼下大吵大闹，惹的邻居十分不满。在阿婆觉得自己可以做饭的时候，决定让儿子儿媳送她回家，不然闹腾得孩子们的日子不安生。

正文：

十月的坝头，已是一片萧条没落的景象，树叶早已落完，满山的枯草和干巴巴的树枝在冷风中摇晃。偶尔有一群喜鹊在林中飞过，停在枝丫上，羽毛在大风中凌乱不堪，爪子抓不牢摇晃的树枝，停留片刻，便起身飞走，留下几声无奈的鸣叫。

一路上送阿婆回家的儿子和儿媳，闺女都没有说话，沉闷的气氛压的每个人喘不过气来。阿婆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屋里已经脏的不成样子，闺女，儿媳开始彻底打扫干净，儿子把炕烧的暖和和的。张德本看着给他做饭的人回来了，笑得三角眼已经眯成一条缝，懒汉眼皮上也长肉，厚重的眼皮再怎么睁也睁不大了。沏一壶茶，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嘴上不停歇在叨叨。孩子们都低着头干活，至于他说什么都不想听，不愿听。

儿媳把准备好的骨头煮好了，炕也更热乎了。阿婆微笑着，一脸地欣慰。因为就在今年，外孙女考上了大专，孙子考上了一本，此刻，阿婆觉得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骨头，开始吃饭了，张德本老早就坐在炕头上等着了。他坐炕从来不把双腿圈起来，腿伸的老长，自己占了半个炕头，婆婆坐在另一边，儿媳，儿子，都只能坐在炕边的椅子上，闺女坐炕边。张德本一伸手就拿最大一块骨头放自己碗里，嘴里嘿嘿地笑着说：“这块骨头肉大。”

她吃着肉，吧唧着嘴，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脚丫子时不时地来回摇晃。嬉皮笑脸地跟阿婆说：“你这病好的这么快，都是我给你的福气。”说完这句话紧跟着他还放出一个屁来，一点儿不加掩饰的响屁。儿媳吃到嘴里的饭实在咽不下去了，起身出去吐了。再回来看那不知道收敛的腿和晃动的脚，她脑海里立马闪现金庸著作里的降龙十八掌，打狗棍法，一阳指等，必让他招招见血，口吐白沫。

曾几何时，儿媳总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进了这个家门，死后都耻与这样的人同一坟园。

记得张德本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五六年半身不遂，与父亲同一村，住的隔不了几百米。他从来没有去看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更不谈说给父亲养老花钱看病。老父亲拄着拐杖从他身边走过，张德本坐的马扎连眼皮不会抬一下。村里的人都骂他，妄为人子。

赡养爷爷的义务，就由张德本的儿子承担起来，几个本家叔叔看在侄儿懂事的面子上，一直与张德本没有争执过。

老父亲含着对张德本的恨离开了人世，临死也不让其它三个儿子们去叫他，见最后一眼。叔叔们还是碍于对侄儿的面子，让张德本去穿了孝衣，磕了头。张德本给父亲磕头的时候，没有一点点悔意，没有一点点遗憾。他真能把死人气活，真想这个时候老父亲从棺材里出来，踢他两脚解解恨，再躺回去，也就含笑九泉了。张德本最后放下二百元做为对父亲最后的祭奠，以为这样就报答完了养育之恩，大摇大摆的走了。

坏人之所以变得更坏，都是好人惯的。阿婆的软弱，叔叔们的忍让，加上儿子儿媳和阿婆对彼此的顾及。想让日子过的安生，不轻易去与张德本大动干戈，最后纵容了这样一个不堪的人。

一块臭肉坏了满锅汤

张德本自己心知肚明，不干活不劳动，白吃白喝，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自己在家一点存在感也没有，说话更是没分量，唯一能管住的就是他老伴儿阿婆。

儿媳坐月子，张德本称自己没人照顾不行，不让阿婆去伺候月子，如果阿婆执意去，又怕他大吵大闹惊了月子里的媳妇。阿婆想给儿媳点东西，都是偷偷地让人给捎去，给孩子缝制小衣服的时候，等张德本不在家的时候悄悄缝，看见他进门赶紧藏起来。孙子六个月的时候，儿子抱着孩子让奶奶看了看。儿媳不懂坐月子需要注意的问题，落下许多病根，每每天阴下雨，身体的疼痛难以忍受。

都说父亲与闺女是最亲的，张德本的闺女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父爱。从闺女结婚那一刻起，张德本就在找茬，成天没事干跟闲狗一样想起来就汪汪几声。

一条进村的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每当闺女看见张德本走来身影的时候，就开始心慌，他又来干啥来了？有一次竟把闺女家的电视放在小推车上拉回去了，扬言说：“电视是我给陪嫁的，想拿回来就拿回来。”把孕期的闺女折腾的心慌失眠，整个孕期萎靡不振，精神状态不好。女婿气极了，受不了隔三差五的来找事，决定教训张德本一顿，当大耳光扇过来的时候，他马上承认错误，以后不再找事了，女婿看着双鬓已经花白的张德本就再也下不去手了。以后他还是照样我行我素。

闺女生下孩子，女婴天天哭，莫名其妙地哭，晚上两点不睡觉。去看医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就说与孕妇孕期心情不好有很大的关系。小闺女这样的症状一直持续到六岁，因为总哭，睡眠时间短，身体免疫系统紊乱，患上了最难治愈的免疫系统的慢性病。孩子的病是一家人心里的最痛处，四处求医问药，没有好转。

如果中国的法律上不能判张德本死罪的话，道德法庭上他已经把牢底坐穿了。

贾平凹说过，“坏人没有羞耻，所以活的心安理得；好人规矩多，思虑过多，就成了疾。”一块臭肉污染了满锅汤，张德本在这个家庭当中透支着每个亲人的生命，久而久之，大家只能对他视而不见。

如今，张德本七十多岁了，已是白发苍苍，儿女们也只能保他衣食无忧，其它的交给老天。希望他在年迈的时候，回顾一下自己的一生，哪怕稍稍有一点点悔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