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冬天总是格外冷。
娘的手不是很巧,我们穿的棉袄棉裤都是姥姥做的,棉衣上整齐细密的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姥姥的深情。
但是,娘会做棉鞋,农活不忙的季节,娘就开始在院里打过背,抹一层浆糊,贴一层我们穿的不能再破的衣服剪成的碎布头,再抹一层再贴一层,晾晒几天,然后再贴上几层碎布,反复多少回,最后便成了厚墩墩的硬邦邦的过背。
农闲季节,村里的大娘婶子们就坐在门前的树下一边拉着东家长西家短,一边用麻线纳鞋底,鞋底就是用过背剪来做成的。
娘不识字,但她有本珍爱的大厚书,可能是父亲的,里边夹着很多纸片剪的鞋底样子或者鞋帮样子,大小不一,鞋帮的样式也好多种,我喜欢里边的鞋帮纸样,大多像是展翅飞翔的小鸟,我们全家所穿的鞋便是来自这些纸样。
纳鞋底就是用锥子将用过背做成的鞋底扎透,再用纫着针的麻线顺着锥子扎出的小孔穿过去,将麻线拽紧,然后在靠近小孔的地方用锥子再扎一个孔,再将麻线穿过去,拉紧。
这孔并不是随便用锥子扎的,都是很有规律,其实我也不知道老人们是遵循什么样的规律来纳鞋底,只记得娘她们扎几锥子,就会将锥子尖在头发里划拉几下,接着再继续纳鞋底,就是反复这样扎穿拉,直到整个鞋底都布满这种麻线锔。
我觉得好玩,还缠着娘让我试试用锥子扎鞋底,结果憋的脸通红,愣是没扎动。纳完的鞋底,那些麻线锔,细密均匀,如工艺品,这就是歌曲里唱的,妈妈纳的千层底。
那时的我,只知道穿着娘一针一线做的鞋到处疯玩,有时路上有泥泞的地方,也故意不避开,娘看到我将鞋穿的像个泥猴,生气说我两句,我也不当回事。现在想来,做那么一双鞋多不容易啊。
娘在冬天,一般是做包子鞋,鞋帮是两片,每片里有 一层棉絮,鞋帮下部分跟鞋底缝在一处,上部将两片鞋帮连接处缝住一小部分,就跟船形包子上捏的褶子似的,我们都叫包子鞋,又好穿又暖和,我想这样的鞋可能要好做一些,样式比较简单。
小时候的冬天格外冷,娘总会在包子鞋里垫几层玉米皮最里层又细又软和的嫩皮,天然带有一种清香,脚也暖和舒服多了。
我们小时候基本都是穿家里人自己做的鞋,那时不知道手工鞋的珍贵,不知道一双鞋里浸透着娘的多少爱。
一年级时,班里有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同学,有一天穿了一双新买的胶底红色条绒小棉鞋,那鲜艳的颜色漂亮的图案,馋的我们挪不开眼,这个同学还故意在我们面前踢毽子,全班人围着她,眼睛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的鞋子上下翻飞,都没有人注意到她踢毽子的水平有多高。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买的鞋子慢慢代替了手工鞋,老人们的手艺大概也失传了,小时候见过有些老人给小孩做的那种虎头鞋,色彩对比强烈,虎头虎脑,小巧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现在,什么样的鞋子都能买的到,样式更新颖大方,更精美,却再也找不到了那种温暖到心坎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