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罗马文化系列之《伊利亚特》系列6：必死的命运无法逃脱，但你可以选择成为勇者（谈谈《伊利亚特》英雄观的形成）
文/杜豆豆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而有限的。在古希腊人心目中，英雄是选择为荣誉而战，高贵、勇敢、杰出的那些人。
那么，这样的英雄观是如何形成的?我们又该如何评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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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观念的形成都是有历史背景的。
我们来分析一下荷马时代的历史背景，以及“高贵”这个词的深长意味。
所谓高贵，这里讲的是“门第高贵”，我们也可以简单地等同于古希腊人中的贵族。
《伊利亚特》的创作时代，正是原始氏族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转型的变革时期。
氏族社会讲的是血缘。咱们是一个家族，你做的事情对家族利益有利的，是忠实于家族血亲的，那你就是对的。同时，往奴隶制转变，也意味着这个时期有一部分人开始富有了，有了私有财产。财大自然气粗，谁的私有财产多，谁话语权就大，于是就有了奴隶主和奴隶。
古希腊人特别重视自己的家世，对自己祖先的英雄事迹和种族的保卫，是从骨子里带来的。你出身高贵，意味着你家族的祖先曾经做过了不起的事情，为家族的兴旺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那么，这个贡献怎么来的呢？靠勤勤恳恳种地？靠天天撒网打渔？靠日日出外狩猎？
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那英雄岂不是遍地都是。那到底靠什么呢？
说白了，就是靠战争、靠劫掠。
特洛伊战争为什么会发生？争夺海伦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特洛伊太富有了，富有的让希腊这些邦国部落垂涎三尺。
如果希腊联军联合出兵，把特洛伊拿下，出征的将领们就可以为他们的家族部落分得大量的财宝，特洛伊的百姓和士兵也会沦为希腊人的奴隶，这些将领自然也就成了为家族荣誉而战的英雄。
谁能在战场上拼命，奋勇杀敌，为自己的家族争取更多的战利品，谁就是英雄。
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是优秀能力的体现。至于你是不是杀人如麻，是不是冷酷无情，是不是傲慢任性，在家族后人的眼中，都无法掩盖你的英雄光辉。因为没有这样的“打家劫舍”，就没有这个家族的后世兴旺。对敌人，是不能拿道德、仁慈来论说的。
《伊利亚特》的主线是写阿喀琉斯的愤怒。第一次愤怒不就是因为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抢走了阿喀琉斯的女俘而导致的吗？
对阿喀琉斯来说，什么是荣誉？死后为流芳百世的英名，活着则为更多财富的分配。女俘是战利品，是奴隶，象征着阿喀琉斯更强大的能力，是他在战场上拼了命争取来的，是他英雄威名的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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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就是人神关系和人的悲剧性。
古希腊时代，人们对自然的认知还很有限。猛虫野兽，天地洪荒威胁着人类，生存、衰老、疾病、死亡，也随时都可能让人们从世上消失。在广袤的大千世界里，人类生命是脆弱的，人类生活是苦难的。最为悲催的是，人是必死的。
于是，人们将美好都赋予了想象中的神。神是不死的，神可以预知人的命运，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但对古希腊人来说，即便是神，也无法阻挡人的死亡。
搞不明白的天灾人祸，莫名其妙的杂思乱想，就成了冥冥中神的意志。神的意志是不可抗的，人的命运是必死的。
《伊利亚特》被誉为是世界上第一部悲剧著作，荷马也被称为世界上第一个悲剧诗人。原因就在于，他强调了人必死的悲剧性。
尽管阿喀琉斯是半人半神的无敌英雄，他依然无法逃掉早死的命运。
他的母亲，海洋女神忒提斯为此伤心地哭泣：“我的孩儿啊，不幸的我为什么生下你？……你的命运短促，活不了很多岁月，你注定要早死，受苦受难超过众凡人。”
不管赫克托尔多么无畏，他的命运也还是要被宙斯所安排。
在《伊利亚特》第八卷，特洛伊人勇猛地反攻阿开奥斯人时，赫拉和雅典娜企图违抗宙斯的意志去帮助希腊联军，结果被宙斯发现并训斥了一顿。但是，宙斯同时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们赫克托尔的命运，那就是：在赫克托尔杀死帕特洛克罗斯后，阿喀琉斯会再次愤怒并将赫克托尔。
就连最高神宙斯，面对自己的爱子被杀，想要把他带离战场而去，都不能违逆命运的安排。
就像赫拉斥责他的那样：“你说什么话？一个早就公正注定要死的凡人，你却想要让他免除悲惨的死亡?”
人生苦短，荷马吟唱道：“正如树叶的枯荣，人类的世代也如此。秋风将树叶吹落到地上，春天来临，林中又会萌发，长出新的绿叶，人类也是一代出生，一代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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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既然人无法逃脱必死的命运，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消极等待死亡吗？
不！古希腊人眼中的英雄，恰恰是反其道而行的不平凡者。他们的宣言是：必死的命运无法逃脱，但你可以选择成为勇者。
既然早晚都是一死，时光有限，怎样死才更有价值？这正是英雄们所考虑的。
阿喀琉斯武艺高强，孤傲不群，他是《伊利亚特》中神一样的存在。他知道自己会英年早逝，本可以在家乡颐养天年，富足地过他隐士的生活。但是，当奥德修斯找到他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在沙场。只有战场，才能让他成为族人的骄傲，他的英名才会被世代传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不可为，偏要试一试。
风萧萧其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中国古代的荆轲刺秦王，悲壮地离开易水时，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这就是英雄的勇气。
《伊利亚特》竭力渲染和表达的主题，不是战争的宏大场面，也不是战争胜利所带来的巨大利益，而是英雄们在激战中无畏的表现，面对死亡时毫不退缩的勇气。
帕特洛克罗斯换上阿喀琉斯的黄金铠甲，在战场上挑战赫克托尔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必定会死在赫克托尔的枪下。就像阿喀琉斯说的：“我的母亲曾经预言过，在我活着的时候，密尔弥冬人中最勇敢的英雄必将死在特洛伊人的手里。” 可他还是勇敢地挺身而出，与赫克托尔交战，为的是鼓足希腊人的士气，不让特洛伊人耻笑。
当阿喀琉斯的母亲悲伤地劝阿喀琉斯不要急着去为帕特洛克罗斯复仇，因为“命运之神规定在赫克托尔死后，你的末日也到了。”
阿喀琉斯却愤怒地叫起来：“如果命运之神不让我保护我死去的朋友，那么我宁愿马上去死。他远离故乡，没有得到我的援救，因此被杀害了。现在我这短暂的生命对希腊人有什么用处呢？我没有能够使帕特洛克罗斯和无数的朋友免遭不幸。现在我豁出去了，我要立即去和杀害我朋友的凶手拼命。特洛伊人必须明白，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亲爱的母亲，请别阻拦我去作战！”
天下无敌的阿喀琉斯出战，赫克托尔知道自己敌不过这个疯狂的复仇者，他躲起来了吗？没有。不管老国王和王后如何哀求他，他也不愿退回到城墙里，因为那样他会成为历史的笑柄，成为族人的耻辱。
凡人之所以成为“英雄”，正是因为他们面对任何对手，所表现出的那股子“勇气”，即便是命运之神，他们也敢于去挑战，绝不懦弱地屈服。
宁可轰轰烈烈地死，不愿庸庸碌碌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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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特》中对英雄的歌颂，我们现代人或许很难理解。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劫掠别人呢？明明是强盗行为，怎么就变成英雄了？
帕里斯自己没做对，抢了人家的老婆，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神不可抗拒的旨意了？还搞出一个金苹果的假故事混淆视听？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什么就不珍惜、非要冒险去送命呢？太不理智了吧。
这样的评价都是拿现代的眼光在看待古代人，是脱离了当时时代的推测，是没有意义的。
在古希腊英雄时代，发动战争进行劫掠是一种生活方式，是快速获取财富的最佳手段，同时，战场也是英雄们表现能力最重要的舞台，战利品就是奖品，战绩就是荣誉。要成为上层，要兴旺家族，就要拥有大量的财富，所以，劫掠只要是为家族利益的，就是正当的，就值得被后代称颂。
至于英俊秀美的王子，把别人的老婆拐跑了，那是魅力，人性中不可抗拒的部分，爱情的力量。有谁能抗拒爱神呢？
古希腊人对战争的态度，不是象海明威小说中呈现出消极的罪恶感，而是纯真而积极的耻辱感。战就要战到底，不能在战场上留下任何懦夫的耻名。
歌德曾说，“古代诗篇中占统治地位的，是天命与完成之间的不协调”。
人必有一死，这是无可选择的。
英雄的可贵，就在于他用勇气选择了让英名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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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故事，传唱了千年。荷马的名字，也因这些英雄而不朽。
每一个读过荷马史诗的人，仿佛都能从中汲取到无穷的养分。且不说那些大名鼎鼎的作家，靠荷马史诗的灵感，写出了无数的经典。就连曾是小商人的施里曼，都能被荷马史诗那些传神生动的描写生出狂热，愣是挖出了特洛伊满城的财宝，成了考古界的一大传奇。
这种神奇的荷马效应是如何做到的？
下节我们谈《伊利亚特》的创作手法，看看荷马都有哪些妙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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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杜豆豆，IT从业20余年，曾先后研修英语、计算机、美学和心理学专业。早年创过业，后就职多家全球知名IT外企，现工作于某研究院。书痴一枚，闲时码码字。兼任多家平台签约作者，简书会员合伙人，万卷好书工作室、万卷好书读书会创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