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以下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绝无半分夸张。

      我第一次见到那瞎子,是刚陪朱颖晒完被子。

    那是下午五点多,灼热的阳光稍稍蔫了一点,朱颖房间所在的那幢三层楼房后面有一排水龙头,平时学生会在那里洗碗洗衣,所以有很多积水,因为楼房挡住了太阳,地面潮湿,到处是青苔。

      两棵高大的槐树,树皮皴裂,正值槐树花开,满树米黄色的花,散发出幽幽的香味。

      两棵树之间系着一根尼龙绳,上面晒着朱颖的被子。被子一大角烧得焦糊,里面的棉絮露了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晒被子的时候,朱颖就站在里侧的一棵槐树下,满脸羞愧。

    我见到她,问道: “师姐,怎么才晒被子,太阳都快下山了?”

      朱颖垂下头,像做错了什么事,盯着脚上的一双绣花鞋不说话。

    我又看见焦糊的被子一角,大惊小怪道: “怎么啦,失火了?”

    朱颖忽然羞红了脸,喃喃道: “人家睡觉睡过了嘛。”

    和她这样的女孩说话,是一件费心又费力的事,我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朱颖午睡时,掀被子不小心,被子一角落在了床边的蚊香上,被子烧焦了,房间里到处是烟雾,她睡得沉,直到脚趾头被火烤疼了才醒。朱颖支支唔唔地说完,我拼命地忍住笑,还佯装一本正经地帮她拍打被子上的焦糊的地方。

      等朱颖回去了房间,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回头,我便看见了那个瞎子。

    他站在我那幢低矮平房前的草丛中,野草齐腰深。那瞎子一袭灰布长衫,人瘦如骨,手执一根竹竿,脸上像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漠无表情,一双眼睛不时向上翻看,露出两大团眼白。

    瞎子朝着我站着,没有说话,风一吹,野草摇曳,我忽然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再也笑不出来了,就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手执竹竿,一路敲敲打打地向我缓缓走来。

    “小哥,你可是住在此处?”  瞎子似乎能看见我,在我两米处停了下来,文绉绉地问我。

    我还是不习惯被人用白眼珠看着,仰头看着满树槐花,一边点点头,忽然想到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听我回了他,那瞎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小哥,若是到了晚上,有些东西,乱看不得!”

    虽是阳光余热倘在,听到瞎子如此一说,我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我正想问他,究竟是哪些东西乱看不得,那瞎子却转过身,又敲敲打打地离开了。

    我回到房间,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望着木门外满地野草,越想越不对劲。

    我的房间,是一长溜平房当中的一间,地面距屋顶足有五米高,如果不是上面有一片亮瓦,即使是大白天,房里也会是一团漆黑。房梁是一根大柱,上面蛛丝缠绕,稍一跺脚,灰尘纷纷扬扬,落得满头满脑。墙壁斑驳,大块大块的白色涂料已经脱落,露出灰扑扑的墙砖。地面潮湿,鞋子放上三天就会生出一层白霉。除了蚯蚓、蜈蚣之外,偶尔还有长蛇上门。

    我在这样的房间呆了一周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高阳,刚从师专分配到二中,在二中,我还只认识朱颖,她早我一年从师专毕业,我喊她师姐。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拿起瓷碗,准备去学校食堂打饭。走过朱颖的房间,她从窗户里看见了我: “哎,高阳。” 她喊了我一声。

    我以为有什么事,又绕弯走到她房间,却见小竹茶几上摆了三四个菜,还多留了一双筷子。

    我正愁食堂饭菜难吃,一见有人收留还管饭,大喜过望,也不客气,拖出一把板凳,不等朱颖吩咐,拿起筷子就吃。

    朱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添了两次饭,见我吃得兴高采烈,她显得很高兴。

    我吃饱了,拍拍滚圆的肚子,笑道:  “师姐,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明天还来行不?”

    朱颖白了我一眼,却又“嗯”了一声,她真是一个文静的女孩,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比我小很多,这声师姐,我喊得别提有多别扭。

    吃完饭,起身正准备离开,门外忽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不多时,车停在朱颖房间外的窗户下,有人朝她房间走来。

      “小颖呀,” 来人似乎和朱颖很熟,一只脚才进门,就大着嗓门说话,“你知道我今天和哪些人在喝酒吗?”

    朱颖也不理他,转过身去朝窗户外望着。来人正准备继续说什么,一眼瞧见我,用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当着我的面,故意大声道:“哟,有客人,小颖,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朱颖突然转身,低声说道:“苏克,麻烦你以后喝酒了别来找我行不行?”

    那个叫苏克的家伙却是个自来熟,站在门口对我说:“小兄弟,我叫苏克,是县团委办公室主任。”

    我见朱颖佯装不睬,觉得气氛不对,起身想走,朱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别走,好吗?”

    灯光下,朱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心一软,侠义之心大起,决定留下来,看看苏克这个家伙究竟想干些什么。

    后来的一个小时,我倒没有遇到什么险风恶浪,只不过是在苏克言语的轰炸中渡过。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男人像苏克如此多话,如此爱吹嘘。

      苏克仿佛认识县里的每一个头头脑脑,并且似乎都能称兄道弟。 “小颖呀,你知道吗,今天县委常委,县宣传部马晓天部长和我一桌,我今天和他连干了两杯,老马这人酒量还真不错,比武装部的杨部长强多了。”

    苏克还在得意洋洋地说着,我忽然觉得头晕脑涨,想不到语言竟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再给他念叨下去怕会精神分裂。

    朱颖再也忍不住了,下了逐客令:“苏克,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苏克似乎没听见,又拍着胸脯对我说:“小兄弟,你在这里教书,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不用理你们的李校长,我直接和主管教育的马副县长说,你不信,好,我现在就给老马打电话。” 说完,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小本电话薄,开始翻看起来。

    我连声说信,这才阻止了他的冲动。

    苏克还准备再说,朱颖突然起身,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旋风般地出了门,留下苏克在后面大喊:“小颖,你去哪里?你的门还没关,小颖,我给你把灯关了,小颖……”

    走了好远,夜风中兀自传来苏克富有穿透力的魔音。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来到二中操场。

    月下的操场,有不同于白天的风韵。月光均匀地泻在每一个角落,放眼望去,朦朦胧胧像笼罩着一层轻纱,操场上野草丛中,无数虫鸣蛙叫漫声应和,让人感到像置身荒野之中。

      我和朱颖沿着跑道,不声不响地走着。她显得心事重重,我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跟在她旁边,闷头走路。跑道是煤渣铺成,走在上面沙沙作响。

      慢慢到操场正东面,前面有一堵墙,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之类的藤叶,月光下黑乎乎地看不清楚。

    快走到墙边的大杨树下,我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白天一样,被什么猛兽盯上了,四周环视,只有月光如水,地面像霜冻了一样。

      朱颖长发披肩,慢吞吞地往前走,月光下,她的背影显得有些陌生,好像变了一个人,我想喊她一声,但某种奇妙的感觉沁上心头,想喊又害怕,害怕她一扭头,会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张脸。

    越往前,那种异样的感觉越强烈,我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在这时,我第二次看见了那个瞎子。

    不错,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个瞎子。他就站在一棵大杨树下,像幽灵一样,没有一点声响。如果不是有大月亮,谁也发现不了他。

      借着冷冷的月光,我瞧得清清楚楚,他的脸上,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血红色,白眼珠死死地盯着那堵墙,那种狂热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最令他喜欢的东西。

    我正打算大喊一声来为自己壮胆,朱颖此刻扭过头来。

    她面色惨白,似乎是看到什么,她朝我紧跑两步,抓住我的手:  “高阳,树……树下有一个人!”

      我想去安慰她,可是自己也害怕,喉头咯咯作响,就是发不出声音。

    更令人恐惧的是,操场那堵墙的另一端,又慢慢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和那个瞎子遥遥相对。

    那身影像一缕轻烟,看上去不缓不徐,消无声息却须臾间就来到瞎子所站的那棵树下不远处,两人相隔不足五米。

    瞎子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侧耳倾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朱颖认出了来人,低声惊呼道: “叶馆长!”

      朱颖一说,我也突然想起来,二中图书馆的馆长姓叶,据说是个脾气很古怪的老头,我来二中时间短,图书馆一次也没有去过,所以只听人说起过他。在如此诡异的夜里第一次见到他,我连上前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从他佝偻的身影看,叶馆长至少年过七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件背心仿佛千疮百孔,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穿着一双人字拖,但走起路来却是行水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

      叶馆长仿佛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但在我眼里,那个佝偻的身影却像一座大山,一股凌厉的气势压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叶赫山,你还是来了!” 瞎子忽然冲着叶馆长站立的方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哼,柯瞎子,你惦记那东西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叶馆长的回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

      一阵阴冷的风拂过,气温顿时好像下降了好几度,我打了一个寒颤,抬头望天,一轮圆月不知何时变成残月,周围现出血红色的月晕。

      黑乎乎的那堵墙,突然像裂开了一般,我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东西,像是人,但又柔若如骨,像一股轻烟舞动,我以为眼花了,赶紧使劲揉揉眼。

    朱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机,拼命地抓住我的手,指甲都掐进了我的肉里。

    叶馆长也看到了此时的异象,大喊一声“不好!” 身影一动,便朝我和朱颖疾驰而来。

      叶馆长一动,瞎子也动了,他那一根长竹竿,闪电般地递向叶馆长,一片棍影,竟将叶馆长的来路封得严严实实。

    那朦朦胧胧的东西,化成黑蛇一样的形状,从墙里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盘旋,直直下来,没入朱颖的头顶。

      朱颖浑身一震,缓缓地睁开眼,用一种陌生而又冰冷的眼神看着我,不知什么时候,她握住我的手松开了,距我也有了半米的距离。

      我被眼前突发的一切弄得如坠云里,一种大事不妙的紧张感让我想迅速逃离此地,我上前一步,又抓住朱颖的手说: “师姐,咱们走吧?”

    朱颖没有动,我的手刚刚搭在她手上,就赶紧收了回来。她的手冰凉透骨,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手。再看她的眼睛,似乎也有了些奇怪的变化,一双瞳仁,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能一眼就看穿人心。而更诡异的是,她的眉间正中心,有什么异物在慢慢蠕动,感觉下一秒钟就会裂开。

    朱颖怔怔地看着我: “这是什么地方?” 她说话时,声音低沉,又涩又干,仿佛是两块金属的摩擦声。她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叶馆长最终打破了瞎子的封锁,冲到朱颖面前,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伸出一双枯槁的手,连拍了朱颖十几处穴道,最后又骈起两指,狠狠地戳向朱颖的眉心。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彻整个操场,又有东西从朱颖头上冒出,化成一团黑烟朝墙里扑去,却被瞎子用袋子劈头一罩,收在袋子里面,只听那瞎子如夜枭般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赫山,多谢了!” 他把袋子往竹竿上一系,足尖点地,竟如一只大鸟般往后飞走了。

    叶馆长满脸愠色,作势要追,朱颖却往后一仰,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叶馆长叹了口气,扶着朱颖,又朝我瞪了一眼,喝道: “年轻人,还不过来搭把手?”

      我这才如梦初醒,急忙上前背着朱颖,叶馆长低声道:  “回房再说。”

      我把朱颖背回她的房间,已是满头大汗,朱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晕了过去。叶馆长也随我进了房,他伸手探了一下朱颖的脉搏,见我满脸忧虑,说了一声:  “没大碍,休息一夜就好了。”

    他说完,起身要走,人到门边又转过头来,神情庄重地叮嘱我: “年轻人,今夜之事,万万不可对他人说起,否则,否则……” 他没有说完,手一摆,一阵风起,人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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