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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龙脉

天气不错，还没到尧山，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已让人神清气爽。我们从山脚出发，缆车悠悠上升，心情随之放松。

突然，一片焦黑的枯树，从绿树葱茏中突兀出现。我惊讶地抬头环顾，从这里往上，大半山坡的草木都被烟熏火燎过。

“这里是景区，谁敢放火烧山？”师兄自语道，“一定是清明烧纸钱没熄灭，被风吹燃引起的。”

沉默了半晌，他叹了口气，“你能感受到山的凝重和愤怒吗？”

山有感情吗？我不知道，只能惋惜地回头望去。

忽然，他指向左边：“你看那里，到处一片焦黑，只有那里是绿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片焦土中，一条细带状的绿色植被，从山脚到山坡，连绵不断，非常明显。

难不成是大火绕过了那里？怎么可能！

他笑道：当然不是。这就是山的“生气”显现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风水所说的“龙脉”。即使是整座山都遭受火灾，生气所钟处，也能迅速滋发新芽。（五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郭璞《葬经》）

龙脉，居然是可以被看见的？我睁大了眼睛。（可惜忘记拍照）

这说明什么？

山并不是均质的石头土堆，而是一个整体，自有生机脉络，就像人的血管，各处脉络流注顺畅，才能滋养整体。

山中林木并非同时生长，而是生气所钟处先发芽生叶，这意味着，确实能通过观察山林繁茂秀丽处，判断龙脉所在。

不是每个风水先生都能把山烧了，等个把月再去查看龙脉的，他们得凭双脚去丈量，凭眼力和经验去判断。我能亲眼见到龙脉，确实侥幸。

若不是清明的野火使尧山遭殃，那一线生机不会如此明显；

如果去得太早，新叶不及发出；去得再晚些，满山都恢复生机了；

如果不是那位朋友适时解说，我根本不会注意到那条细长的绿带。

我没能感受到尧山的情绪，但记住了那一线生机。原来，只要龙脉不断，即使遭受火劫洗礼，山林也照样可以东山再起。

求救的龙脉

但让我心痛不已的，是偶然看见自由摄影师王久良的航拍。请点开图片，放大细看：

山体剥落，岩脉裸露，斫头掏心，断肢残躯，触目惊心！

那整齐的断痕，显然是人为蓄意的。

你以为是有不法者妒我华夏，故意毁我龙脉？错了。

这些山石，被开采加工成石材，供应给城市建高楼大厦。山东、福建……类似规模的，在全中国范围内一共有二十多处。

但一边是居高不下的房价、拔地而起、千篇一律的烂尾楼；一边是满目疮痍，山河破碎……

风水师寻龙点穴，需要有纵览全局的眼界，所以风水图多为俯瞰图。航拍给了我们同样的视野，看吧，我们的大好河山，如今的面貌。

无节制的开挖，使得山川生机断绝，龙脉不再，这些地方的生态环境，绝无可能再恢复了。

对山川敬畏和尊重不再，越来越嚣张的，是采石粉尘形成的雾霾。

无知无畏的人们，把本可自我修复的山川，zuo成形神俱灭的碎石，炒成年轻人背负不起的高楼……

王久良写道：

借助那些工人们的双手，这些石头最终变成了可用的石材进入我们的城市，变成了我们大楼装饰性的墙裙，或者一个豪华大楼大堂的大理石地面。也有一些进入我们的家庭，比如说我们洗手间的洗脸台。可是当你在洗脸的时候，你看到洗脸台上那块石板，你有没有想过它来自哪里？（全文链接：请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

古人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那是因为龙脉未绝，生机仍续，即使经历战乱萧条，山河草木仍可重生；

而今，看看那些石材基地——山河破碎，寸草不生，鸟兽绝迹……这样的巨型伤疤，岂止王久良提到的二十几处！

破碎河山楼滥起，自断龙脉枉求财。

我走过许多城市，看过许多高楼在建，从未想过那是山的骸骨重组；

我做过房地产代书，见过分分钟出手5套楼2套商铺的炒楼贩子，从未想过利益刺激会加速山河崩坏；

我到过一些城郊，只觉日益生长的砖混楼无人入住，寂静突兀，从未想过这是以另一处的山体坑洞为代价……

土地资源有限，且不可再生，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买不起的楼吗？难道对我们来说，家不再是亲人团聚的温暖港湾，而成为可以随时离弃的中转站？

如果心无敬畏，肆意妄为，掌握的力量越大，破坏力也就越大，整个群体无可逃避的代价，也更骇人。

祖国的山川河岳，本是前人祖辈留给我们的财富，是我们与子孙后代共享生命记忆的家园。而今，外敌未至，大好河山却被不负责任地断送，如果有一天我们后悔了，再去哪里找宜于安居的乐土呢？

没法指责谁，这样的现状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我们在不自知中共同造成的，我们需要见证这一事实，然后停下来想一想，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们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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