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米歆的妈妈和电话那头的爸爸讨论了好久好久。米歆没敢上前去听，因为她怕又出现什么样的字眼让她的眼泪再次决堤，她坚强了很久，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不堪。
米歆关着灯，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黑色，在一片漆黑中慢慢的出现了画面。画面中是米歆小的时候，她记忆中妈妈第一次流泪。那天，米歆一家和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一家坐在一起吃饭，桌上的菜肴是那么简单，荤菜也是寥寥无几，但在小小的米歆眼中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因为她喜欢大家都在一起的感觉。
在吃饭的过程中，大人们不停的说着米歆听不懂的话语，起初米歆也懒得去听，但听到妈妈的语气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是忍不住张望起来。
“……真没想到你会在我们家待那么长时间。”奶奶说。
“我既然嫁过来了，不在这待着，我能去哪？”
“你家比我们家有钱，你还什么活都不会干，我儿子娶你的时候我就不看好，没想到你们过到了现在……”
“什么叫你不看好！你是巴不得你儿子离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怕你在我们家受苦，现在还生了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你不就是重男轻女吗！自从米歆出生后你抱过她几次？现在在这拐弯抹角的说什么！”米歆妈妈吼道。
“郑兴，你看看你老婆，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奶奶知道妈妈的脾气差，不敢继续说下去，就想找米歆爸爸圆场。
米歆爸爸米郑兴拉了拉米歆妈妈的衣服，“好了，好了，别说了。”米歆的爸爸是个老好人，从来都是和事佬的模样，在自己妈妈和老婆之间，也总是想简单的息事宁人，可自古以来的婆媳关系哪有那么容易就和解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思想那么古板的婆婆。
“什么别说了！你问问你妈妈，不就是嫌弃我给你们家生了一个女儿嘛，就怎么也看我不顺眼。你说，米歆都那么大了，你爸，你妈，抱过米歆几回？什么时候买过衣服给米歆？米歆又吃过他们多少东西？连糖都没几颗。有这样当爷爷奶奶的吗！”
“我们只是聊聊闲话，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聊闲话？那你一直在说我干什么？怎么不说说你的大媳妇！怎么不说说你宝贝孙子！”
“怎么又扯上我们家了。”米歆的大伯母在一旁嘟囔着。
“你！真是大小姐呀，现在聊都不让聊了，你以为哪里都是你家，都要顺着你吗！”
“顺着我？自从我嫁进你们家以来，你们什么时候顺着我过？我之前在家什么活都不用我干，现在呢？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下地干活，什么活我都会了。别人家孩子还有婆婆帮着带，在米歆小的时候我只能等她睡着抓紧去田里干活，等她稍微大点，就带她一起去田里干活！别人都笑我，怎么那么傻，我只能笑笑，不然能怎么办！米歆爸爸要出去挣钱，挣得不多，我只能不停的干活！但当我们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总是看到你抱着你的宝贝孙子在屋里笑得那个开心！你有考虑过米歆也是你的孙女吗！”
……
后面的对话米歆已经记不得了，米歆能记得只有妈妈边说边流下的眼泪。
又说了几句，米歆妈妈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离开饭桌，跑回了家里。米歆本能的跟我妈妈跑了回去。
在家里，妈妈趴在桌子放声大哭，米歆好害怕，因为那是第一次见妈妈哭，而且是哭的那么伤心。米歆用小手在妈妈背后不停的抚摸着，“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米歆妈妈抬起头看着稚嫩的米歆也慢慢流下了眼泪，转身抱着米歆又是不停的抽搐着。
米歆家和爷爷奶奶家离得很近，很近，不一会儿，米歆就听到了桌子掀翻在地的声音，碗筷“噼里啪啦”在地上炸开的声音格外清脆。
然后又听着从来不发火的米歆爸爸，在那吼着什么。等到爸爸回来的时候，拿起一包闲置很久的烟（米歆爸爸不抽烟，那包是为了招待客人用的），在那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起来，一边抽，还一边不停的咳嗽。
从那天开始，米歆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一点也不强大，甚至还很脆弱。那为了这个家更稳固，自己必须强大起来。
“米歆。”米歆妈妈打完电话打开米歆的房门来找米歆。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米歆迅速的擦干眼角的泪水，“嗯。”
打开灯，看着躺在被窝里的米歆，米歆妈妈粗心的丝毫没感觉米歆哭过，也许她以为米歆的红眼眶只是睡梦中被吵醒时的表现吧。
“米歆，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你接下来去上职业学校吧，学一门技术，将来也好找工作。”
“好。”
“你有想学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那这两天你好好想想，我也去问问有什么好的学校和专业。”
“好的。”
“好了，你赶紧睡吧。”
“嗯，妈妈晚安。”
“晚安。”
灯光再次熄灭，房门关上，米歆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米歆蒙在被窝里，咬着手，不停的抽搐着。
她恨自己，恨自己初中校园生活中遇到这么些事就变得颓废了。说好的要强大起来，保护自己的爸妈呢？这么多年，却什么也没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