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觉得自己是一个诗人时,我正在烧纸,上面写着“某某某王八蛋”。

除了烧纸,我还干了其它的。

例如:

把一个颈部按摩仪放在了水池里,让它凉快凉快。

拿一把剪刀把一双新袜子和一条睡裤剪个稀烂。

把一瓶名贵的男士香水倒进了马桶。

撕开三袋面膜擦了锅底。

用一支电动牙刷刷了马桶,然后把它和一瓶洗面奶、一瓶爽肤水、一瓶面霜都扔进垃圾桶……

(不要担心,这些都不是我的)

一切完毕后,满屋子香水味,香得有点压抑,因此我不得不把四面的窗户都打开。

凉凉的晚风,环抱着万家灯火,一起涌进了客厅里。各色的灯光,黄色、橘色、紫色、红色……在夜,那宽大的衣袍里,恬静而柔和。

世界还是好好的,只是我们不善于委曲求全。

洗衣机里放了一件白T恤和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以前不敢把它们放在一起,今天却邪恶地想让白T恤被染色。

十五分钟后,期待地从洗衣机里取出衣服,很遗憾——T恤很白。

认识了十一年,我们仍然谁都没把对方改变,就像这件白T恤和牛仔裤。

夜风轻扬,一个人呆坐在床边,看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对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慢慢学会了自己哄自己。只不过开始的几个小时,可能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或一头镇定的豹子,活在一个人的狂风暴雨里。

躺床上,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意图从小事情里发现大原因的蛛丝马迹。

还有,静静地和自己的情绪待在一起,感受它在自己身体里的流动。

灯开了,又关了。手机打开,又关掉。

我知道,这么多年,唯能改变的,还是自己。

许多回夜晚,也是自己一个人撑到天亮。熬得无处发泄,只能掰折了心里刚直的任性,一次次艰难地吞咽。

以为,天亮真的很遥远。

但等到终于熬过去时,又发现前景反而更明亮一些。

于是,内心的哀伤和绝望变得很励志。在想,这一次,我将变得如何通透和闪亮。

这已经是很多年的习惯了:每发生一件坏事,我就拼命地把它往好处想,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好运气的降临。

这一晚,简单地回顾了过去所得的好处,发现自己的人生一直都在玩一个叫“通关”的游戏。每经历一次痛苦,自己反而过得比从前更好一些。

有年轻人问我,是怎么过上了现在这般,诗一样的日子。

我苦笑道:“多经历点挫折。”

人生,就是在通关,有时是事业关,有时是感情关,有时是心理关,不管哪种关,每通过一次,人都会变得更强大些,生活也会出现另一番景象。

每半年,我都会折腾一次,每一次都很无理。事情过了,也会觉得自己发起疯来,简直不管不顾。但在其它的日子里,几乎每一天都会像平静的秋水,过着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日子。

我承认,自己还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女人,在我前面还有无数的关卡在等我,但我并不畏惧,因为我知道,每一关,既是挑战,也是希望。

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吃点苦,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很美也很甜,足够安放我疲倦的灵魂。

清晨五点醒来,抱着被子,感受微光照进屋子的温暖。

平淡的一天即将开始,但我庆幸自己拥有的每一个平凡的日子,这代表着,我又一次带领着自己走出了最深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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